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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公英の夢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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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來的意外事件替他們的初次約會畫下了句點，饒是計畫得再詳細，伊得在走出暗巷後也找不到時機再提起第二次見面的事情，即使崑西送他到車站前道別的當下鼓起勇氣想說上幾句，然而對方只是拍了拍他的頭。

　『到這裡吧。』

　四個簡單的字卻有著兩種不同的含意，崑西不待他意識過來便轉身走遠，回過神來，伊得也只見著高大的背影逐漸沒入人海中。

　早知道那時候就該追上去的。站在大廳中央，打烊後的俱樂部顯得有些冷清，雙手交疊的靠在拖把握柄上，伊得無奈的嘆了口氣，「唉……」

　嘆氣的原因無他，打從約會的那日過後，崑西的蹤跡又像是先前那般捉摸不定，就算他試著在通訊軟體上留下訊息，但每一日留給他的都是失望，他傳出的訊息旁不再出現已讀二字，兩個人的聊天視窗被他變得像一個人的獨角戲。

　過分的傢伙。在心裡咕噥了句，伊得側頭靠在自己的手背上，說實話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他不管怎麼看就是個普通再不過的一般人，而崑西呢？

　俱樂部的VIP、有一群會稱呼他為老大的男人們、會跟蹤他、甚至想刺傷他的壞傢伙，一項項的列舉下來，用膝蓋想崑西也絕對不屬於普通人的那一群，疏遠他的原因或許也正是如此。

　但想著卻又覺得心有不甘。伊得抿緊了唇，想起崑西幾天前在他唇上落下的吻，雖然是為了引出跟蹤的傢伙做出的舉動，但在那之後的擁抱和撫摸都像是對他的欲求，更別提帶著他去朋友的店之類的……

　他不清楚崑西會不會是個情場高手，但他能從中隱約感受到對方對自己有一絲的好感，就像他曾經從夢裡的崑西談論著屬於他的伊得時感覺到的那股溫柔般。

　夢裡的自己還真是好運啊，都叫做伊得，就不能分一點運氣給他嗎？想起夢裡和崑西的安穩生活，伊得忍不住感嘆的想，即使同名同姓甚至還有同張臉，但或許他們就是沒有同款命。

　想想就讓人羨慕啊。感嘆的同時，伊得認分的直起身，拿著手上的拖把重新開始動作了起來，畢竟不管怎麼哀嘆也改變不了他必須把工作完成的事實。

　俐落的將大廳整理完成，手上的拖把清洗好放回儲藏間，正要走回後場幫忙，小主管恰好從後場拎出了垃圾袋，看著走來的伊得便開口說道，「伊得，麻煩你把這袋垃圾拿出去丟吧，其他東西我們也整理得差不多了，回來之後你就先可以先下班了。」

　「好。」應答的同時接過了那袋垃圾，伊得轉身就朝後門的方向走去，邊走著邊忍不住的想，他的戀愛運或許和工作運成了個完美的反比，追求崑西的路途上有多麼不順，他在工作上就有多麼順遂。

　這算是古人說的有一好沒兩好嗎？在心裡默默自嘲著，伊得推開了後門走到了放置大型垃圾桶的小巷前，正要拐進巷弄的瞬間，眼角餘光陡然閃過的黑影讓他頓了頓。

　又來了。皺起眉頭，伊得轉頭定睛向影子所在的地方看去，但那裡除了從大街上照入的霓虹燈光外什麼也沒留下，他敏感的朝巷口走去探了探頭，也不見任何人影在小巷前駐足。

　「……奇怪……」這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打從和崑西約會後，他總覺得有股若有似無的監視感圍繞著自己，可即使如同現在這般走上前去探看一圈，卻也找不到半點人的蹤跡。

　他也曾想過自己被跟蹤的可能性，但轉念一想，他不過就是個普通人，怎麼可能碰得上和崑西相同的事情便一笑置之，可越來越明顯的感覺讓他有些不適，他也曾在社交軟體上和崑西提過這事，但理所當然的沒有收到任何的回應。

　該不會是他運勢低落卡到陰了吧？嘲弄了自己過度敏感的神經一番，伊得轉頭走進了巷子，將垃圾丟進垃圾車的同時思考著自己是不是最近太過寂寞了。

　或許他還是該找個時間去酒吧喝一杯了，順便還還酒吧店長替自己介紹這份好工作的人情。決定好下班後的去處，伊得轉過了身，想著今天或許該在崑西身上嘗試點激將法，拍杯調酒照再附上幾句自己行情好的自褒言論，忽地，他的眼前便蒙上了層黑影。

　「什——噗嗚！」脫口而出的驚呼都來不及說完，用力的一拳便擊中了伊得的腹部。

　猛烈的疼痛感讓人連身體也穩不住，向後踉蹌了幾步，還來不及找到支撐物時卻又被突地抓住了衣領，襲擊他的傢伙就這麼拽著他一路前行。

　怎麼回事？忍著從胃裡翻攪而上的噁心感，腦袋裡才意識到自己遭受襲擊，伊得便聽見車門被打開的聲音，一瞬間對方便將他推進後座，在他亟欲反抗的當下，那人掏出了冷硬的物品抵在他的後腰上，緊接而來的是句惡狠的警告，「聽話點。」

　這種情況下伊得被迫老實的待著，聽著對方和同夥的人交談了幾句便傳來了膠布撕開的聲響，不一會兒，他的雙手便被綑在了身後，緊實的程度讓他甚至在趁著對方綑起自己雙腳時也掙脫不開，這種情況下伊得能肯定，他百分之百是被綁架了。

　原因還不待他思考，綑好他手腳的男人便不屑的哼聲說道，「還以為是什麼厲害傢伙，不過就是個軟腳蝦，被這種人迷倒還想當下一任老大，根本蠢貨。」

　「就是因為沒能力才想把組織也解散了吧。不過抓到這傢伙就有籌碼了，看他還怎麼用他那張冷臉囂張，走吧！回我們大哥那。」

　〝碰咚〞一聲，男人們將車門甩上，繞回前座關上車門便發動了車輛，即使眼睛被遮起，伊得也能感受到車輛正快速的駛離俱樂部前，拐進了熱鬧的主幹道。

　現在該怎麼辦？皺緊眉頭思索著，伊得再次嘗試掙開綑著雙手的膠布未果，想要用力將腳上的束縛扯開也毫無辦法，就算他能屈起身體努力坐直，但失去自由的手腳卻也無法帶著他逃離，更別提對方手上似乎還帶著槍枝，他只要稍微一動，對方就可能在他的身上開出一道窟窿。

　難道只能坐以待斃嗎？對自己的束手無策感到無力，伊得皺緊眉頭，雖然在心裡對自己運氣爛得可怕的人生有諸多怨言，但腦袋卻仍快速轉動著，試圖從中找出一點逃出生天的機會。

　果然還是再試著掙扎看看吧。咬著牙，估摸著前座的兩人無暇看顧自己，伊得稍稍扭轉了身體，正面迎著前座的照後鏡，將被綑住的雙手藏在身後，用吃奶的力氣開始朝左右拉扯著膠布，甚至用上指甲輔助，費盡方法想在堅韌的封箱膠帶上劃出一點空隙。

　皇天不負苦心人，車輛拐過下個轉角時，膠布上也終於被指甲戳出了塊小洞，膠布固然堅固，但有個縫的情況下，掌握得宜就能一口氣撕起。

　現在就得賭不會被前面的人發現了。深吸口氣，伊得放輕了手上的動作，小心翼翼的避免膠帶撕扯的聲音不被前座的人發現，感覺著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的重獲自由，直到最後膠布被完全拉開，細微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嘖！」

　不滿的彈舌音響起的瞬間，伊得繃緊了神經，所有幻想過的可怕畫面在他腦海裡迅速播放過一回，心高高的被提起，「媽的，後面那輛車該不會是那群傢伙的吧？一路跟過來了。」

　「我繞個路，坐穩了。」

　前座兩人的對話才剛傳入耳裡，伊得便感覺到車子大幅度的過了個彎，加上逐漸加快的速度，險些將他從後座椅子上甩了下來，即使用身體撐住了自己，卻還是抵擋不了作用力，腦袋就這麼在車門上叩了個生疼。

　開車技術太差了！感覺著頭上的疼痛，他忍不住在心裡誹腹了幾句，但前座的人們似乎無暇理會他的不悅，語氣夾帶著怒火變得越發急促，「操，肯定是他們的人，速度再催快點！絕對要把這小鬼帶回去。」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嘖。」

　隨著急躁的語句，車速也再次提升，每次的加速和急轉彎令伊得感到暈眩，如此粗暴的情況下，他甚至聽見了車殼被刮過或是碰撞的聲響，但手握方向盤的瘋子仍沒踩下剎車，讓伊得覺得比起被綁走後凌虐致死，自己會更早死在這糟糕的車技中。

　忽然間，輪胎被釘入異物的聲響傳來，隨之而來的是駕駛座的怒吼，「操！他們帶槍，趕快把他們轟走！」

　「知道了！你先他媽的把車開穩啊！」

　聽著前座兩人的暴躁對話，伊得忍不住在心底誹腹著這情況下還能內鬨也是神奇，然而隨後響起的槍響讓他心臟一麻，第一聲的槍聲就像開戰的信號，緊接著第二、第三聲，宛若暴雨般一時間在街道上轟鳴著。

　什麼見鬼的場面，警察這時候人去哪了？害怕的在後座蜷縮起身體，滿腦子想著子彈會不會就這麼不小心打穿車殼的伊得下意識蜷縮起身體，卻意外曝露了自己掙開的雙手，一道惡狠的聲音就從副駕駛座傳來，「操你媽的做什麼，叫你聽話點聽不懂嗎？賤貨。」

　剎那間，子彈的煙硝味便近距離的傳來，就算雙眼被蒙起，伊得也能從味道和前座的男人們氣急敗壞的對話意識到自己險些就要葬身在那顆子彈下。

　「別對他出手蠢貨！搞死他我們還有什麼籌碼！」

　「閉上你的嘴！連車都開不好還敢說我，你最好祈禱我們可以順利到老大那，不然我他媽的絕對射你一槍！」

　「去你的你怎麼不怪那傢伙把人給引來了，如果他乖乖的跟我們走的話……」

　兩人的爭執不絕於耳，可對於伊得而言那都不是重點，死裡逃生的感覺讓他心臟猛力的鼓動著，明白了繼續待在車上的危險性更大，他咬咬牙，趁著男人們爭吵不下時悄悄伸起手，將眼前的遮蔽物一角拉開，勉強能視物的狀態下，他率先確認了副駕駛座拿槍的男人仍是一臉煩躁的和身旁的人爭執，一邊朝後頭的追擊反攻著，顯然暫且遺忘了他的動靜，旋即將眼神移到一旁的車門上。

　這種車速跳下去幸運的話只剩半條命，可不跳下去的話，可能連明天的太陽自己看不看得到都成了問題。深吸了口氣，伊得咬緊牙關，腦袋裡忽地浮現了那天崑西和他說起，『到這裡吧。』

　早知道自己會面臨這種生死抉擇，他絕對不會任由崑西就這麼離開的。抱持著不滿和些許遺憾，做好心理準備，伊得緊盯著車輛的擋風玻璃，見著似乎要拐進稍寬的街道，趁著過彎的瞬間將手扣住車門開關，用力的一扳——

　〝碰咚！〞剎那間，猛烈的撞擊將伊得震回椅背，受到衝擊的右手還有些發麻，狠狠撞上椅子的後背也無比疼痛，他甚至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內臟正隱隱作疼，眼前也跟著發暈了起來，勉強抬起頭看去，前座已被彈開的安全氣囊包裹，原本大聲吵著的兩傢伙似乎也因為衝擊沒了聲音，車子也被強制停了下來。

　這時候不逃跑更待何時。抓緊機會，伊得忍著身體湧起的不適感，連腳上的膠布都忘記先撕下，恍惚的伸手拉開車門，下意識挪出腳步的瞬間，纏住的雙腳無法穩住身體，就這麼朝外頭的柏油路面倒了下去。

　叩上去肯定會破相了吧。即使腦袋這麼想著，但混沌的意識也來不及指揮雙手先做出支撐，閉緊雙眼想像著即將到來的疼痛，忽然間，溫暖的懷抱挾帶著木質香氣就這麼擁住了他。

　——這個味道是？熟悉的感覺讓伊得猛地抬起頭，但本就發暈的頭腦如此動作下更是眼冒金星，連抱住自己的人輪廓都來不及看清，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

　對於他的反應，抱住他的男人並不在意，反而伸手將他輕鬆抱起，讓他貼在厚實的胸膛上，伴隨著高頻率的心跳聲，低沉的嗓音朝他安撫道，「沒事了。」

　從簡短的話語中，伊得似乎又發現了許多的涵義，他甚至隱約感覺到對方語氣中挾帶著一絲畏懼，卻還來不及深思，高度緊張過後的疲憊感便朝他襲來，湧起的濃烈倦意眨眼間就將他的意識吞沒。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只感覺到額上一熱，轉瞬即逝。



　×　×　×



　再次睜開眼，眼前不再是昏沉的天色或深色的柏油路，木頭搭建成的天花板讓伊得有種熟悉感，直勾勾的盯了好一會兒，終於開機的腦袋才意識過來這景象跟夢裡的崑西家似乎有些相仿。

　該不會他又做夢了？猛地撐起身來，還沒恢復完全的腦袋在激烈的動作下有些發暈，讓伊得忍不住呻吟了幾聲，卻又拼命的想從手掌裡探出頭看看四周的環境。

　「醒了？」剎那間，熟悉的嗓音便從不遠處傳來。

　出聲的男人一步步的走向他，伊得感覺到自己身旁的床墊稍稍下陷，隨即一只溫暖的手掌貼上了他的腦袋，「還頭暈？」

　「……崑西？」努力的深呼吸了幾下緩和自己的不適，學乖的伊得緩緩從手指間移動著視線，幾秒後終於從自己眼裡看見坐在床沿的崑西，手上還端著一碗東西。

　「嗯。」簡單的回應一如以往，上下打量了還在驚訝情緒中的伊得一回，便開口繼續說道，「要吃東西嗎？」

　「唔……」被這麼一提，伊得才意識到自己的肚子除了發疼之外，似乎也傳來了點肚子餓的抗議，聞見來自崑西手上的碗裡飄來的香味，更是不爭氣的發出了咕咕聲，「嘿嘿……是餓了，這是什麼啊？」

　「肉粥。」邊回答著，崑西邊先將手裡的碗放到附近的床頭櫃上，起身替伊得在身後墊好幾顆枕頭，才重新將粥端回手上。

　見著崑西用湯匙攪弄著粥將熱氣散去的模樣，伊得原以為下一個動作會是對方將碗端給自己，手都準備抬起，卻發現遞到自己面前的是一湯匙的粥，還沒回過神來，對方便低聲對他說道，「吃吧。」

　「咦？啊、嗯……」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令人震驚的畫面讓伊得一愣，但看著崑西一臉認真的模樣，他還是稍稍向前傾，用嘴含住了湯匙前端將上頭的粥喝下。

　一口喝完，崑西便平靜的舀起第二口，如此自然的動作卻讓伊得在困惑外又有些害羞，他可從沒想過那恐怖的一夜過後，他還能得到喜歡的人如此服務。

　該不會這裡其實是天堂吧？紅著耳朵，伊得天馬行空的想著，可看著崑西細心的樣子，又覺得不論是天堂或地獄其實都還不錯，至少比他昨晚想過的任何一種死法都來得讓他欣喜。

　又餵完一口，崑西語帶困惑的問起，「笑什麼？」

　「嗯？我笑了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暴露了一切，伊得甚至抬起頭摸摸自己的嘴角，明顯勾起的弧度讓他忍不住再次噗哧一笑，即使牽動了臉上的傷痕也沒有讓他歛下笑意。

　迎著夕陽色眼眸中的不解，伊得翹著嘴角笑道，「我以為我死掉到了天堂呢，不然崑西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好，還餵我喝粥啊。」

　「你沒事。」即使伊得打趣的說起，但崑西看上去並不認為這是件有趣的事，先沉聲應答了他，旋即又補上了一句，「抱歉。」

　「為什麼崑西要跟我道歉啊？明明是綁架我的人的錯吧？啊、他們那兩個傢伙最後怎麼了？死了嗎？」隨著崑西的話語，伊得才陡然想起綁架自己的那兩個混蛋，越想越氣的咕噥著，「要是我傷得這麼重他們什麼事都沒有我絕對會氣死的、哼哼……」

　「傷得比你重，交給警察後被現在住院戒護中。」簡單交代了兩個人的去向，崑西看著眼前的伊得露出了稍稍滿意的表情，將話題拉回了自己道歉的主軸上，「他們是衝著我去的。」

　「嗯？嗯，我大概想像得到啦……畢竟誰會突然綁我這個沒錢沒身分的普通人啊，頂多就只有臉跟身材還能看一點，你說……」

　「伊得。」

　低聲的呼喊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伊得原先還想向崑西說幾句好歹也應和他幾句的玩笑話，可見著崑西認真的神情，他也明白這不是什麼可以開玩笑的情況。

　說實話，他也覺得害怕。清醒後想起昨夜的一切就像是場不切實際的夢，可是抵上他後背的是真的槍枝、朝他射來的是真實的子彈，稍有不慎，他此時此刻就不會坐在這柔軟的床鋪上了。

　抿了抿唇，他偷瞥了眼沉默下來的崑西，悄悄的伸手探向崑西放下湯匙後撐在身旁的手，光是指尖相觸就能感覺到些許溫暖，見對方沒有抵抗，他更是大膽的搭上了崑西的手掌，輕聲說著，「說我不害怕當然是假的，不過看到崑西你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安心了。」

　「而且現在你還這麼照顧我，跟之前你對我的態度相比，我才覺得這是因禍得福啊。」狡黠的眨了眨眼，伊得試圖挪動自己還有些痠疼的身體，他能感覺得出崑西對自己的內疚，雖然有些狡猾，但他仍是下意識的想往暖和的地方湊去，在拒絕他無數次的男人默許中貼進了對方的懷裡。

　果然跟夢裡的崑西一樣溫暖。被木質香氣繚繞的感覺讓伊得忍不住喟嘆，他的話語沒有半分虛假，抬頭見崑西五味雜陳的盯著自己，他又勾起了笑容說著，「別這麼看我嘛！不然，如果你真的想跟我道歉的話，就跟我再約會一次吧？我上次就想說了，你把我當成誘餌就該讓你還我一次呢，加上這次可能要約會兩次才夠哦。」

　「不行。」

　意料之外，崑西立刻道出了明確的拒絕，相比初次約會時一口答應的模樣雖是相似，卻讓伊得震驚的反問著，「為什麼？」

　「我說過了，到這裡吧。」即使懷裡還抱著伊得，崑西仍是冷靜的向他分析道，也將所有之後對他的打算全盤托出，「他們盯上你是因為我、因為之前和你出去的緣故，你最好別再和我有什麼關係，你休養好之後我會替你找個安全的地方住著，會有人保護你到這件事情結束為止。」

　「你該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不是來摻和我這種人的生活。」決絕的話語就像是在兩人之間劃出了條鴻溝，即使身體緊緊相貼，伊得卻覺得自己被推得老遠。

　想當然，他不可能就此放棄。緊抓著崑西的衣服，他皺緊眉抬頭說道，「我不同意！」

　「這是對你最好的選擇。」對於伊得眼中燃起的怒意，崑西平靜的回答著，眼神中的堅定表達了對這個方法的肯定。的確，這是他救回伊得後深思熟慮了一整晚得出的答案，不會有什麼辦法比這更能保證小傢伙的安全。

　但伊得看上去並不這麼認為，他甚至有些粗魯的扯住了崑西的衣領，激動的說著，「不要擅自幫我決定！我不是小孩，我自己明白的！」

　高昂的情緒讓伊得感覺到腦袋一陣暈眩，但這個情況下，說服崑西比起他的身體更為重要，不待眼前的男人駁回自己的論點，他便繼續說道，「普通人不會被綁架，我已經被綁架、已經被他們當成崑西你的同夥了不是嗎？都到這種地步了還把我往外推，要是我之後又被綁走該怎麼辦？」

　「我說了，會派人保護你。」

　「比起派人保護我，我在你身邊不是更安全嗎？」抓到了一點破口，伊得便急匆匆的著手撕開，拚了命的說著，「而且比起時時被不認識的人監視著，我更願意待在這裡，別人說不定會被策反把我帶走，但是崑西你絕對不可能傷害我不是嗎？」

　一連幾句的問語都早已有了答案，淺茶色的眼眸直勾勾的望著拒絕自己的男人，擺出一副我絕對不可能退讓的模樣，伊得能聽見心跳隨著情緒高昂而劇烈的跳動著，比起他每次告白更為緊張的等待著崑西的回應。

　窗外的鳥鳴不合時宜的插入了低迷的氣氛，良久，他才聽崑西開口說道，「……為什麼是我？」

　陡然間轉變的話題讓伊得頓時愣了愣，但這問題對他而言並不難，即使他們的開始是有些荒誕的夢境，但愛情的開頭總不似言情小說般大同小異，「因為你是崑西。」

　「我承認一開始是因為看上你的臉跟身材，也不喜歡你總是莫名其妙的消失找不到人，但是我感覺得出來，你對我其實很好，就算你說我麻煩，答應我的事情也會好好做到，而且在我有危險的時候也跑來救我……」

　「就算你要說是吊橋效應，不管怎麼樣我就是喜歡你！就算我還是單戀也是！」

　霸道中帶著天真的話語直白的向崑西道明了心意，伊得甚至因此有些喘不過氣，說完一長串的話後下意識的靠在男人的胸前調整著呼吸，緊抓對方的手卻從未鬆開，聽著對方同樣鼓動的心跳聲，在短暫的沉默後又再次開口。

　「你別跟我說我只是太年輕，我從小在育幼院長大的，我知道誰才是真正會對我好的人，我在這種地方第六感一向很準、不會出錯的。」

　即使一口氣道出了自己所有的想法，伊得仍是感到無比心慌，他不確定崑西是否會被他的真誠打動，也不確定這麼孩子氣的想法會不會被對方認真看待，只能在不安的情緒中更用力的擁住眼前的男人，期望對方不會如同夢醒時分般散去。

　這或許不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戀愛，但絕對是他人生中最認真、最想談的一場戀愛。

　沉默在房內安靜的蔓延著，聽著耳邊的心跳聲，過度激昂的情緒褪去後伊得反而有些睏倦了，即便如此，他仍強打著精神等待著回應，睡意讓他打出了個小幅度的哈欠，在短暫的耳鳴中聽見了崑西的聲音。

　「……你會後悔的。」

　「那也要等我有機會後悔了再說啊。」抹去眼角的淚花，伊得像是看見曙光般的亮起眼，連忙抬起頭來，在他眼裡的崑西雖然表情沒有太多變化，但他卻像是讀懂了自己在這場爭鬥中獲得了小小的勝利。

　興高采烈的捧住了崑西的臉，伊得止不住笑意，就連眼睛也彎得若月牙般，「不過我相信我一定不會後悔。」

　「我喜歡你，崑西。」再次明白的重述了自己的心意，伊得直起身，在崑西的唇上印上一吻，縱使不是最熱烈、卻也是最甜蜜的親吻。

　漂泊的蒲公英想，它終於找到了能夠安身的蓊鬱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