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 【黛雅中心】未熟DREAMER 「鏘!」 「黛雅!」 白球以近乎垂直的角度飛向本壘後方,蹲捕的黑澤黛雅迅速摘下面罩追逐著球的飛行軌跡,而投手丘上的松浦果南也全神貫注地盯著那顆球在空中劃出的弧線,直到它被接進手套的那一刻。 「out!三人出局,攻守交換!」 如果可以,只要是妳投出的球我都想好好接牢。 「黑澤同學好厲害!松浦同學的球那麼快還能接得這麼輕鬆的樣子……」國中時隊友的讚嘆浮現腦海,甚至在剛加入浦女棒球社時也聽過不少次類似的話語,黛雅盯著手套中的球,隔著厚實的皮革輕捏兩下後把球取出留在場中,小跑回休息區時輕輕揚起嘴角。 因為從少棒時就開始接了,所以能夠明白,明白這幾年的松浦果南作為投手是以多驚人的速度在成長著。也因為明白,所以對至今還是能夠像這樣接著她的球的自己感到自豪。 那是我們一起度過那些時間的證明。 「鏗!」 已經沾滿紅土的球隨著扎實的撞擊聲朝中右外野深處飛去,投手丘上滿頭大汗的果南立即轉頭盯著球的去向,「曜!」 「可惡──」全速朝著預測落點飛奔的曜壓低了重心飛撲出去,強勁的飛球卻在手套前不到十公分的位置落地,並維持著速度滾到全壘打牆邊,等到前來補防的中堅手鞠莉撿起球,原先從一壘提前起跑的跑者已經繞過三壘。 「可不能讓妳得到這一分!」鞠莉全力將球傳向跑到中繼處待命的千歌,而千歌也在攔下球後用更快的速度傳回本壘。 「已經第八局了,怎麼能讓妳們在這種時候追平!」 原先就微蹲的黛雅接住球後馬上回身想觸殺跑者,但跪回本壘板邊緣的膝蓋隨即感受到一陣劇痛。 「out!」 滑壘揚起的紅土煙塵飛散,黛雅的手套仍貼在對方跑者的身上,而那位跑者在剷中黛雅的膝蓋後也沒能碰到本壘板,被宣告成為這個半局的最後一個出局數。 「非常對不起!請問妳有沒有受傷……」 頭盔前緣下是高挑身材不太相稱的慌張神情,黛雅看著對手的擔憂神情,儘管被對方踢中的位置有些刺痛,還是擠出笑容回應:「沒事的,我站的位置也有點問題……」 有護具擋著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黛雅長吐口氣,轉身準備走回休息區時才發現果南和鞠莉還等在場邊,兩人臉上的擔憂已經是不需要開口就能傳達的程度了。 「我沒事。」嘴角又上揚了一些,左膝的刺痛也跟著提高了存在感,黛雅只希望自己表現得足夠自然。 「只剩最後一局了,一起加油吧!」 然後結束了。棒球之神用最殘酷的劇本,結束了黑澤黛雅高中二年級的最後一場比賽。 「果南醬……」 主投到最後的果南在回程的巴士上縮在角落不發一語,身為兒時玩伴的千歌和曜在她身側不知所措,而鞠莉只是靜靜看著那三人,隨後沉默地仰頭靠到椅背上,抿起顫抖的嘴唇想忍住眼角蓄勢待發的淚水。 黛雅呆望著左腿上比平時還要多了好幾層的紅土痕跡,沒能蹲到最後一個出局數的悔恨跟著膝蓋傳來的痛楚掐著心臟,讓她必須加深力道才能呼吸到足夠的空氣。 「如果換一個配球……如果多叫一次暫停……是不是就不會被咬中那球,是不是就不會被逆轉了……」 黛雅緊咬起牙根,原先輕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也跟著收緊。左膝因被施加壓力而疼痛著,但綁在胸口的另一份痛苦甚至讓黛雅無暇顧及膝蓋的情況,也因而沒去思考這樣的疼痛程度是否已經超過自己預想的範圍。 「我回來了……」 回到家中已是黃昏,黛雅甫踏進玄關就鬆開肩上的球具袋,準備脫鞋時聽見露比的腳步聲,「姐姐歡迎回來!比賽辛苦了!媽媽買了布丁喔!」 「這樣啊,要好好謝謝母親大人才行呢。」黛雅揚起嘴角抬起頭,看露比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或許是已經聽說了比賽的結果吧。 「聽說到什麼程度呢……」黛雅暗忖,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想讓眼前的妹妹能稍微放下那顯而易見的擔憂,但對方顯然更在意她額角的冷汗,「姐姐妳流了好多汗……先去洗個澡吧?」 「是啊,我正是這麼打算的。」黛雅應聲後試著蹲下擺放好鞋子,左膝傳來的痛楚卻瞬間增強了兩倍,突然找不到施力點的黛雅只能伸手撐住地板不讓自己整個人倒下。 「姐姐?!」露比看見黛雅失衡的瞬間顯得十分錯愕,而黛雅聽妹妹驚慌失措的語調,只能抬頭擠出苦笑,「露比,等下可以麻煩妳扶我進去嗎……」 「我可能站不起來了……」 *** 「想打球的話,好好復健是沒問題,但如果是長時間呈蹲姿的捕手……我想還是換個位置打吧。」 醫師的平淡語調如同那場比賽的最後一個打席,讓黑澤黛雅的心沉入大海。 大海,那個明明該是包容一切、蘊含無限可能性的地方,某個人口中最能讓人靜下來的地方。 「真的沒辦法嗎?捕手……要花多久的時間都行,我還想……」黛雅收緊了顫抖的雙手,揉合著驚懼和不甘的翠綠雙瞳閃著淚光,「我還是想在本壘後面接球……」 我還想繼續接她的球。 「如果是在高中畢業前的話,我想很困難。當然,如果妳願意一整年都好好接受療程養傷,上大學後還是有機會繼續當捕手。」 犧牲剩下的高中時間來換取未來嗎。黛雅抿起雙唇,她能感受到身側的母親是以多憐惜的目光看向自己,她也清楚就算這一年內好好接受治療、好好養傷,升上大學後的自己可能也不會想再蹲捕──甚至可能再也不會踏上賽場。 「黛雅,能看到妳開心打棒球我也很高興,但長女的責任……」父親的嘆息仍清晰留存在腦海中,「黑澤家還是需要由妳來繼承……」 「剝奪了妳的選擇,對不起。」 我的選擇…… 「換其他的位置就能撐完這一年嗎?」 黛雅深吸口氣,心臟突然加劇的搏動頻率讓她全身發麻,也讓原先就有些微弱的語調跟著顫動,「到高中畢業,請讓我在球場上待到高中畢業。用什麼方法或藥物都好,就算大學後沒辦法再打球也沒關係,請讓我至少能打完這一年的比賽。」 對不起,果南同學。但就算本壘後面不再是我,妳肯定也還是能像過去那樣綻放自己的光芒吧。 「要不要一起玩?」果南笑著朝自己遞出手套的回憶浮現腦海。黛雅縮起下巴垂下頭,沿著臉頰滑落的淚珠滴在手背上。 只要一起站在球場上就足夠了。 「黛雅學姊?」 踏出診間,身側傳來的錯愕語調讓黛雅心頭又是一沉。但仔細思考過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後,或許該慶幸現在出現在這裡的人是她而不是其他人吧。 「咦?這不是渡邊家的女兒嗎?是黛雅妳在球隊的後輩對吧?」 黛雅默默感謝著母親讓她不用是最先開口的那一個,包含接下來讓她和曜單獨對話也是,一切的一切都讓黛雅感激著自己不用面對最糟糕的未來。 「曜同學……」黛雅深吸口氣,目光停留在曜手上的塑膠袋上片刻才直視那雙疑惑的湛藍眼瞳,「妳為什麼會在醫院?」 「咦?喔,因為有個朋友前幾天出了車禍,想說來慰問她一下……」曜苦笑著晃兩下口中的塑膠袋,黛雅則對這個再理想不過的答案鬆了口氣。 「那……黛雅學姊呢?」灰色眉梢輕輕下垂,曜看黛雅沒接話便直接問出自己最在意的部分:「既然是從診間出來的……」 「我受傷了。」黛雅語畢長吐口氣才又繼續開口,「在那個衝撞中,傷到了膝蓋。」 「膝蓋……?」 湛藍雙瞳因錯愕而失焦,黛雅直視著眼前同為捕手的後輩、曾經說過自己是她的目標的後輩,嘴角輕輕上揚,牽起的卻是從未展現過的苦澀,「我已經不能當捕手了。」 「這種事情……」 「拜託妳,別和隊上說。」翠綠雙瞳中的懇切淚光映出曜難以置信的神情,黛雅直盯著那雙迷惘的湛藍道出懇求,而對方的回應也如她所料:「可是……受傷這種事如果不報備的話……」 「沒關係!」 曜的話沒有說完,畢竟黛雅自己當然也清楚這麼重大的事態必須讓教練知道才行。但是…… 「我會和顧問老師還有教練商量,換妳當先發捕手,妳比我優秀,絕對沒問題。」黛雅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掌,「只是不能蹲捕而已,其他位置我還是能打的,絕對不會讓隊上的人數再減少。」 「可是……」曜只吐出兩個音節便語塞,黛雅眼中的堅決光芒讓她說不出任何話。 黛雅看著抿起雙唇沉默的後輩,嘴角揚起感激的微笑,「果南同學的球,就拜託妳了。」 *** 「在開始今天的練習之前,我要先宣布一件事。」 升上高三的第一場比賽十分順利地結束,理想的投球內容、理想的攻勢串聯,那場比賽的一切表象都讓黑澤黛雅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最正確的──包含加上新成員之後隊上只剩下剛好九人這一點。 但在比賽結束後的隔天,那份信心卻又被狠狠地打碎。 「雖然很突然……松浦她希望在最後一年可以多一點機會當她一直想當的外野手,而且想讓接下隊長的高海能有更多在投手丘上的歷練。我和顧問老師評估後也覺得這個提議可行,因此,高海從接下來的比賽開始就是一號了,也會成為主要的先發投手,松浦則是擔任後援。渡邊,這樣的調度妳能接受嗎?」 「沒問題。」 黛雅沉默地聽著教練和曜的對話,視線死黏在果南新換的背號上。 「為什麼?」 直到練習結束,黛雅才忍著又開始刺痛的膝傷去找果南談話,「果南同學,為什麼就這樣把王牌和先發讓給千歌同學?昨天那場比賽不是……」 「『明明發揮得這麼好卻把位置讓出來也太可惜了』,連妳也要這麼說是嗎?」紫羅蘭色的雙瞳異常平淡,就連在暖色的夕陽照耀下都沒有任何溫度。 「我知道妳確實最想擔任外野手,但在升高三這麼關鍵的時刻讓出王牌……」 「妳明明知道我最初會願意接下王牌是為了什麼吧?」 果南打斷了黛雅的發言,紫瞳中終於出現的情緒是難以理解的憤怒。 「那已經是國小的事情了……而且我……」黛雅在被情緒吞噬掉理性前踩了煞車,停頓了兩秒才又開口:「我會不再擔任先發捕手也是有原因的……」 「所以妳坦白就好了啊!」高昂起來的語調接近怒吼,果南瞪著眼前欲言又止的好友,眼角泛出淚光,「沒頭沒尾的說什麼沒辦法當捕手了,至少把原因告訴我啊!該不會又跟鞠莉一樣是為了我才不說清楚吧?!」 啊……是啊,國三時也曾大吵一架過呢。 當時有國外的高中提供了入學保送名額,鞠莉因為家裡的安排而被提交了申請,也因為家室的優勢而被優先錄取。 ──然而在鞠莉發現了那所學校的棒球背景後,她卻要求學校把名額讓給果南。兩人當時為了這件事吵了好一陣子,果南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內浦,鞠莉也說什麼都不肯退讓。 「我才不要這種自以為是的溫柔!」 果南的話語將黛雅從回憶中抽離,紫羅蘭色的氣憤深深撞在黛雅心頭上。 「……對不起。」 如果坦白了,那我就連和妳一起站在場上也做不到了啊。 黛雅深吸口氣,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又長吐口氣試著舒緩左膝的刺痛,翠綠雙瞳中的情緒已經複雜到完全無法解讀。 「就讓我任性這一次吧,果南同學,對不起。」 只是想在場上注視著妳,只是想和妳一起打球直到自己沒辦法辦到為止,只是這麼微小的願望……就算任性,也請妳讓我完成吧。 這是我僅存的時間了啊。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WB9j89IgjV38yWzFFJf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