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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善　印象文】
自從24歲時擁抱了第一層渴望，妃善原本團抱緊鎖在閉鎖鐵櫃中的靈魂，總算鬆開雙手，睜眼偷偷凝望透氣縫隙外的世界。26歲半時，她在一場朋友親戚的婚宴中，認出了克莉絲體內的那隻貓——她不是真的認出來了，但她知道有什麼正在共鳴——，有同類的味道。

那位朋友的親戚，與國際金屬貿易集團「海鷗」的高層菁英再婚，因為再婚的兩人都好大喜功，朋友才拉了妃善到場增添氣氛。現場擺滿了座位，紛紛擾擾，聚光燈卻像是跟隨著海鷗的「皇族」，也就是席格爾家族成員般，他們四人所到之處，眾人起身敬酒，彷彿他們家才是主角。

妃善在角落裡思忖了三分之一場婚宴，才暗自決定一件事：倘若克莉絲對上我的雙眼，又有機會單獨談話，我就約她。

其實是個相當孬的條件。席格爾幾乎都在被包圍的狀態。克莉絲穿著高衩長裙紫紅禮服的身影，幾乎看不清。妃善也明白自己的可笑，第一次參加食人俱樂部、享受屠宰活體時以鎖鏈綁縛，使人求饒的心裡難關，完全比不上踏出櫃子和女人求歡。以前接受過兩次女人的追求，但很快就分手了，個性不合、沒經營關係、晚歸，躲躲藏藏很累等等，理由都差不多。

敬酒一路到達尾段，克莉絲總算現身在妃善面前。她擁有席格爾家的綠眼，但綠得更接近灰，虹膜滲透的綠光增添兇猛，是年輕掠食者的視線。暗綠色馬尾長及肩背，讓人不禁隨著它緊盯大露背禮服展現的絕美骨骼和筋肉線條。妃善吞了吞口水，想像起觸摸她骨間縫隙的手感。一時移不開視線，飢渴自身體中心蔓延。

「羨慕，20歲真是青春無敵啊，還能駕馭挑染。」朋友拉高妃善應該舉杯的手，悄聲感慨。紅色挑染在克莉絲的左臉邊劃出一條修飾臉型的曲線。沿線細看，妃善才得以在略棕膚色上發現左頰那顆秀氣的痣。

席格爾夫妻的敬酒詞結束了，大家仰頭喝下酒精。

妃善一低下乾淨的酒杯，就撞上了銳利的灰綠雙眼。完全毫不隱藏地在打量，克莉絲甚至不理會父母與兄長移步至下一桌的進度，拆下右耳垂的金耳環，當著妃善的面拋在她腳邊，轉身離開前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印在妃善橘黃色的眼內。

——露餡了？

克莉絲敬酒時，目光又瞥了過來。妃善單膝跪地，不在乎西裝褲是否弄髒，用兩指捏起地上的飾品。抽出左胸前口袋巾，慎重地將耳環包進白布中。

抬眼時，克莉絲別開視線，逕直走向後台。

妃善不自覺地前進了一步，這步像開始了某種魔法，拉著她跨出下一步跟上。一轉眼，已經貼牆穿過整個會場。守門保鑣沒等她出示耳環，若無其事地比了比手勢放人進入管制區域，克莉絲用背影等待，引導妃善進入一個小房間。

「咖搭」一關上門，門板後方的身影就撲上前，逼著妃善後退數步，背部碰地撞上牆面，體驗人生第一次被女人壁咚。

克莉絲不客氣地以食指輕撫妃善右眼下的二維條碼刺青「這會掃到什麼？」

那是加入俱樂部時的紀念刺青，但這種事情可不能到處宣揚。「繫領帶的山獅。」某種程度上的自畫像。

「嗯哼......認真的？我也喜歡大貓，但會選擇把真正的大貓刺在身上。」女子吐舌，滿臉不相信地貼近妃善，拇指輕擦塗口紅的下唇。

妃善困難地擠出了解釋「比較省空間。」

「我喜歡你胡扯的模樣，名片？」克莉絲的笑容具有殺傷力，壓迫感更是一絕，接過老實的白色廉價名片，她用沾染了口紅的指尖翻轉查看「言髓，聽起來很好吃。」

她比我小七歲，冷靜點。妃善在心中默念，抽身離開克莉絲的臂彎，拿起擱置在茶几上的原子筆，卻不知道自己拿筆是想要做什麼。闖入者赫然發覺房地產業務員的溝通能力悄然失蹤，自己也不知道是要約人家到哪裡「呵，不是那個延髓。意思是『言語的精髓』。先不說那個，耳環要還你。」

接過口袋巾，克莉絲翻出耳環，收入扔在沙發上的墨綠輕型野戰背包。迷彩圖樣與高檔禮服產生的反差，令妃善一時看傻了眼。

「我是故意丟的，所以就不謝你了。幫我鎖門。」
妃善轉頭鎖門，回眸時克莉絲正一邊踢掉高跟鞋，一邊脫掉禮服。

「等等、等！」
「不想應酬啦！咻－－既然你不是交給警衛，而是趁著交還東西摸進我的個人休息室，不應該趁著我換衣服時做點什麼嗎？」

她的胸型挺立，約莫是B，左胸下方寫了漢字行書，妃善一眼便看懂了那四個字：「弱肉強食」。

妃善緩緩地禮貌性轉移視線，耳際卻忽然傳來克莉絲朝氣十足的嗓音「我懂了。」

「懂了什－－！？」即使這幾年來的屠夫工作訓練出不少肌力，妃善也完全沒能抵禦克莉絲敏捷、有力的擒拿，被穿著內褲和胸貼的女人推倒在沙發上，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情感。

「抱歉，看你穿整套西裝，」克莉絲舔舌跪上沙發，迅速解開妃善一整排襯衫扣，亢奮之情溢於言表「我就預設你的位置了。別放在心上，我這就來補償，嘻嘻嘻。」

「叩叩」「叨擾，小姐。您父－－」
「啊啊，滾開！」

他人的聲音讓妃善緊繃起來，她意識到這並非與同性親熱的好地點，而且怎麼說進度都有點過猛了。妃善推開克莉絲，扣回所有鈕扣，悄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想要被人看見。我是想－－約看電影之類的吧。」

「可是，您父親找您！」上頭壓力恐怕很大，外面的人揚起嗓子又叫了一次。

「閉嘴！我半裸著呢！說我醉了甚麼都好。」克莉絲怒氣沖沖地回應門外的人，低聲咒罵了幾句髒話。

腳步聲總算離開。妃善苦笑著舉起手機搖搖，在逃出門前說了聲「打給我。」

明明約人算是大成功，但妃善覺得驚心動魄。若非克莉絲有種同類氣息，妃善大概會敬而遠之。她現在只希望自己的直覺沒有失誤，畢竟那女人與自己生活的環境截然不同，養出了天差地別的性格。

－－她有能力保守秘密嗎？
想起那個弱肉強食刺青、野戰背包，還有強大的家世背景。妃善認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天生的供應商，但為求謹慎，推薦這種事還是得觀察個一年；如果自己不小心愛上她，那得觀察兩年。在房地產界打滾，妃善知道偏心是如何破壞人的決策。

現在只剩下一個大問題。

「我真的能招架那個千金嗎......。」走出婚宴會場時，妃善靠在水泥外牆邊重新綁好腦後的小馬尾，嘆息著點了一隻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