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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確認這四周確實只有自己一個喘氣的人後,唐布衣面無表情地抹去臉頰沾到的腥紅,月光將地上影子拉得長長長,像是要將所有的不堪骯髒與卑劣一同埋葬在那片黑暗之中。

  在唐門裡總是嬉皮笑臉的飛俠眼神冷淡,整個人立在那,無悲無喜地像座雕像,他沉默地檢視自己身上的傷口,又去翻找敵人的屍首,從中搜出需要的文件後便隨手一拋,將之扔向一旁的屍堆。

  有什麼隨著他這個動作落下,砸到石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唐布衣一愣,目光隨之挪過去。

  那是一枚沾染著鮮血的銅錢,是他方才用來收割敵人性命的暗器。


  其實唐布衣最早的時候不是用金錢鏢的,那時掌門還沒傳他飛燕流星翎,所以唐布衣用的是正兒八經的似草針飛梭和脫手鏢,與其他唐門人沒什麼不同。

  那是什麼時候改用金錢鏢的呢?


  唐布衣至今仍清楚記得,那是個特別凶險的任務,敵人意外難纏,興許早對唐門有所防備,毒麻的抗性莫名之高,唐布衣打空了身上所有的暗器也沒能制服對方,反倒被人牽制著只能近距離拼拳腳。

  比起近戰,唐布衣自然是更擅長暗器的,唐門小劍他也會使,可到底不如暗器拿手,幾次險象環生,差點就把命交代在那了。

  九死一生的時刻,敵人一刀劃破了他胸前的衣襟,有什麼金燦燦的東西落了下來,唐布衣來不及多想,下意識伸手抓住,指尖一扣一彈,那圓扁冰涼的物什就這麼直直地飛了出去,噗地一聲扎入了敵人的脖頸。

  一招封喉。



  等到確認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唐布衣才仰躺在地上不住喘氣,冷汗將他整個人都打濕了,緩了好一會後才總算有了心思去檢查剛剛被他拿來當暗器的究竟是什麼玩意。

  直到走近了那具屍首,他才發現,剛剛被他擲出去的,竟是一枚再普通不過的錢幣。

  還不是他自己的,是他那醜師弟硬塞給他的。

  趙活作為外姓弟子,其實是沒什麼自己的積蓄的,所以唐布衣便想著抓人一起去打劫山賊,讓師弟好歹也可以撿點零花使使。

  他一個人幹慣了,第一次試著帶上師弟,差點沒看好把人也給丟在那,為了賠罪示好,便將大半搶來的錢都給了趙活,後者雖擺著臭臉將飛俠從頭罵到尾,最終還是只拿了一點,將大半都塞到他懷裡。


  『我也沒出什麼力,幾乎所有山賊都是大師兄解決的,我不好拿這麼多。』

  『反正我平時最多就買買色紙,也沒有什麼能用上錢的地方,大師兄你不是愛喝酒嗎?就拿去多買一壺吧。』


  唐布衣當下是收下了,但只用了自己的那一份,屬於師弟的那些他本打算改日再尋個由頭贈回去。

  結果就先遇上這回事。

  這算是陰錯陽差地救了自己的命嗎?



  唐布衣蹲著身看著扎在敵人喉頭的錢幣,又將自己胸口被劃破的錢袋在手上顛了顛,抓出幾枚把玩幾晌後又拋了拋,竟是覺得相當稱手。

  飛梭和脫手鏢他使起來總覺得重了些,似草針的殺傷力又不大夠,而且他有時候打得上頭便毫無顧忌,總會忘記考量身上的暗器存量,似乎用這種隨處可以取得的東西更好些,還可以縫幾枚在自己的護腕上,不引人注目,關鍵時可以拿下來用,沒錢的時候也能拿來付賬啊,甚好甚好。

  師弟的手藝不錯,回去便讓他幫我改良護腕。

  唐布衣說幹便幹,回了唐門便直接纏上趙活幫他,之後也慢慢改了自己用暗器的習慣,更加頻繁地帶上了趙活四處打劫山賊,幾年下來,整個蜀中沒被他拜訪過的山寨怕是屈指可數了。

  一想到他那嘴上總是罵罵咧咧,可最後還是會半妥協半不情願被他拖出門的師弟,唐布衣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慢慢扯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像是主掌殺伐的神佛走下了座臺,重新回到了人間。

  「都搞定了?」唐錚從暗處走了出來,淡淡地瞥了唐布衣一眼,確認人沒什麼大礙後,扔了一瓶藥過去,「東西呢?」

  唐布衣接過了藥,將紙捲交給唐錚:「在這呢,二師弟,你未免也太心急了。」

  「你也不看看我們這次蹲守多久了?」唐錚沒好氣地攤開文件,確認無誤後就掏出懷裡的化屍水淋到那一堆屍體上,不多時成堆的屍首便全部化為一灘再看不出原型的血水。

  唐布衣看著眼前驚悚的一幕,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只笑著聳聳肩:「如何?這份還堪用嗎?」

  「能用上。」

  「哎,那咱們可得抓緊時間搞定了,許久沒跟師弟講相聲,我這身子骨真是哪裡都不對勁。」

  唐錚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那廢物蠢歸蠢,說你是賤骨頭這話倒是沒講錯,我看你就是欠罵。」

  「很是,很是,所以二師弟你要不要考慮加入我跟趙師弟,咱們三人一起說相聲啊?」

  「唐布衣,你想再死一次的話,我現在就能成全你。」唐錚手一翻便多出了幾個小藥罐,唐布衣此時已經沒了唐門內功,頓時嚇得竄出老遠,怕某人一個不爽當真把藥甩他臉上,即便不死也夠他喝好幾壺了。

  「二師弟,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啊。」

  「哼。」辣手相公目前能用的人手有限,當然不會幹出自斷臂膀的蠢事,不過是讓人閉嘴而已,「你有心情想這種事,不如想想等你回唐門的時候該怎麼解釋。」

  「還能怎麼解釋啊……就如實說明……吧?」

  「你想讓你的好師弟連這些都知道的話,我倒是無所謂。」唐錚哼笑,「就怕你不敢。」

  好吧,唐布衣確實不敢,畢竟唐門這陰暗的一面一向都是由他和唐錚負責,這所有的一切都太過骯髒和不堪,他捨不得讓趙活和其他師弟妹知道。

  「二師弟,你就不擔心自己的部分啊?」

  「叛徒有什麼好解釋的?他要真有本事殺到我面前,那是唐門的幸事。」

  唐布衣看著唐錚毫不猶豫轉身的背影,指腹蹭著下顎思考。

  以師弟的性子,看見自己回歸的喜悅應該還是大於被蒙在鼓裡的不滿吧?畢竟他也是真死過一回,大不了收了內力讓對方揍上一頓就是了。

  至於唐錚的問題……他聽說趙活如今兵書學得不錯,到時候讓師弟出謀策劃,把人拐回來就是。


  嗯,就這麼辦。


  此時在煉丹房顧主爐的趙活並不知道,他早已被人惦記上了,連同未來都被一併計畫好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