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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癒藐(挹藐)/挹天癒x藐烽雲】雙天 - 第六章

(六)

挹天癒的手指滑過七八頁書紙。這些書紙附於僅有薄薄一頁、言簡意賅的奏章之後,種種細節與計算,詳加解釋了奏文建議的內容。

他的目光掃過那已被荒天塵寫上「閱」與「決行」的主文。一切皆是為了他,祇脈之主、猂族戰神,方自沉眠甦醒後便提出的要求。師宸重新細推詳算,方能將戰神加入排定已久的戰線。

雖需調動十個軍團、約三千人重新演練結陣,但預計能減少猂族兵將八百人的傷亡。在變故橫生之前,猂族師宸如此寫道。

在他功體剝離前的幾日,在他們一同前往禘宮晨會回來後,治玹天便將自己鎖進臥房書房兼用的房間,他則坐在外頭彈琴靜心。一曲既畢,他抬首朝窗內望去,見得他在堆積成山的資料與叢書之前沉思,不時提筆潦草寫下想法。寫了幾行字後,治者抬手將額前垂髮撥到耳後。兩人為友之時,目不能視的他曾耳聞治者沾潤筆墨,在書頁上行過,寫到一半,亦似是忽然發現額髮干擾般,將之捋到耳後。不過半刻,兩人當日醫學討論所得,便盡記於書紙之上。當治者將書冊遞入他的掌心之時,他心頭也忽地一動。

直到日落西山,夜幕升起,房內油燈點起,那單薄身影倒映牆窗之上,仍在埋首擘劃。他想,猂族師宸大概便是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則繼續行氣流轉四肢百骸,疏通鬱結的經脈,待到治玹天朝他踏步而來,將完成的奏章與附頁放入他手中。

挹天癒五指緊捏那幾紙附頁。他知道治玹天已下令那十個的兵團暫停排練,待命而為。此等紛擾固然是無妄之災,但最縈繞他心頭不去的,仍是那本可減少的傷亡。

八百人。父親第一次帶他登上城樓觀戰,他看到鮮紅在泥地上流過,登時變得一片暗紅,刀劍輕浮於血河之上,疊屍綿延數里,空氣中甚至浮起薄薄的血霧。父親問他覺得大約是多少人陣亡?十三歲的他愣愣答道,約是兩三千人吧。

八百人。父親卻是搖了搖頭,如是說道。他看向敵軍砌成的屍山,高低不平,像極了血色墨水渲染而成的山水畫。他突然眼眶一紅,別過頭去。父親並無問責,只是靜靜地道:如果非是他們,那便是我們了。在那日之後,有整整三日,不論酒水飯菜,他總覺得帶了股血味,抬眼滿是那日景象。

他又想起那天在營帳之中,那絲逐漸散失的祇脈氣息。

天、玄魁會保護所有人。

我就知道是這句話,因為玄魁哥哥就是祇脈的天,你會永遠保護我們!


突然,外圍陣法擾動,令他即刻回過神來。挹天癒握緊雙拳,深吸了幾口氣,才緩緩回頭望向回來之人。

治玹天緩步向挹天癒行來,身上濃烈的血腥之氣也隨之而來。治玹天已換回一襲黑紫長衫,更襯得他面色發白。挹天癒注意到,他甚至無法控制地微微發顫著。他起身攙扶腳步虛浮的他坐下,抬起手,正想起手鳴水為他滌去些痛疼時,又猛地停手,垂下了手緊攫床單。一如半日之前,他亦想追上那離去的背影,卻只能目送那抹紫色消失在谷瀑之外。

挹天癒搭在治玹天腕上診脈,治玹天忽地一陣痙攣,卻是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挹天癒輕撫治玹天的背,呼吸與治玹天一樣變得急促起來。

又是中了敵方的陰寒掌功。

挹天癒迎上治玹天的目光的同時,治玹天亦開口解釋,他此行是針對敵方三大高手之一,他向禘宮送信通知之後,便直接出發突襲。

「吾仍是沒能躲開。」治玹天眼神下沉了那麼一點。雖然他能佈下所有計劃,將敵將逼至如此處境,在未折損猂族一兵一卒的情況下,只能與自己單挑。然而,他在激戰中仍是中了招。

「但,總算是有所收獲。」治玹天嘴角微揚笑了笑,見得挹天癒的手無意識地又放回床上、再次緊抓床單,他伸手摩娑挹天癒用力得青筋節節浮出的手背,試圖放鬆它。

「傷患就別那麼多話。」感到治玹天又要開口滔滔不絕,挹天癒正在思考配藥,忍不住碎唸了一句,示意治玹天躺下。「先好好休息吧。」

「吾之主可知,此次行動是為了活捉,而非斬除?」

「嗯?」

「自是為了吾之主準備的大禮。」

挹天癒眨了眨眼,不解地看向治玹天。治玹天心裡竊笑了一下,他之主果然一時之間忘了自己才剛唸了一句好好休息。

自甦醒以來,挹天癒用功詳習了目前猂族各脈的戰力配置,他知道劫脈重新培養了許多戰將,號稱新劫脈八凶,同樣有以法術聞名之將。治玹天解說,新八凶其中一名來自劫脈蛾族,與當年的蚩蛾同出一族,也修有蝕靈蚩蛹的祕術。

挹天癒目光閃動。當年在一水澈的醫室,他親眼見得父子相訣,兒子面對不再是父親的父親,如何也下不了手;在天愁谷,一代猂守靈識消散,而煙塵散去的那刻,起身的那具軀體,與他四目相交,只消一眼,他便知內中的靈魂已然更易。

這份大禮,自是為他準備的。此敵將武功不凡,不但要生擒,亦不能重創、不能誤殺,自然比單純殺除還要困難許多。因此,即使治玹天的武功高出不少,仍然中招受創不輕。

又是為了他。挹天癒沉默一陣,才開口問道:「如何將蚩蛹轉移到吾身上?」

「只需用上一點醫術。你可親眼見識。」

挹天癒與治玹天對視著。治玹天早就料到,絕對是糊弄不過去的。

果然,挹天癒開口再問:「那蚩蛹的原主將會如何?」

治玹天歎息一聲。

蝕靈蚩蛹是原主耗費自身大部分功體,「以命練成」。此法極難修練,猂族只有少數人材有此悟性,而且,若是轉移蚩蛹,原主也必定死亡。因此,無法由特定的人材不斷養蛹交予其他人保命奪軀;否則,聰明如治玹天,早就規劃分派一切資源,製造大量蚩蛹供全族使用了。

「原主無法存活,是嗎?」

「吾之主,他是自願為你犧牲。」治玹天看穿他之主似地續道:「為玄魁敇天,眾人從來就是心甘情願。」當他找上劫脈那八凶之一,告知他此事之時,他是多麼激動,恨不得馬上為戰神的恢復犧牲,狂熱虔誠的眼神顯示,對他而言,那是何等至高無上的榮耀。

「吾不會同意。」

「意料之中的答案。」治玹天目光飄向挹天癒攤在桌上的奏摺,聲音也低沉了些。「既然如此,吾之主可有其他良策?」

治玹天也不等挹天癒回話,便繼續說道:「吾觀你這幾日行為,可是要以止痛之法強撐作戰?」

挹天癒正要開口,卻被治玹天搶話,只得點了點頭。

這幾日他翻遍醫冊,未找到治療之法,卻是看上了麻醉痛覺之法。他功體不斷散失,此時身體遠比平常人更加虛弱,他明白若功體散失無救,愈快散盡功體,對他的身體傷害愈小──即使是殘脈之身,也有殘廢的程度之分。他惟願拖到大戰之刻,豁出一切。他試調了藥方後運動真元實驗,卻仍是劇痛得幾乎無法行劍。他反覆加重劑量,也只是好上那麼一點點。他明暸,再加重劑量下去,他甚至會先有性命之虞。在他能可承受的劑量極限,他終於使出敇天玄烽訣之中的完整一招,但他同時也痛得眼前陣陣發黑,汗水流淌進他的雙眼,視線搖晃不已,隨即天旋地轉,方向感俱失。

「吾自能忍受。待大戰之後,再作打算不遲。」

「關係全族安危與未來的大戰,何能有如此重大的變數?」治玹天的聲音仍壓得冷硬。「吾之主,戰場之上你有任何狀況,只怕我方將死傷更多人。」

治玹天頓了頓再道:「恕吾以猂族師宸之身份,反對。」

挹天癒湛藍的雙目瞪大了一點,隨即雙眉死鎖。挹天癒知道自己的任性已是累贅,沒有能力的人沒有堅持的本錢。他,玄魁敇天,挹天癒,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見得挹天癒神色,治玹天旋即單膝著地,柔下了聲音。「吾之主,你曾言你的原則是『不任意犧牲』,換言之,並非全然不能犧牲。事到如今,這樣的犧牲或有必要。離通道之戰尚有些時日,你不用立即做出決定──」

「──你知道,吾決定的事情不會更改。」

「……吾明白了。」治玹天平靜地道。但他的眼神仍有不甘放棄的樣子,盡落挹天癒眼底。他行了個禮,起身便退出了房間,朝自己的臥室而去。



挹天癒緩緩睜開雙眼。他在床上掙扎轉身了幾下,只覺十分疲累。週遭一片黑暗,看來此時尚是半夜三更。

距離他拒絕犧牲猂將、以蚩蛹奪軀,又過了兩日,他的一動一念無不繫於五日後的大戰。而這兩日間,治玹天並未再多加勸言,他每每從他手中接過湯藥、溫順地喝下,或是平日相處之時,清澈碧瞳如往。然而他全然明白,雙瞳內中欲言又止,靜待著他的回心轉意,令他只得無言地避開。

治玹天身上舊傷新痛時刻發作,總是咬緊牙關,繼續與禘宮通信計策指導。挹天癒看在眼裡,除了心痛之外,更深感只能反覆繼續嘗試配藥的自己的束手無能。

不犧牲猂族子民以周全自己,是他的原則與底線。但他的堅持,是否又會犧牲更多猂族之人?

他們仰望的,心目中的玄魁敇天究竟為何?沒有能力保護眾人的他又算什麼?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是夜夜幕降臨之時,他獨自躺上床舖,望向無月之夜,漆黑無光的窗外。不過一會,梳洗過後的治玹天亦上了床,親吻了他的額頭。挹天癒恍恍惚惚將治玹天攬入懷中,惟願借得一絲絲溫暖的觸感與真實。

只是現在,躺在他身側之人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他正想用內力點上燈火,手方舉起,卻又垂了下去。

內功雖是逸散許多,此時的他耳力仍是強於常人。隔壁房間,治玹天的臥房兼書房,似乎傳來什麼細微聲響。

應是千頭萬緒、日理萬機的猂族師宸半夜轉醒,又起身處理政務了。挹天癒心疼著,但亦怕他逕自前去,非但幫不上任何忙,還會打斷他理事的專注。他翻了個身,正想繼續睡下,聲響又再度傳來。

那似乎是呻吟聲。

莫非是治玹天的傷勢惡化了?挹天癒登時推開被子,滑下了床,輕手輕腳朝房門口走去。
才走幾步,他便聽清楚,那究竟是什麼聲音了。

確實是治玹天的呻吟聲。壓得低低的,粗重而愉悅的喘息聲。他亦能聽到喘息之間夾著一聲聲「吾之主」的喃唸。

挹天癒臉上泛起薄紅,頓時又感歉然。自自己甦醒以來,皆是他為自己紓解,他卻是三番兩次推卻了自己,兩人尚未恢復全套歡好之事。而且自己這數日狀況之差,心情之煩躁,完全無心此方面情事,治者當然也就不會對自己表露任何一絲渴望。

隔壁房內一點燈光通過那虛掩的門的縫細透出。

挹天癒想了一會,決定不再躡手躡腳,直接大方靠近,手背敲擊了木門幾下。呻吟聲戛然停止,換作治玹天有些沙啞迷離的聲音:

「……吾之主?」

「吾能進入嗎?」

房內傳來窸窣繫衣之聲。治玹天含糊應了一聲後,挹天癒這才推門進入。

治玹天正坐在床上,墨髮披散,僅著裡衣,腰帶看得出來是匆忙繫上的,其上的單結不甚平整。他的臉上紅暈遍佈、特別是耳根已然紅透,額上薄汗反射著昏黃的燈光。

「坐。」眼見治玹天便要起身,挹天癒出聲攔阻,自己坐到他身旁,輕捏著他的手。治玹天手指是溫熱的,還有些濕潤。治者登時抽回了手掌,頓了一下才移往胸前將衣襟再拉緊了些,似是不知何處安放。

治玹天略略別過頭去,不看挹天癒,只是擠出一個笑容。「吾之主此刻前來,莫非是要斥吾荒廢政務?」治玹天的目光飄向書桌,硯台墨水尚未乾涸、毛筆亦是斜斜靠在筆山之上,桌上仍有數份公文未及處理。

挹天癒並未隨著治玹天的目光,他卻是瞥見了他丟在床頭的膏藥。他偏回頭,抓著他的目光,帶繭的手掌磨蹭著他的大腿。這是兩人無數年以來的默契,癒者總是以如此動作求歡。治者此處很是敏感,雙腿輕顫起來。

「吾之主,你的身體……」治玹天薄衣之下,難掩那慾望的形狀,但他仍是面露為難之色。「讓吾自行處理即可。」

除了歉意之外,挹天癒心中燃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複雜怒意與苦楚。他這副身體,就算出了狀況,也可不是脆弱得連這點事都辦不到。

挹天癒按著治玹天的肩頭將之壓倒,床舖發出嗄吱的響聲,他跨跪在他雙腿旁,直接拉開他裡衣下擺,伸手就往他胯間探去。那修長白皙的雙腿之間已是濕潤,挹天癒的手掌滑過大腿內側,惹得身下之人戰憟陣陣,食指輕探甬道前緣,果不其然,那狹道已是自行拓過。

一般而言,自瀆皆是撫弄自己的前身而已──治玹天當然是十分渴望他。

連日排山倒海的壓力與辛勞,更帶負傷之身,但這幾日顧及自己的心情,想必不敢向自己開口。挹天癒又感十分歉然,一時默然,只托著治玹天的臉頰,眼簾低垂。見得聽得治玹天輕歎一聲,他往治玹天的嘴唇緩緩靠去,而治玹天也不再推拒,認了自己的慾念,讓挹天癒輕咬著自己乾熱的雙唇,才細細回吻。治玹天隔著挹天癒的裡衣,小心翼翼地搓揉挹天癒的雄物,直到其脹挺於自己手中。

治玹天再抬手熄了火燭,黑暗之中,檀香之味亦愈發明顯,挹天癒神識倍加清明,更能專注於眼前的愛人。

挹天癒解開自己的腰帶,拉下褲頭,將治玹天下身的裡衣掠到背後,分開他的雙腿,火熱硬挺的下身輕輕滑入。治玹天低吟一聲,摟住挹天癒的脖子,順勢將自己往挹天癒身上一帶,讓他一貫到底。

挹天癒先是來回了四五下,而那濕熱的甬道也縮放緊嚙,逼出他幾聲滿意的低吼。但就在下一個瞬間,他馬上回神,想起了此時此刻,主角該是他的摰愛,而非他自己。

挹天癒滿心盡力滿足身下之人,竭力按捺激烈頂撞的慾念,往後稍稍退出了一些,他知道,治玹天的敏感處集中在比較前沿的位置,他得集中於此──

而就在他緩下來的幾瞬,他忽然注意到,對方的雙手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脖子,手掌一上一下正放在自己背上兩處大穴之上。他眨了眨眼,在幾乎無光的室中,努力夜視看清眼前景象。對面之人似乎雙目緊閉,雙唇也沒有打開。

「不對!」武者敏銳的直覺讓挹天癒猛然一把推開了治玹天,在他們尚連接著的頃刻之間,他確實感到彼此經脈正緩緩震顫,功體亦交換了些許。

治玹天的雙眼頓時張開,清澈碧綠的雙瞳馬上與另對湛藍色的瞳眸對上。

那雙瞳之內,滿斥著憤怒。

「藐烽雲,你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