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 歧途 ]

　　不死生物的蹤跡越來越靠近村莊，人們對魔裔的質疑聲也越來越大。

　　只要他們體內流著九域的血、長著犄角和魔鬼的雙眼，縱使平日的魔裔再順從無害，這種時刻仍然註定會遭受懷疑。

　　烏瑟雙手抱胸、沉默的坐在會議室的一角。其他七、八個魔裔或站或坐的在桌邊大聲討論著現在的局勢，試著挽回人類的信任。

　　只不過是小小一介見習牧師，烏瑟的意見在會議裡沒有任何採納的可能。他會在這裡純粹是沾了他的兄長路易斯的光。

　　主持整個會議的路易斯站在團體的正中央，他指著地圖和指示物、標記數個出現過不死生物的地點。

　　即使離開故鄉很久，在昨天剛回來的路易斯，在這邊依然掌握著一定的發言權。

　　自會議開始，路易斯從頭到尾都沒有把視線移到他身上過。烏瑟漠然的盯著大約五年沒見的哥哥，若不是路易斯叫住了自己，他已經完全遺忘了對方的長相。

　　對這灰暗又枯燥的會議感到疲倦，烏瑟的目光轉向窗外。遠遠的能看見妹妹坐在巡守隊小屋旁的身影。她正在調整短弓的弓弦，時不時舉起來端詳又放下，從尾巴甩動的樣子來看，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

　　烏瑟知道埃莉恩剛結束為期五天的偵察任務，現在估計是等日誌審核通過就可以換得補貼，她的任務達成率時好時壞，從這個反應看來這次應該是不錯的結果。

　　難得很高興的樣子。

　　只不過想到待會路易斯回家、他們相見必定會出現的吵架場景，烏瑟忍不住閉上眼睛。

　　「人選是誰？」
　　「讓埃莉恩去。」
　　忽然聽見妹妹的名字，烏瑟直覺地抬起頭，他皺著眉頭，帶著不好的預感緊盯著路易斯。

　　而他的兄長僅僅是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她是巡守隊的成員，讓她去合情合理。」

　　一位中年的魔裔女子敲敲桌面，嚴肅地說：「雷納德，你確定嗎？」

　　「她是魔裔的麻煩。」路易斯的聲音沒有起伏，公事公辦的口吻：「這是她唯一能有點作用的時候，否則那個人還能有什麼作為嗎？」

　　「她可能會死。」

　　「正好證明不死生物和我們無關。」

　　「爛方法。」烏瑟開口、打斷了路易斯的話。他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同樣板著一張臉的路易斯：「她去是白死。」

　　路易斯沒有絲毫動搖，細框眼鏡下的面容冰冷而生疏。他不閃不躲地回視，眼神表情彷彿都在責怪烏瑟：他提起了沒有意義的事。

　　他說：「白活了那麼多年，是該有點價值了。」

　　就算清楚自己的行為是在妨礙會議進行、烏瑟還是一腳踢開身前的椅子，大步流星的走向路易斯。在周圍的人想將他拉住時猛地一張翅膀，巨大的蝠翼隔開旁人，將他和路易斯壟罩在陰影下：「問題沒有解決，不死生物還在。」

　　「可以解決我們被懷疑的處境。」路易斯皺起眉、低哼一聲：「我需要在『現在』一個個的慢慢跟你解釋嗎？」

　　「不用你解釋……」話說到一半，另個高壯的魔裔上來把他推開，接著扯著他的袍子將他摔到牆上。烏瑟還未收起的翅膀猝不及防地狠狠砸在硬木上，骨骼折裂、發出清脆的響聲。

　　「閉嘴，出去。」

　　撐著牆、烏瑟既不理會傷處，也不搭理外人，他直直的望著哥哥的臉，一字一字地重重說道：「她不會去。」

　　路易斯好整以暇的站著，一步未移，甚至連長尾都沒有甩動過。

　　無論是弟弟受傷的翅膀忍痛時微不可查的發顫，又或是他平淡嗓音下蘊含的怒火，那難看的樣子在他看來——


　　全都不值得憐憫。


　　鏡片後的灰色眼睛淡漠的像他們從未有過交集。
　　「她會去。因為她比你更懂自己該做什麼。」


　　烏瑟知道兄長在外永遠是那樣嚴以律己、一絲不苟的形象。

　　可從沒想到是這般無情。

　　「不。她不會。」
　　第二次的重複更加堅定，烏瑟在無聲的目送下拉開會議室的門。


　　無論是屋內屋外，無法辨別色彩的灰暗世界都是一樣百無聊賴。翅膀很痛、思緒很雜，一切都是那麼讓他無力又厭倦。

　　直到烏瑟抬頭看向遠遠的、像稍早時一樣在調弓的那個女孩子。

　　那瞬間陽光刺眼得讓他以為自己正接受海姆的審判。

　　忠誠之神、警戒和保護之神、守望者。

　　他是海姆的見習牧師——「必須時刻警惕、時刻清醒、時刻準備迎敵。耐心、清晰的思想和周全的計畫勝過一切草率的行動。保持警醒、信守諾言，守望費倫之上的一切良善」。

　　看著妹妹自信的舉起短弓試射的背影，心裡那點溫暖讓他的手不再發冷。

　　垂搭著半邊翅膀的烏瑟長吁一口氣。
　　她沒那麼蠢。
　　她不會答應。


　　可惜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