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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彈從頭上掃過,寫樂跌跌撞撞地翻進眼前一處岩壁凹陷的裂縫裡,他低聲咒罵輿水髒話,往槍管裡塞進的子彈和黑火藥在下一秒便全打進某個倒楣的哨兵身上。
糖莊發生大火災後的第四天夜裡,統帥騎兵團的將軍血池以懷疑天煞籌謀叛亂為理由,對天煞麾下的全體步兵團發出強制拘捕命令、並占領步兵部的岩洞,路上只要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天煞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步兵團仗著地利之勢對騎兵團展開反擊,甚至聯合不知從哪來的--後來聽說是奇木暗自招募的--傭兵,與騎兵團在塔內對峙著。
自己人打自己人,這內亂的戰火很快就波及整座白金城,曾經熱鬧的市集現在被槍林彈雨掩蓋,手榴彈轟然炸裂的回聲反覆擺盪在岩洞之間,像極了有一隻巨大的野獸在低聲哭泣。

不要相信天煞或血池,若發生了什麼要先讓自己能活下去。

維托曾經的叮嚀言猶在耳,然而說這話的本人現在又在何處?本來收到調查糖莊火場指令的寫樂之所以沒有選擇直接逃跑而是折回白銀塔,便是由於醫療部的成員似乎在內戰開始的第一天夜裡就通通失去聯繫之故。
為什麼要擔心那個在塔裡各方各面都吃得很開的男人,寫樂一時間也說不上來。他們是什麼關係,或許什麼關係都無法定義;雙腿在聽到神靈之語前就邁開行動的步伐,甚至有點慶幸神靈沒有給他不要回去的旨意。除了同為嚮導以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共通點,但在非屬本能和屬於生物學上的地方,寫樂想,他或許也跟那個男人一樣,被一個嚮導給吸引了視線也說不定。

--突然,耳邊響起轟然巨響。
砂土從四周震落,接著大片黑褐色的揚塵夾著硝煙味的氣流席捲燈泡等距設置的走廊,光線一下子暗了下去,奔走逃竄的士兵們的哀呼從哪裡傳來。
外面威脅寫樂的槍擊停下了,有誰自那片朦朧不清裡走來,他認得那片精神域的氣息,那是、


「--果然是北御門。」
「小朗坤!」
即使沾染塵埃砂土仍彷彿裹著青白光澤般的白藤色長髮,希凡.朗坤拉起臉上的防毒面罩,湖水藍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寫樂。
「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以為你早就離開珊瑚海了。」她詫異地道。
然後她注意到寫樂似是還警惕著她身後的狀況,便說這一層的步兵團哨兵應該短時間內都無法對他們造成威脅,「在手榴彈的火藥裡摻解憂木炭粉,從你那裡得來的靈感。」,朗坤解釋,也難怪她會需要戴著防毒面罩了。
寫樂愣愣地鬆開扣緊扳機的手指,幾個同樣配戴防毒面罩的騎兵團成員從外頭走廊跑過,朗坤蹲下來檢查寫樂身上的傷勢,他於是問起維托的下落和醫療部失聯的事情。
「拘捕天煞將軍的指令跟占領醫療部的通知一起下來,想來兩位將軍都懂掌握了那裡的人就等於掌握了戰況的生命線;但醫療部也不是傻瓜,大部分的人都早一步跟白金城其他居民一起避難了,所以才會失聯。」
朗坤撕開隨身攜帶的急救包,替寫樂擦傷的額角貼上膏藥、並擦去乾涸的血汙:「然而避難的醫療部成員裡並沒有濟慈,有人說看到他被步兵團的人帶走,反正兼著幫忙鎮壓步兵部我就來這附近找找看。雖說是翡麗老師的首席弟子,但跟大部分哨兵適性好又能讀到記憶的嚮導可不多見,只能相信天煞再怎麼失禮應該還不至於讓那個怪人陷入生命危險吧!」
朗坤跟寫樂解釋現況,聲音聽上去有點不安,同樣不安的氣息也透過精神域傳達給他,但當他正想開口安撫對方時卻發現自己更為緊張。
步兵部的設施是怎麼樣的、保守估計天煞還有多少兵力、能關人的地方有哪些、會有隱藏密室的可能性嗎?這一問一答都只讓寫樂看起來比朗坤更為狼狽,他再怎麼待在塔裡久了終究是個外之國的嚮導,他確實早就該離開珊瑚海。

「……小朗坤,抱歉、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堵住了嘴,乾澀的唇與唇的貼合,帶著好似能從女孩的靈境傳導過來的霹靂啪啦的雷火電光,再接著寫樂就聽見自己靈境裡利維坦的吐息,裹著泡沫,噗咕噗咕。
「好點了?」朗坤很快便結束這個吻,眨了眨湖水藍的眼。
「呃,」寫樂發出愚蠢的回應。
「以前濟慈說的,簡單的肢體接觸對緩解哨兵或嚮導的緊張十分有用。」她拉起一個微笑。
「這不是簡單的肢體接觸吧。」呵,寫樂忍不住也上揚嘴角。
「我們都是未結合單兵,塔裡現在環境壓力很重,這樣一來不是挺好?」
你看,你已經幫我把精神牆修好了--朗坤點點她的額際,寫樂這才發現他的精神觸手已經下意識地替眼前的哨兵修整好堅固的精神牆。

「接下來分頭行動吧!北御門你要往哪邊?」朗坤站起來,再把寫樂從地上拉起來。
「應該……是地下。」寫樂想起之前在『下面』被步兵團阻攔的事情:「現在的話,或許就能確認那裡有什麼。底下好像也有塔的監獄?」
「對,在『塔頂』。珊瑚海的『地獄』。」朗坤點點頭。
「那我就去一趟看看,其他幾個步兵團的陣地就麻煩妳了。」用地獄來形容,真不是個好兆頭。寫樂想。
「好。」
「小朗坤,」寫樂最後喊過朗坤,抬手摸了一下額角被包紮的傷口,才說:「謝謝妳。」
「別這麼急著道謝。」朗坤這次露出顯得男孩子氣的笑容,戴回防毒面罩:「等我上去把你們兩個都揍一拳之後再道謝吧。」

在騎兵團的攻勢下,白銀塔的這一層樓很快被壓制,寫樂與朗坤分別後便跟著其他成員繼續往下,槍聲與爆炸、之後留下混亂,有時會跨過屍體,但寫樂對倒下的人不屑一顧。
他把火槍重新上膛,走下蜿蜒狹窄的階梯。


『塔頂』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