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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是林黛玉初入賈家的過程。通常〈劉姥姥進大觀園〉大多是大家最耳熟能詳的篇章,可能是真的寫太好太經典了,但我個人覺得黛玉入賈家的這篇也毫不遜色。

榮國府的繁榮、僕役夫人小姐們的穿著、豪門的規矩,這篇藉由林黛玉的視角一一陳在我們眼前。也不知道是不是作者刻意為之,府內的各式器物在這一章以令人喘不過氣的方式出現在眼前,以及繁瑣的規矩與流程,讓讀者簡直化身為林黛玉,感受到重重的壓迫感。有趣的是,在過程中作者沒寫到黛玉太多內心想法,讓人誤以為她還撐得住,沒想到到了後頭,才寫到她獨自在床上哭了。這段哭泣的原因雖是因為寶玉,但我個人覺得也有壓力釋放的意味,這種到尾聲才一口氣爆發的寫法真的讓人非常共情。

以及,這章王熙鳳與賈寶玉的登場簡直可說是寫作教科書了吧?賈寶玉視角的林黛玉也是補足了前章的描寫不足,套白先勇的話來說,一個角色的刻劃必須在該出現的地方,賈寶玉作為男主角,他視角的林黛玉才是最重要的。

儘管可能已經夠有名了,但還是想引述一下: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最後兩句「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恰好描寫了黛玉的外表與內心,這可能就是詩詞的簡短精妙之處。

再說王熙鳳,她的出場注定不平凡,所有人都到齊了,就她一人姍姍來遲,並以一句話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讀者):

一語未完,只聽後院中有笑語聲,說:「我來遲了,沒得迎接遠客!」黛玉思忖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如此,這來者是誰,這樣放誕無禮?……」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擁著一個麗人從後房門進來。

如此囂張,如此排場,叫人怎能不記住她?這種「語到人未到」的手法,出場的那句話必定得擲地有聲且貼合人設,遲到還敢那麼大聲,馬上就給人潑辣的形象。

以及賈母的段落:

賈母笑道:「你不認得他。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一個『潑辣貨』,南京所謂『辣子』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

以玩笑的方式,不多言地帶出兩人的好感情,也是曹雪芹寫對白厲害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