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拾遺記
*咒術迴戰
*五／夏短寫
　
　
　
　　十七歲那年夏天五條悟在路邊撿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小奶貓，瘦削、骨感、毛色混雜而髒污，額際有小小的傷口，牠就倒在他們宿舍門口邊，要想無視未免也太不近人情，於是他問夏油傑該怎麼處理。那時候他什麼事都得詢問過同窗迄已兩年的好友，彷彿將怕自己做出一個不屬於人類的決定，夏油傑不同，他溫柔而體恤、富有人性，走出正確屬於人類的一步他多少仿造夏油傑的模樣。但夏油傑明顯也不諳照顧奶貓的經驗，只得臨時找了個空箱小心翼翼捧了進去，他跟著蹲在門旁探頭著看，看夏油傑的手掌裏有隻小小的貓，發出微弱的嗚咽聲，非常的奶與嬌弱，橘白混間的毛色，碰觸牠時不停地顫抖，時而對他倆哈氣時而發出低吼近似威嚇的聲音，卻毫無一分貓科動物該有的震懾性，然而柔軟就足夠讓兩個大男人手足無措了。他們將貓帶給硝子看，硝子一邊笑話他們倆人高馬大的男人連貓崽也怕一邊仔細看照貓崽身上傷口，溫柔地替牠洗梳身上打結與髒污堆積多日的痕跡，他倆圍在木桶旁一人拿毛巾一人拿面紙，反正照硝子的意思就是「長這麼大隻真沒用。」
　
　
　　他們在課間時間抱高貓崽給夜蛾老師看，一時半刻遭到了訓斥說毫無尊重課堂時間，然而夜蛾正道最後睜隻眼閉隻眼的放過他的三個學生在理論課上大肆分心。利用時間網購的貓糧與貓奶粉、貓沙盆與貓窩等物接連堆在高專宿舍大門，而五條悟跟夏油傑正你來我往的爭論這些東西到底放誰房間好——彷彿不用特意過問他們就此定下豢養這隻貓的責任。他們一知半解在網路查的資訊至多也不特別清楚，驅蟲與滴劑也是跟著網購一起買來，五條悟抱起了小小的貓崽盯視腿間——兩顆小小的囊袋，是小公貓，而夏油傑則用特別曖昧不明的目光盯他盯著貓下身的眼神彷彿在說，「都幾歲連小貓都要意淫。」我不是我才沒有咧，他倆心智年齡在這秒大概加起來也不到十歲，這種事互相笑話到最後又變成了男高中生間幼稚的決鬥，在兩人將要大打出手之際箱子裏一聲小小的「咪嗚——」及時停下他們凝聚出咒力的掌心。停手吧。說得也是。他們相安無事得彷彿方才幼稚的吵鬧沒有留下過疙瘩（也確實不值得留下疙瘩）。
　
　
　　過兩天貓崽終於從警戒狀態放鬆了心神，搖搖晃晃地從牠大大的貓窩裏踏出冒險的一步。於是夏油傑（對，最後還是決定放在比較負責任的夏油傑房裡）在回到宿舍房間打開門的第一眼即是彷彿被颱風掃過的景象。被胡亂飛梭的紙巾、從桌上推下桌的各種物品、棉被在地上的被褥與正試圖狠狠抓上窗台的小貓。新鮮與保持好奇大概永遠是貓崽在長大期間的第一本能，牠學著與五條悟和夏油傑親暱，對家入硝子保持友好往來。五條悟一個禮拜通常五天會睡在夏油傑房裡，於是他們同甘共苦品嚐著會被貓嚎與蹦跳聲驚醒的刺激午夜。即便幾度試圖更正貓崽作息最後結果仍然是挫敗，他們也就習慣這份甜蜜負荷任這貓半夜起床當超人了。
　
　
　　牠叫什麼名字？硝子有天這樣問，那時五條悟單獨出任務去了大抵得花個半天才回來，同是菸友的夏油傑與家入硝子在校園的隱密一處吞雲吐霧（畢竟他倆都還未滿十八歲），夏油傑明顯被問題問矇了半天未回神，想來是仔細回想他跟五條悟到底怎麼叫的。喵喵、小喵、喵仔、阿貓⋯⋯好像亂七八糟的都叫過，但結果都是叫得過來的，貓喜歡在他們身上踩踏一種節奏的貓步，兩隻前腳在他們的大腿上縮放爪子進行韻律的踩步，配合喉頭咕嚕咕嚕的聲音，瞇起眼睛，湊近了牠牠會親暱地用鼻尖親親他們的臉蛋，不用一個正式的名稱貓很自然地成為他們的附屬品。但果然還是要正式有個名字吧？這個問題等五條悟回來後成為他們的家庭會議議題被提出來。阿橘、橘太郎、碰碰次郎、咖啡杯，他們看著電視節目，看到什麼提出什麼，沒有共識，互相覺得對方取的名字實在俗爛難聽，於是又變成了一次幼稚男子高中生之間的吵架因果，這個問題依舊無解，反正隨便叫什麼都會過來吧？五條悟隨便輕浮地嚷著，夏油傑皺眉對結論感到不滿，最後仍然是張了張口沒說什麼。
　
　
　　貓依舊沒有名字。
　
　
　　然後他們又各自忙活去了，期間歷經星漿體事件，再之後是咒靈層出不窮的高峰期，他們各自在校時間不長，忙碌渾噩地過去，竟也一年時間。貓崽不再是崽了，體型變得修長健碩，少去幼時的好奇心，整個大半天可能多是窩在巢裏睡覺，誰先回房也只是睜開眼睛喵了一聲，轉個身伸伸懶腰繼續睡覺，聽說貓一天能睡18個小時，或許醒來的時間都用在等他們，而他們到家時他又昏沉睡去，像是一種十分不巧的錯過。他們也各自鮮少將心神放在貓身上了。實在太忙，課堂時間完全被任務佔去，咒術界就是這樣，缺乏人手到連學生都沒有足夠當學生的時間，即便五條悟已經成為了最強也不能將時間切除而（或將他切除一人當三人用）。
　
　
　　沒有預警的，夏油傑叛逃了。
　
　　遺留了整個房間的東西，像是沒有一件值得他帶走。五條悟在他房間不眠不休了三天三夜，像是在等忽然門開的聲音，跟他報怨任務簡直要操死人、這樣熟悉的聲音出現。在第四天的早上他被家入硝子強制帶出房，說他簡直是乞丐那樣的臭，而他渾渾噩噩的洗了個澡，將始終渾沌的思緒試圖梳洗開。他依舊習慣往夏油傑的房間去，滿房間被遺留的物品，他也是被遺留的其中之一嗎？他視線環視房間，定焦在三層式的貓爬架時思緒漸漸清明，他多久沒有聽到貓叫聲了？
　
　
　　接著他在貓窩裏看著橫躺在裡頭的貓，睡得僵硬了身子，一動不動，經過了三天屍體腫大，唯一慶幸因天冷因素尚未發出腐爛的屍臭。他張了張口想叫醒彷彿只是沉睡的貓，卻發現自己直到最後都沒有跟夏油傑共識出一個屬於牠的名字。他試圖抱著貓衝去詢問硝子，同樣學會反轉術式你做不到我就做得到嗎？這樣被硝子反問，他納納無法出聲，像是初次見識除了自己能救得了自己，他是無法挽救已經逝去性命的生物體。
　
　
　　五條悟收拾所有貓的用品丟入垃圾場，將屍體埋在某棵樹下，假裝這一切都還來得及回歸正常，只是每當想回頭叫夏油傑時卻發現熟悉的人已經不在身旁，想抱抱小貓時卻發現他已經失去了貓。不要習慣，最後還是習慣，是不是在習慣之前杜絕那些要傷害自己的東西才是正確？一旦想要詢問正解，那個會替他解答的人也已經不在。
　
　
　　成為最強最後也沒有留住誰的悲哀，五條悟想，就留在十八歲這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