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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燈猴,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隻燈猴的胸口像是少了一撮毛。
  葉灰寧看著剛才差點在路邊倒下的男生背影想著。

  看起來還很年輕,跟貓鬼要的條件差不多——不行,那隻燈猴看起來是那個男生的⋯⋯寵物嗎?有人會把妖怪當寵物嗎?還是只是很偶然的,那隻燈猴自己想要待在那個男生的肩膀上?

  灰寧思考著任何可能性,但他發現想了這麼多,那個燈猴,不對,應該說那個男生也已經走了,他想這麼多可能性有什麼意義嗎?
  沒有。他知道,他永遠在浪費時間思考已經過去、或者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但他就是會想這些,真煩。

  這時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回應,就傳來游承駿的聲音:「灰寧——你迷路了嗎?」
  「沒有。」灰寧說:「我要回去了。」
  防止承駿繼續說一些五四三,他馬上掛斷了電話,往回去民宿的路上。

  他手上提著兩大袋的早餐。剛才為了扶住那個男生,裝著他跟承駿的那袋有點被壓到了。但沒差,只要裝著他異卵雙胞胎姊姊——葉悠理的那袋早餐沒事就好。

  其實他們三個人都吃過了,但民宿只有提供簡單的餐點,對於兩個高中男生而言,也只能做到止飢的程度。而對於悠理來說,連塞牙縫都稱不上。這不是說他姊姊是天生的大胃王,而是因為一些原因,悠理吃下肚的東西幾乎不是她在吸收。

  灰寧回到民宿的交誼廳,裡面只有兩個人在——及肩中長金髮,背對著灰寧的女生,是他的姊姊葉悠理。而坐在悠理對面,髮色偏酒紅色,正笑著說話的男生是他們兩個的朋友游承駿。

  承駿率先看見他,「你好久喔。」
  灰寧還沒回答,承駿看著他手上的兩大袋又說:「不是吧,葉灰寧,你還想要長高嗎?」
  「什麼?」

  他一時之間沒有意會到承駿的意思,悠理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承駿,比較多的是我的。」
  承駿愣了愣,隨即慌張地說:「沒、沒關係,悠理的話再長幾公分都可以!」
  悠理輕聲笑著,「我想我沒辦法再長高了。」

  灰寧拉開悠理旁邊的椅子,不忘吐槽承駿:「最好只是吃東西就可以長高啦。」
  他把早餐分給他們,悠理接下她獨自的那袋說:「是不是我點太多了?我應該跟你一起去的。」
  灰寧看了一眼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悠理,搖搖頭說:「我會叫妳待在房間。」
  「對啊,悠理,不舒服就好好休息,這樣等等去玩才有力氣!」承駿安慰著,同時也提出疑問:「不過,悠理以前食量就這麼大嗎?」

  悠理正打算說話的時候,灰寧搶先說:「游承駿,你如果肚子很餓的話我也會買一大袋食物給你。」然後看了一眼承駿旁邊空蕩蕩的椅子又說:「而且你不是說吃完就出門嗎?你是打算空手出門嗎?」

  承駿似乎這時候才發現自己沒拿到隨身包,趕緊說:「對欸,我忘記拿包包了!」他起身,「我先去拿下來,你們先開吃吧!」隨後就急急忙忙地往房間的方向去了。

  看著承駿的背影,灰寧有些無奈地跟悠理說:「妳幹嘛答應讓他跟來啊?」
  悠理撕開三明治的包裝紙,「有承駿在,會感覺更像出去玩嘛。」
  「我們不是⋯⋯」
  「嗯,我知道。」悠理沒有急著咬下三明治,反而轉頭看著他,「我只是覺得灰寧每次這種時候都努力過頭了。我想說承駿在的話,你可能會放鬆一點。」

  灰寧看向坐在悠理腳邊的貓鬼——黑身白腳蹄的貓,脖子上圈著打結的麻繩。牠是害悠理必須吃大量食物、害他們必須這樣四處奔波的罪魁禍首。
  
  所以他們當然不是單純的朋友出遊,他跟悠理是為了找貓鬼的食物才出遠門的。

  那隻貓鬼以悠理的性命要脅,要灰寧找妖怪給牠吃,不然悠理會因為飢餓而死。至於為什麼是要他找?因為悠理看不見妖怪,而灰寧也不可能放任家人死亡,所以他當然只能對貓鬼言聽計從。又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悠理身上?灰寧也很想知道。

  而且灰寧也覺得奇怪的是,書上的貓鬼明明說牠是以吃嬰孩為食,他不懂為什麼寄宿在悠理身上的貓鬼要求的是妖怪。當然這對他而言最好,因為如果貓鬼真的要嬰兒的話,他現在應該會在監獄裡。

  所以他要怎麼樣才能放鬆?他不可能放鬆,只要寄宿在悠理身上的那隻貓鬼沒有離開之前,他都不可能放鬆。這關係到悠理的生命,他怎麼有辦法帶著玩樂的心情?
  但同時,他也不得不承認,因為有承駿在,他比較不會一直鑽牛角尖。就像現在,他就一直在想這些得不到答案的事情。

  「灰寧?你還好嗎?」

  悠理還沒有開始吃她的早餐,悠理似乎是在等他也打開自己的早餐⋯⋯或者是她可能發現他又在鑽牛角尖。灰寧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他只好說:「對不起。這次拖到這麼晚還沒找到,害妳得吃這麼多東西。」

  悠理眨眨眼,隨即用力搖搖頭,「才沒有呢!灰寧,我跟你說!這樣可以吃到很多美食耶!去吃吃到飽還超賺的!而且我最近量體重發現沒有變胖很多喔!你看,」她拿出塑膠袋的其他食物,蛋餅、抓餅、漢堡、炸物,又說:「我可以一次吃到這麼多不一樣的東西,這樣就不會留下有什麼美食沒吃到的遺憾了!」

  聽到悠理的回答,灰寧不知道該吐槽哪件事情,但心情上確實有輕鬆一點。這就是他還能夠保持不會絕望的原因,因為他總是反而受到身為受害者的本人給激勵。

  灰寧不知不覺笑了出來。
  悠理看著他,也笑了出來。

  說著這些像是「日常」的事情,讓灰寧覺得好像回到以前不需要找妖怪的日子。雖然對他而言,那段的日子跟現在比起來也沒有好上多少。

  他沒有問過悠理對於以前的日子是怎麼想的,畢竟她曾經有好一段時間都只能待在家裡——不對,灰寧當然有問過,不過悠理都會笑著說只要有他在,那一個人待在家也沒什麼。但這個回答就是讓灰寧不能接受。但本人如果真的是這樣認為的話,那他不能接受又能怎樣?他又是想要怎樣的回答?

  「真要說的話,」他看見悠理把耳邊的髮絲撩到耳後,看著他說:「我才要說對不起呢,明明是我的問題⋯⋯」她低下頭,「但因為我看不到,所以害你⋯⋯要像這樣四處奔走。」
  「⋯⋯」

  灰寧小的時候總是不明白為什麼是自己會看到妖怪,也很怨恨選擇悠理當宿主的貓鬼。但至少,看得見的他能夠讓悠理活著。雖然有的時候,他會沒來由地感到一絲不安,可是他卻無法具體說出那股不安是什麼。是因為害怕自己某天真的找不到妖怪嗎?他總覺得不是。

  「希望這次能夠找到多一點。」他說,也像在說給自己聽,像是要撫平心中的不安。

  悠理苦笑著似乎正要回應他的時候,就傳來承駿的聲音:「我回來了——嗯?你們兩個怎麼都還沒開始吃?」
  悠理抬頭,沒有了剛才的苦笑,而是一如既往的笑容。是過往一直以來支持灰寧不那麼痛苦的笑容:「當然是等承駿回來一起吃呀!一起吃才好吃!」
  「哎那我趕快坐下,開吃開吃!」

  灰寧雖然沒有說話,僅是默默地吃起手中的吐司,但感覺心裡沒有早上的煩躁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