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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這回事】


  於人類來說,每件事的『初次』都別具意義——獲得了塵世肉身的付喪神亦如是。

  這是某座本丸裡發生的小故事,凝縮範圍的話,就要從庭院內不顯眼的一角開始說起了。

  互通情感不久的他們,此刻正陷入適合親吻的時機。

  或許是其中一方絆足傾倒,被另一方挽腰攬回,彼間的距離霎時拉得極近,零碎著光片的樹蔭被風吹得窸窸窣窣,他們皆瞪大了眼,愣怔地注視起倒映彼此的瞳面。

  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山姥切國廣默默摟緊臂彎,手掌本能地撩過戀人的鬢髮,見長義默許般垂落眼睫,他便側過腦袋,意圖覆上對方微啟的薄唇——

  「唔!」

  異狀突發。

  吃痛地鬆手抱腹,山姥切國廣不解地抬眸,只見長義正收回攻擊後的拳頭,漲著發紅的面頰,惱羞地怒斥道:「誰允許你做這種事了?不過扶了一把而已,別給我得寸進尺!」

  ——事件回溯完畢。

  和室內,幾人陷入微妙的沉默。

  「『不知羞恥的仿品』……後來還被本科這麼罵了。」神情掛著低落與迷茫,山姥切國廣實在無法理解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明明彼此的心跳搗如雷鼓,連長義都將往日的精明與謹慎斂得乾淨,難道還不是能夠接吻的時機嗎?

  「你也被抵觸得太嚴重了吧。」聞言,和泉守不敢置信地感嘆道,見對方被自己落井下石到趴上桌面,他只好環手沉吟,最後依然搖頭嘆息:「不行啊、你們,這種事情畢竟是第一次吧?不好好處理的話會分手的喔?」

  「唔。」再度被直率的話語重擊心腔,山姥切國廣悶哼著將臉埋進臂圈內,無力反駁。

  「嘛、嘛,打起精神來。」替兄弟傾滿了茶杯,堀川安撫地笑了笑,「長義君是個明理的人,他應該也有自己的考量在才對,畢竟你們好不容易才交往了呢,對吧?」

  良久,被打擊的金髮青年才坐挺背脊,幽幽地瞅向對桌的兩人,「那麼,你們呢?」

  「你在問什麼?」不以為意地銜著仙貝,和泉守含糊地確認道。

  「初吻。」

  被關鍵字釣起當初的回憶,男子頓時噎了一下,「咳!」

  每對情侶對於『初吻』的重視程度都不盡相同,只要其中一方會感到在意,就不能輕率地留下印象。

  「兼先生!」替差點噎到的戀人拍順呼吸,在對方的咳聲緩歇後,堀川先是遞上茶水,海藍色的眸子彎成不好意思的月牙狀,「抱歉啊,兄弟,這個我們不太方便回答你呢,可以請你問問其他人嗎?他們也許能給比較多建議呢。」

  「……」沉默地與兄弟對視片刻,山姥切國廣鬱悶地嘆了一口氣,屈膝站起,「那麼、我出發了。」

  在紙拉門來回刷過門軌之後,男子終於平復呼吸,未料耳畔立時響起少年的輕聲詢問:「兼先生,我們是在第一次做的時候接吻的吧?」

  「啊啊啊夠了、少說兩句!國廣!」



  不只是山姥切國廣在苦惱著初吻之事,本丸另一端的長船部屋內,事件的施暴者也正因此受擾。

  「不是吧,你說你揍了他?」驚訝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大般若長光重複確認了一遍,得到肯定的回應後,忍不住遺憾地評論道:「哎呀,這可真是一點都不浪漫的初吻回憶啊。」

  深吸了一口氣,長義按著發疼的額側,森然抬眼,「……照你這麼說,你們想必非常浪漫了?」

  「倒也沒有呢。」絲毫沒有掩瞞的意思,小龍景光從容地支著下顎,同一旁的男子交換過一眼,「我記得、應該是出陣的時候吧?」

  記憶猶新,大般若一面應和,一面叼起了配酒的魚乾,「對、對,去鎌倉那一次,當時的隊長是我。」

  意外於對方竟然也保有記憶,小龍饒富興味地勾起嘴角,「嘿……你記得挺清楚的嘛。」

  「當然,印象可深了。」爽快地配完一杯酒,大般若也側過頭,與戀人交會了含有笑意的視線:「那次因為戰略決策和你吵了一架,明明還冷戰著,結果返程前你就主動親上來了,真讓人招架不住啊。」

  「……哈?」聽見有所出入的部分,心情本正愉悅的小龍立刻出言糾正:「親過來的明明是你吧。」

  對於先後順序的定義顯然有所不同,大般若不苟同地提醒道:「把我揪過去的人可是你啊。」

  「這並不代表我想和你接吻吧?」不以為然地挑眉,小龍輕笑了一聲,「你還是這麼自作多情呢。」

  眸色沉澱幾分,大般若依舊保持著笑容,「嘛——彼此吧,你也是一點都不坦率啊。」

  敏銳地覺察到空氣中的火藥味,本想聽取他人經驗談的山姥切長義頓感麻煩地起身離開:「不打擾了。」

  「等等,長義!你是怎麼看的?這種事必須讓第三人裁定才行——」

  「別把我扯進這種無聊的吵架裡!」



  在一把山姥切試圖脫身的當下,另一把山姥切也正努力尋求他人的初吻經驗當中。

  「初吻?那種事早就忘了喔。」聽完問題後,年代久遠的源氏太刀便悠哉地笑著說。

  這回並非髭切的記憶力出現問題,而是兄弟二人相處的時間過久,連發展成戀人的時間都無法確定,更枉論初吻究竟該判定為何時了,即便是記憶明晰的膝丸也難以回答。

  「為何忽然問起這種事?」思忖不出結果,膝丸忍不住反問道。

  頓住意圖抽離的腳步,山姥切國廣坦然道:「我想知道初吻的時機。」

  和本科之間的失敗,或許是因為他有所錯誤的眼見力,若是能多方瞭解初吻這回事,可能就不會遭受到那麼激烈的排斥……若是可以,他也想為戀人留下值得留念的回憶。

  「時機這種東西、是自己創造的喔。」聞言,髭切溫聲給予了開示,並難得偏頭尋求旁人的認可:「對吧?弟弟。」

  習慣性地回視兄長的目光,膝丸才剛要附和,便猝不及防地被扣穩下顎,腿腳一時被對方絆去平衡,身軀後傾的瞬間,髭切即時摟穩了他的腰身,薄唇隨之覆上,誘導著令他張開唇齒,迎合舌尖的交會與綿纏。

  眼睜睜地看著淺綠色太刀被吻到神情恍惚,山姥切國廣愣然不語,直到一吻結束,深沉的琥珀眸子掃過來的剎那,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舐過唇角的津液,髭切將失神的弟弟按進懷裡,揚起飽含侵略性的笑意,「——捕捉之後、就想辦法征服他,知道了嗎?年輕的孩子呀。」

  不由自主地點頭,山姥切國廣傻愣著目送兩人離開了視野。

  於是,安土桃山時代的年輕打刀就這麼被平安時代的老太刀震撼教育了一回。



  成功擺脫惱人的場面,長義總算鬆了一口氣,卻也馬上迎來問題未解的情況。

  本丸內熟識的對象幾乎屈指可數,平日一同忙碌公務的夥伴幾乎無法談論這些,除了繼續尋求長船派刀劍男士的解答之外,他也沒得好選。

  不出意外的話,農地那邊應該能遇上正輪當番的長船刀之祖,雖然未曾聽聞那人有交往的對象,但總感覺還是能有所收穫……

  啊啊,現在的他簡直像是被逼至極限而依靠直覺的落難者,明明只是區區的接吻問題而已,為何得費心到如此地步!

  區區山姥切國廣!

  憤然踱著步伐,長義的思緒甫傾往慍怒的一端,便被農地彼方的異狀吸走了注意。不知是否為視角問題,田內兩道黑白身影距離得極近,總有種過分親密的感覺。

  印象中、今日和燭台切一同種田的人,是……

  「喔喔喔!那不是銀色山姥切嗎!」遠遠地注意到青年的存在,鶴丸國永當即推離了身前的男子,像是喜迎救贖一般,飛快地拎著農具跑去,「喂——長義小子——」

  「啊,鶴先……」本正牽握的手瞬間被甩開,燭台切的神情登時閃過一抹失落,然而後輩也在這塊田間裡,他只好極快地重振儀態,掛著笑容尾隨而至,「午安,長義。」

  沒想到自己會被如此熱情的迎接,長義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將問題說出口。

  見對方神情彆扭,燭台切便親切地關心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幾人靜默半晌,遲遲等不到長義開口,鶴丸也不打算繼續安靜下去,他大方地拍過青年的肩膀,爽朗地調侃道:「怎麼啦?該不會和國廣出了什麼狀況吧?」

  「……唔。」

  「啊哈哈哈!我是開玩——等等,真的是這樣?」這下,無法輕鬆帶過玩笑的鶴丸尷尬了。

  「咳。」恢復以往的沉著冷靜,長義乾咳一聲,視線仍舊不自覺地飄往他處:「別過度揣測了,只是想問些經驗而已……有、有關親吻的要點之類的。」

  ——他並非、不想和戀人接吻。

  只是當下太多資訊與情感衝擊腦海,莫名加劇的心跳、不受控的神情,以及卸下武裝的舒緩,身體有那麼一瞬間好似不屬於自己,他無法容忍這種被動狀態,所以本能地發起了攻擊,綜上所述,他得出了結論。

  這一切的癥結點,在於必須是由他、山姥切長義來『主導』接吻事件才行。

  「親吻的要點?」古怪地重複了一次,本身也非經驗者的鶴丸並未被耽擾太久,很快便給予了回覆:「果然還是『驚喜感』吧!」

  聞言,兩把長船刀為之一愣,「驚喜感?」

  「沒錯!」鋤頭豪氣地抵上土面,雪白太刀爽朗地笑道:「接吻這種事情,若是出其不意的話,印象會很深刻的吧?」

  或許是因為鶴丸的態度過於輕佻,長義忍不住將詢問的目光投向燭台切,而對方回以穩重的笑顏,爽快地附和道:「確實,這種事是講求印象的呢!」

  「出其、不意?」理解了字面意思,實戰上卻陷入想像不能的困難,山姥切長義困擾地蹙起眉頭,思忖過後,決定尋求其他答案的他簡單地向兩人頷首致意,「……我知道了,謝謝你們的意見。」

  「不客氣,好好地嚇他一跳吧!」揮手與青年道別,鶴丸順勢仰首伸起懶腰,「哎呀哎呀,年輕人真是青——」

  聲音戛然而止。

  薄唇驀然相疊,輕淺即逝,燭台切垂首抵上他的額頭,灼火般明亮的眸子帶有笑意,「這樣算出其不意嗎?鶴先生。」

  體溫好似失控地飆升了起來,鶴丸後知後覺地想起換氣這回事,僵硬地摀住臉,「……心臟都要被你嚇停了。」

  或許,他們也是時候該公開交往的消息了。



  「征服的魅力、嗎?」停下翻閱書卷的手,南海太郎朝尊詫然看向來訪者,「為什麼要來問我呢?」

  沒有思考太多,青年坦承道:「你看起來明白很多事情。」

  許是因為身邊也有類似的直線思考,朝尊習以為常地笑了笑,「好簡單的理由啊,山姥切國廣君,你的問題能衍生到許多面向呢,能不能再詳細一點呢?」

  「詳細?」

  「讓我們先從問題的起源開始吧。」

  「我知道了。」在引導的問答下,山姥切國廣毫不保留地將事情敘述了一遍,神色越亦低落,他暫且為問題作出暫時的結論:「……那時被本科揍,也許是因為魅力不足吧,如果我能更讓他安心的話,說不定……」

  ——這應該不是個人魅力的問題。

  「哎呀,原來如此呢。」推穩眼鏡,朝尊愉快地將答案暗藏心扉,他看向面牆邊而臥的脇差,肯定地喚道:「你醒著吧,肥前君。」

  繼續朝這個方向前進的話,這對情侶會得出什麼結果呢……他對這件事更感興趣。

  像是沒有聽見男人的呼喚,午睡的黑紅髮青年毫無反應。

  絲毫不感氣餒,朝尊再度喚了一聲:「肥前君。」

  「……吵死了。」不甘願地撐起上身,肥前忠廣不善地將視線投向後方,「這傢伙只是覺得有趣而已,最好別找他解決問題,山姥切國廣。」

  聞言,被告誡者不解地蹙起眉頭:「有趣?」

  見實驗對象有聽信的趨勢,朝尊只好無辜地澄清道:「怎麼會呢?同伴遇上困難,我只是想提供幫助而已喔。」

  鐵定主意要拆對方的臺,肥前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指向門外,「比起問這種紙上談兵的學者,你不如去問對門的傢伙,笑面青江的實戰經驗不管怎麼想都更豐富吧,別在這裡吵我睡覺。」

  「啊,抱歉。」遲鈍地意識到自己擾人午睡一事,金髮青年立刻垂首致歉,接著毫不猶豫地起身離開,「那就不打擾了。」

  實驗就這麼被扼斷在開頭。

  沒有出言挽留,南海太郎朝尊可惜地目送山姥切離去,隨即向躺回原位的青年掃去深沉的目光,「……你竟然說出這種話呢,肥前君,是我實戰的次數還不夠嗎?」

  「真是可怕的臉啊,南海老師。」難得讓對方露出不悅的表情,肥前忠廣挑釁地咧齒一笑,任由男人的陰影遮罩外側的天光。

  「——拿我來試驗征服這檔事,小心吃虧了啊。」



  甜膩的香味,於攪動之間瀰繞鼻腔。

  在水分收乾後,小豆長光便關了火,試嚐過紅豆泥的味道,滿意地露出笑顏:「嗯,這樣的甜度剛好。」

  「辛苦你了。」全程在旁陪同拌煮,山鳥毛將茶杯放回桌面,溫聲應道:「看來雛鳥們要有口福了啊。」

  「……事實上,這次的甜度是為你調整的。」語速在坦承之刻慎重地放緩了幾分,小豆舀起正襯一口的量,遞向略顯驚訝的戀人,「要試吃看看嗎?」

  「啊啊,讓你費心了。」習慣性地伸手要接過湯匙的柄,前端卻已然湊至嘴前,山鳥毛停頓片刻,見男人青藍色的眸裡蕩著柔光,他不由得苦笑著襯了對方的意,「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

  湯匙一重,上頭的甜泥被嚥進嘴裡,空蕩的餐具被擺回流理台,小豆伸手蹭淨沾上男人唇角的暗紫色,並且毫不浪費地舐過微黏的指腹,他從容地對上灼紅的目光,眉眼含笑,「感覺就像被餵食的雛鳥嗎?山鳥毛。」

  抬手虛捂唇前,亞麻髮男人規矩地吞下食物後,意有所指地給予了感想:「很美味,然而,紅豆的甜度果然還是不適合我這種人啊。」

  壯實的手臂支上戀人後方的椅背,兩人相視而笑,「喔呀,這可難辦了……」

  「——打擾了。」

  長義撩開門簾,泰然喝茶的山鳥毛以及顧著鍋爐的小豆長光登時印入眼簾,莫名於穩重的表面下感受到異樣,青年微微蹙起眉頭,其中一人便先行打了招呼:「下午好,山姥切長義君。」

  「下午好,山鳥毛閣下。」頷首回以禮節,長義終於察覺到違和所在,友善地提醒道:「長光,爐火熄了。」

  「呃,哎呀……謝謝提醒。」神色一僵,小豆不自然地笑了笑,收到一枚困惑的視線後,他連忙將話題轉開:「對了,長義,你餓了嗎?我正好做了些點心……」

  「雖然唐突,但我有一事想問。」沒了最初的生澀與彆扭,長義憑著探討的心態,直白問道:「兩位認為親吻注重的是什麼?」

  方才未遂的經過瞬時湧上腦海,兩名刀劍男士不約而同地乾咳了一聲,皆不打算詢問為何對方會提出這類問題,亦不願草率打發態度認真的青年,在苦惱的對視過後,他們得出了相仿的結論。

  「要說的話,就是『尊重』了吧。」

  「這種事情得要雙方合意才行。」

  聲音停頓了一下,繼小豆的微笑示意後,山鳥毛才正謹地續道:「碰觸是兩個人的事,不論交情如何都得經過對方的同意,親吻也是相同道理,總而言之、慎重行事吧。」

  自值得信賴的刀劍男士口中得到同樣穩重的答案,長義心底頓時踏實了許多,「……瞭解了,謝謝。」

  他當然會尊重對方,不如說,這也是他所希望的其中一枚條件。親吻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之上,若是違背了意願,毀損的信譽將會難以復原。

  「不必客氣。」微幅揚杯致意,山鳥毛斂回溫藹的目光,將茶水飲盡。

  能將後輩領上正確的航道再好不過。

  「對了,長義,你等等有時間嗎?」從冰箱內取出一盒片好的糕點,還未處理完甜點的小豆詢問了委託:「能不能幫我帶點心到粟田口部屋呢?昨天收了他們的蜂蜜,必須回禮才行呢。」

  伸手接過男人的託付,已然有了方向的長義從容頷首,「交給我吧。」

  ——下一次見面之時、好好地領會身為本作的他的優秀吧,山姥切國廣。



  在本丸的另一面,金髮青年也正朝奔放的道路上前進當中。

  「說起來,山姥切君,」聽完了前因後果,男子支著頰側,歪頭任前髮滑至上勾的唇角,饒富興味地問道:「接吻就卡關了,你們要怎麼做愛?」

  「青江!」臉色微變,石切丸不苟同地喚了一聲,隨即慌忙瞧向瞬間呆滯的青年。

  做……

  腦袋配合地浮現出相應畫面,山姥切國廣霎時漲紅了臉,擰緊膝上的布料,他重振起修行歸來後的自信與底氣,沉聲回應道:「我會等他、直到他願意的那一天。」

  ——源氏兄弟的交往與他和本科並不相同,那份情愛建立在敬慕與臣服之上,所以強勢才得以適用。

  然而,他所期望的關係是『對等』,即便習得那樣方法,他也必須確定本科也有相同的意願才行,在那之前,他會好好地把自身魅力塑造起來。

  「哎呀,真是優秀的回答。」愉快地瞇細雙眼,青江點著桌面,一面傾聽另外兩人的一來一往,最終,在談話暫止之後,笑著插話道:「嘛,不論我們給予再多建議、幫助都是有限的呢,每個人的交往可都是獨一無二的喔。」

  溫和一笑,石切丸順著補充道:「在這裡整理好思緒後再重新出發吧,在下會為你們祈禱的。」

  「但是,我還是抓不到時機。」懊惱地垂下眼簾,感覺成長之路遙遙無期的青年不禁黯淡了神色。

  「不確定時機的話,親口問不就好了?」第四人的聲音驀然響起,不知何時造訪和室的小狐丸靠在門邊,簡單環視過房間後,嘆了一口氣,「啊啊,鳴狐不在這裡嗎?」

  完全沒有注意到外人在場的打刀與大太刀愕然回頭,僅剩早有覺察的青江仍保持著泰然的微笑,「你應該去粟田口部屋看才對吧。」

  「剛才去過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困擾地蹙起眉頭,小狐丸毫不拖沓地拉開紙門,足尖甫踏出門軌,即時醒神的山姥切國廣立刻將在意的詢問吐出嗓眼。

  「慢著,親口問是指什麼?」

  頓住步伐,白髮太刀回首與青年對上目光,許是因為對方的神情過於真誠,尋人的急切也不由得放緩下來:「就如字面上的意思。」

  見山姥切的眼神流露迷茫,小狐丸乾脆旋身面向發問者,上勾的紅眸魅然瞇細,山吹色的寬袖隨俯身垂落,他扣起青年的下顎,在旁人的口哨聲中,有禮地開口道:「——現在,小狐能夠吻您了嗎?」

  懾人心魄的俊美逼得極近,山姥切國廣不禁瞪大雙眼,屏息了幾秒,隨即便凜回往日的樣態,「不行,能親我的只有本科。」

  「……我也沒有要吻您的意思,只是回答問題而已,為何要莫名地被人拒絕呢。」



  ——山姥切長義的自信心,在抵達粟田口部屋的剎那被毀得七零八落。

  愣然注視著半透明的絲線自情侶唇間斷裂開來,青年一時忘卻迴避及思考,直到手中的點心盒開始傾斜,他才險急地回神抱穩,漲紅了臉喝叱道:「難以置信……大白天的在做些什麼?這裡可是室外!」

  絲毫不受外人的關注所擾,坐在木廊邊上的男子又溫存地輕吻過少年一回,這才挑眉望去,蒼白的秀麗面容浮現一絲不解:「在做什麼……你不是看得挺清楚的嗎。」

  移開半跪於戀人腿間的膝蓋,藥研挺直腰桿,詫然反問道:「只是接吻而已,沒什麼吧?長義老爺沒有和對象這麼做過嗎?」

  「什……」倒退一步,此時此刻彷彿自己才是大驚小怪一方的長義一時語塞。

  「看來、是還沒接過吻呢。」幽暗的異色眸敏銳地捕捉出青年的難堪,宗三垂下眼簾,輕柔的嗓音別有深意:「但是,不是已經交往一週了嗎……?」

  交往一週很長嗎?

  「啊啊,確實有點慢呢。」忽然翻找起實驗大褂的內層口袋,藥研的語氣好似對病患提問的醫師一般沉著冷靜:「是對老爺你沒興趣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這邊有一點助興的藥……」

  「——別開玩笑了!」惱羞成怒地拍上胸膛,感覺自尊受辱的銀髮青年義正嚴辭地澄清道:「那傢伙怎麼可能對我沒有興趣!明明早上的時候才、才……唔。」

  沒想到會激起對方如此反應,被怒吼的兩人同時覆述道:「『才』?」

  於是,本丸內知曉雙山姥切感情事的刀劍男士又多了幾振。

  「……是你、害羞了吧。」戳穿了長義刻意迴避的真相,宗三搖頭嘆息道:「不克服的話,努力都是沒有用的。」

  握緊拳頭,長義懊惱地咬牙道:「……不需要你提醒。」

  他當然清楚。

  在跨越心理的門檻之前,論親吻的要點皆是空談,更別提主導初吻的進行了,他連靠近對方的臉都做不到。

  「說起來,從剛剛開始就很在意了……」壓抑著羞恥,努力說完事情經過的長義指向一旁同聽的外來者,忍無可忍地問道:「為什麼這裡還有其他人在?」

  舉起叉子,鳴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將鬆軟的蜂蜜蛋糕送往狐狸的嘴邊,沉默不語。

  「因為這裡是粟田口部屋。」藥研藤四郎理所當然地回答。

  聞言,長義只差沒有不顧形象地拍桌站起:「別說得這麼正常,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麼吧!」

  嘴裡還咀嚼著蛋糕,少年肩上的小狐狸不甘示弱地跳上桌面:「唔唔呼呼唔唔!」

  立刻掃去一眼凶惡,原監察官拾起調查時期的語氣,凌厲地向狐狸命令道:「有什麼話給我吞下去之後再重說一遍!沒人教你會噎到的嗎?」

  察覺到另一端的兩人倏然捂嘴撇頭,長義敏感地質問道:「有什麼好笑的?」

  在爭執的火種點燃之前,引人心靜的乾淨聲音便穿透空氣,筆直地送入眾人耳中:「……做不到的話,就拿東西代替。」

  成功吸引了在場的目光,鳴狐不慌不忙地捏起狐之窗,指尖湊向青年的唇前,虛吻一回又退了開來,「練習。」

  說完,彷如狐狸的白髮少年像是無事發生一般,坐回原位後,繼續劃動叉子切開柔軟的蛋糕。

  「……」愣然觸過唇瓣,山姥切長義若有所思地垂首,依神情來看,他似乎恢復了往日的沉著,「謝謝。」



  拿東西練習——不失為一種技巧。

  經歷了整日的奔波與糾結,青年悄然回到同寢的和室內,張望迴廊一會兒後,才謹慎地掩起門扉。

  初吻失敗的原因……雖然不想承認,但有很大部分的因素在他身上。

  打開不屬於自己的櫥櫃,長義翻找起理應收納在裡頭的物品,果不其然,摺疊整齊的白布在搬起鮮紅運動服之後映入眼簾,他糾結片刻,還是將其取了出來。

  雖然這種行為有點失態,但是——

  「……」深吸了一口氣,青年凝視著洗不淨髒污的披風,直到心理準備做足,他才緩緩湊上前,意圖將吻落於戀人常備於身的衣物。

  不知是造化弄人,還是對方有所感應,爽朗的聲音驀然自門外響起,伴隨紙門被俐落拉開的聲響,「長義,你回來了嗎?我今天好好想過了……」

  霎時僵硬在原地,兩隻山姥切面面相覷。

  抓緊手中破舊的披風,白皙的面龐轉瞬炸為紅熱,長義欲蓋彌彰地將布掩至身後,隨即又意識到此舉太過拙劣,只好乾咳一聲,試圖補救現下尷尬的局面:「聽好了,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這樣……」

  「那是、我的披風?」很快便認出衣物所屬,山姥切國廣一連結到方才本科垂落眼睫的神情,思緒頓時扭成亂結,「你……」

  「——夠了!」單字開頭瞬時引爆了長義的羞恥心,他一個箭步上前,甩開披風罩住青年的上身,並略嫌粗暴地將人摁上門扉,動作一氣呵成,連經歷過修行的山姥切國廣都來不及反應過來。

  視覺受掩,其他感官頓時增強了許多。

  鼻息略為紊亂,壓制著他的戀人似乎又湊近了幾分,聲音帶著彆扭的微顫:「……現在就好,別說話。」

  隔著布料,有何物柔軟生澀地壓了上來,停頓幾秒,繼視線恢復光明之後,撇過頭去的本科亦出現在眼前,方才的短暫猶如幻覺一般不可思議。

  不敢視及戀人的表情,長義抱緊披風,勉力維持著語調的冷靜,「行了吧,你該滿足了吧。」

  撫上方才被吻的地方,金髮青年似乎還沒醒過神來,「你剛才親的是臉頰。」

  「……閉嘴,仿品。」

  「再一次吧。」伸手將背對著自己的戀人摟至懷內,山姥切國廣垂下眼睫,高興地低語道:「謝謝你,山姥切。」

  這才,長義終於沒再抗拒地予以痛擊。

  
  ——他們的初吻,留下了笨拙可愛、又難以忘懷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