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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無慘的戰鬥結束後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在這段期間鬼殺隊依舊忙得足不點地,除了傷者需要安養,亡者需要得到安寧外,還有街道的復原工作及其他大大小小的事還須安排。

  這一戰,鬼殺隊損失慘重,柱只如今剩下兩名,其餘的夥伴都在戰鬥中離去,欣慰的是,他們的犧牲並不是無意義,從今往後鬼將不復存在,這片土地即將迎來和平。

  富岡義勇背著刀,獨自一人前往狹霧山,鱗瀧師父正在本部協助戰後修復的工作,所以此行並不是要拜訪恩師。

  失去一條手臂後行走變得有些難以維持平衡,這對於劍士來說無疑是大忌,不過往後也沒有拿刀的理由了,他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義勇走得很慢,到達鱗瀧師父位於山腳下的小屋時天已經刷黑。日落對於常年征戰的鬼殺隊來說形同戰鬥開始的訊號,身為柱的戰鬥習慣讓他下意識警戒周圍,而後才忽然想起來已經不再需要擔心惡鬼的偷襲。

  看來要習慣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義勇有些自嘲地想,伸手推了開門。

  屋內擺設也與記憶裡相差不多,只是屋主已經好一段時間無法抽身回來,難免積了薄薄的灰塵。

  義勇將隨身行李放妥並生了火,再到後院打了一桶水,開始灑掃起來。

  獨臂作業比想像中困難很多,無法使用慣用手更是難上加難。饒是如此義勇還是一聲不吭,就這麼默默地進行屋子的清潔。

  說起來,以前好像有跟錆兔一起被師父罰打掃的事。

  在充滿好奇心的年紀,難免會在意一直以天狗面具示人的師父,在面具底下的長相究竟是什麼樣子。於是兩個孩子一拍掌,決定趁鱗瀧師父睡覺的時候一探究竟。

  想當然爾,不但偷襲不成還被抓了個現行。雖然鱗瀧師父什麼都沒說,但是當天訓練量直接翻了三倍,不僅如此,結束後還必須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完成小屋的掃除。也因為這樣,他們再也不敢打鱗瀧師父的主意。

  回憶童年趣事讓義勇不自覺露出笑容,很快地,小屋便被打掃乾淨。直到做完這一切義勇才坐下休息,他本想稍坐片刻就出發,但是濃重的疲憊早就趁他不注意時佔據全部。

  他本應還在休養期,此次上山是跟小主公和蝶屋眾人再三請求才得到的機會。由於在決戰中受到太多不可逆傷害,身體狀況已經大不如前。

  義勇忍不住嘆了口氣,這種只能跟身體妥協的無奈往後只會有更多吧。沒辦法,只好先睡一覺,待天亮再出發。

  一夜無夢。

  翌日,義勇出發上山。

  狹霧山的風景幾年過去幾乎沒什麼變化,依稀還能看見兒時訓練的痕跡。途中經過曾經做閃避訓練的那片森林不由得感到懷念。

  加入鬼殺隊之前,他與錆兔就是在這座山上日以繼夜的訓練。那時的錆兔滿腔熱血,總說著要向鱗瀧師父看齊成為一名不起的柱。

  可惜天意弄人,他甚至沒能成為鬼殺隊成員,就這麼永遠停留在十三歲的那天晚上。

  義勇喜歡錆兔的溫柔與正義感,有時又會痛恨它們。要是錆兔能自私一點就不會送命;要是錆兔再自私一點他們就能並肩作戰......

  這一片的樹上有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划痕,那是他與錆兔切磋時留下的痕跡,在時間的照撫下早已沒有當初的鮮明。

  義勇在一棵樹前停下腳步,他伸出手輕輕觸碰那道陳舊到有些看不清的刀痕。

  ──如果自私的話就不是那個整天把男子漢掛在嘴邊的他了吧。他想。

  當年,初來狹霧山的義勇什麼都不會,在這之前連刀都沒有拿過,也還沒從失去姊姊的悲傷中走出來。要不是錆兔的照顧,他可能無法振作也可能撐不過那些刻苦的訓練。

  是錆兔成就了後來的水柱富岡義勇。

  再往後走一段路就能看見一塊沒有樹木遮蔭的土地,一塊巨大的卵圓石聳立在中間──那是義勇與鱗瀧師父為錆兔立的衣冠塚。

  當年立好這個衣冠塚後,他就帶著錆兔的遺物離開狹霧山,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他承認自己的懦弱,為避免觸景傷情只能用這種方法逃避,以至於後來連錆兔說過的話都被深埋在記憶的角落。

  義勇來到石塚面前,作為墓碑的石頭上只刻了錆兔的名字,在這風吹日曬的地方,不見一點青苔痕跡,看來鱗瀧師父時常來探望錆兔。

  他單膝跪地,從行囊裡拿出裡的酒葫蘆,不那麼優雅地咬開塞子後就直接淋在石碑上。酒的清香漸漸盈滿了這裡的空氣,連義勇都覺得有些微醺。

  在葫蘆裡的酒水即將倒空的時候,他一轉方向,仰頭將壺內剩餘的酒水一飲而盡。

  因為身體還沒復原,其實蝶屋是嚴格禁止義勇喝酒的,他也確實一開始也沒有喝的打算。也許是酒香使人無法自持,又或許是出於其他情不自禁的理由。

  他喝得很快很急,結果就是不小心被酒水嗆到,在寧靜的山上爆發出一連串突兀的咳嗽聲。

  義勇放下葫蘆,花了點時間緩緩,等到氣息順了之後才開口,「對不起錆兔,現在才來看你。」

  「鬼舞辻無慘已經死了,現在世界上再也沒有吃人的惡鬼。」

  「你走了之後我每天都非常努力地鞭策自己,後來我成為水柱,師父也很高興。」

  「我還把你留下來的衣服和蔦子姊姊的衣服做成羽織,好像還被取了奇怪的綽號。」

  本就不善言辭的義勇在酒精的作用下說話變得有些顛三倒四,即使如此他還是努力組織言語,想把這幾年的事都告訴錆兔。

  「能打敗無慘全都多虧炭治郎,其實我本來是希望他能夠好好鑽研水之呼吸,早日成為水柱......」說到這裡義勇頓了頓,「我一直認為自己配不上水柱這個位置。如果錆兔有通過最終選拔,成為水柱的人一定是你,而且一定是鬼殺隊有史以來最強的水柱。」

  他有些頹敗的坐了下來,「簡直像老天爺在捉弄人。那年一隻鬼都沒打倒的我通過了最終選拔,而幾乎殺了整座山的鬼的你卻沒有活下來。」

  「你一定很想像以前那樣給我一巴掌吧。我把你的遺物穿在身上,又害怕想起關於你的事。我是個不成熟的膽小鬼,要不是炭治郎點醒我,說不定到現在還會自責為什麼死的不是我。」

  說完,義勇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深吸一大口氣,「錆兔,我想......我或許......喜歡你,在很久以前就喜歡你。所以才一直無法原諒自己。我被你吸引,當時年紀太小一切都感覺很模糊,直到你離開後我才漸漸明白對你到底是什麼心意。」

  錆兔既溫柔又強大,憧憬的種子在心裡悄悄生根發芽,在情竇初開的年紀眼神已經在追逐這樣的他。名為錆兔的存在早就佔據了富岡義勇的一部分,成為如同血肉一般無法割捨的存在。

  「但是沒關係錆兔,我很快就會去找你。」義勇伸出左手輕撫石碑上錆兔的名字。

  出現斑紋的人無法活過二十五歲,這是注定的結果。

  義勇從不畏懼死亡,與鬼戰鬥多年早就看淡了生死,鬼殺隊劍士每次出陣需抱著視死如歸的想法。只如今心態已經大不相同,肩上的擔子卸下,束縛著他的枷鎖也沒了,想到能與錆兔重逢,他的心裡還有些期待。

  「放心,我不會去尋死。鬼殺隊的使命已經完成,應該再過不久主公大人就會宣布解散。我會用剩下的時間連同你的分好好看看這個沒有鬼的世界。」直到壽命的盡頭。

  義勇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與錆兔,他不擅長說話,所以大多時間只是靜靜坐著,只有想到什麼的時候才會開口。有些笨拙,卻都帶著滿滿的真誠。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天空也染上淡淡的橘紅色。義勇看了看天色,將陪伴自己多年的日輪刀卸下,放在錆兔的墳前,然後搖搖晃晃地起身。因為久坐而感到有些頭暈,他花了一點時間才站穩腳步。

  這把日輪刀在對戰上弦之三的時候就成為斷刀,和它的主人一樣受到無法復原的傷害。

  義勇把水柱證明的刀留下,用眼神做最後的告別。

  『辛苦你了,義勇,做得很好。』

  ——?!

  風吹起了他的瀏海,熟悉的聲音偷偷溜到他的耳邊。

  是眼花了嗎?錆兔好像就在那裡。

  少年摸樣的錆兔帶著欣慰的笑容就站在那裡,他沒有開口,但是義勇能清楚聽到他的聲音,是與記憶裡一模一樣的聲音。

  他說,『我會等你。』

  熟悉得讓人有些鼻酸,眼眶擅自熱了起來。義勇想要忍住落淚的衝動,他咬咬牙,最終決定服從自己的感情。

  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滑過義勇的臉頰,他努力擠出一個笑,這時才發現連呼吸都是顫抖的。

  「好。」

  我們來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