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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龍人】

「萊安，你對獵龍人了解多少？」
「唔......冒險者的一種，以獵龍為主業的一群人，聽說有些受惡龍所擾的國家會和他們合作，或是提出委託，請他們去殺龍。怎麼突然問這個？」
伊切雷爾沉默了會兒，答道：「忽然覺得有些事得讓你知道罷了。我不討厭人族，但對於對自己抱有敵意和殺意的生物，不該手下留情，下次再遇上獵龍人的話，我不會放過。」

萊安本想說些什麼，但看見他露在衣領外的脖頸，便靜靜收回了話──那道橫過白皙肌膚的猙獰疤痕，過於怵目驚心，以龍族如此自癒力強的體質，一段時間後仍能留下這般痕跡，足見當初傷勢之重。伊切雷爾本想接著訓話似地說：王子殿下你對王宮以外的世界了解太少、這是正當防衛云云，但眼前少年神色愈發糾結，他便知這人又陷入了矛盾情緒裡，滿腔訓誡轉為輕嘆，以及問句：「王子殿下，你知道獵龍人是怎麼殺龍的嗎？」

對方搖頭，他便接著說下去：「龍的原形十分巨大，皮糙肉厚，魔法抗性也高，並不好對付，所以獵龍人會長時間觀察，等龍化成人形時一擁而上；對付龍的魔法種類遠比你能想像的多，而獵龍人尤其善於應用。首先，他們會封印龍完全化回原形的能力，接著是魔法能力，然後逐步破壞行動力，折斷翅膀和四肢，施以禁錮，等龍動彈不得後，再將大量藥劑打入體內，最後加上精神控制。」
「活捉？這和我聽說過的確實不一樣......」

「不，這是同一件事，你知道的部分是終末，而我只是從頭開始述說。」伊切雷爾語調平淡，彷彿談論的只是哄孩子的童話，而非血腥的屠龍過程：「捉住人形的龍之後，他們會帶回據點，或找個足夠寬廣的場地設下禁制，接著施以強力攻擊，激起龍的反抗意志，在其傷重衰弱至死之前，伺機解除最初設下的化形限制，等龍恢復原身後，再一擊斃命。龍的原形可比人形有價值多了，取得的血、割下的肉、最後的骨架和龍角等等，光是規模和數量就天差地別。」

萊安想像了下巨龍屍體滿是傷口、血肉模糊的模樣，胃部忽然一陣抽搐，趕緊止住思緒，按著肚子深呼吸，試圖壓下生理性的噁心感。

「過去我曾親眼見識全程，不久前也親身遭難，當時那些傢伙醉酒失常，沒把我帶走，否則現在你也看不到活著的我了。」伊切雷爾自嘲地笑了幾聲：「惡龍一族的聲名狼藉舉世皆知，所以遇上獵龍人時，我不動手，又有誰會保護我呢？」
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萊安還捂著腹部，聞言回問：「你曾看過全程，也就是說，你當時就這麼看著另一隻龍被獵殺？你們......同族之間，不互相救助？」
「我講過那麼多了，你怎麼還是拿人族的概念來看龍......救助？沒趁亂上去補刀就不錯了。龍崇尚力量，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下，無法擊敗敵手或脫逃自保，那麼就活該被這世界淘汰。」

一片靜默，他們倆各自撇開視線，誰也不看對方，楞是在這尷尬的氛圍中，活生生呈現出一人一龍思路不同難以溝通的具體構圖。

作為一隻兩百多歲的成年龍，伊切雷爾最後還是搖搖頭，率先開口喚了聲「萊安」。
被點名的年輕王子下意識抬頭，茫然的碧綠眼瞳就這麼撞上有著豎瞳的金色雙眸；黑龍化身的青年神色嚴肅，明明是人形，萊安卻感覺彷彿面前真有一頭巨龍，而周身被牠審視獵物的目光籠罩，無處可逃，在足以直撼生命存亡的力量和威壓面前，他不由自主屏息。

「我敘述獵龍人如何獵殺龍，不是為了讓你對我們一族改觀，或對獵龍人生起怨懟。我們從不在乎惡龍之名遭誰唾棄，也不需要誰覺得這是必須洗刷的汙名；而獵龍人追求名利與刺激之外，大多數僅是賭命來掙這份錢養活自己和家人。這些都是現實，碰撞之後誰死誰傷，各憑本事。」
伊切雷爾停頓了下，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強大如龍也有遭難喪命的時候，更不用說像你這樣脆弱的人族。萊安王子殿下，這世界遠比你想像的危險、陰暗、充滿欺騙，你何時才能擁有這份自覺，以及在危機面前自保的能力？」


「你只是被我打上標記的支配物。你屬於我，但我並沒有義務保護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