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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去以後〉

　　賀青豫眨了眨眼，嘴角習慣性地微微揚起，化妝師盡責的在他臉上補了點粉又加深唇色，助理及記者都在做最後的確認。空調發出細細噪音，外頭傳來隱隱蟬鳴，他們坐得位置較為偏僻隱密，先前也有先跟咖啡廳打過招呼，才得以沒有被太多人發覺。

　　經紀人在他耳邊叨叨絮絮說了什麼，賀青豫溫和地點了點頭，示意沒問題，對面的記者也向他問好，桌上放著的紙筆和錄音設備讓賀青豫有些懷念，總使休息了好些時間，可一但進入工作狀態也毫不生疏。

　　一切都按照先前溝通的流程順利進行，這是回歸後的第一份採訪，經紀人刻意幫他篩選較為輕鬆的訪談，多半是聊聊休息時候的狀態與後續方向，和一些想對粉絲說的話，記者也識趣地沒有脫稿或深挖。
　　
　　「好的，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最近有沒有想見面的人呢？」

　　賀青豫沉吟了一聲，那雙青藍色的眼眸映著絲絲微光，他直直望進對方的眼睛，卻好像在看更遠的地方。



　　賀青豫醒來時天還沒亮。

　　他揉了揉眼睛，就算清醒也習慣性地保持昏暗，指尖點了兩下手機螢幕看看時間後又翻了身，黑夜像要透過緊掩的窗簾竄進臥室，冷氣吟吟作響。

　　空氣安靜的張牙舞爪。

　　他的視線望向面前的牆，枕著手臂趴在枕頭上，無視一旁連綿不斷的震動聲，他突然輕嘆一口氣，平息的呼吸像在壓抑什麼，半響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我好像又失眠了。」

　　賀青豫看向天花板，毫不意外的看到一個人也在看著自己──人，雖然而言有些失禮，但沒有一個「正常人」是能夠半透明且飄在空氣中的。

　　對方安靜地望著他，像是不理解般的偏了偏頭，室內暗的明明沒辦法看清對方的表情，賀青豫就好像知道他想說什麼──他朝天花板伸出手臂，明明是想撫摸那人的臉，最後還是將指尖停在那搓小狼尾的髮梢，在往前幾分就會穿過指節，雖然自己不會有任何實感，但賀青豫並不喜歡那種感覺，也不想那樣。

　　「今天被問到有沒有想見的人，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前輩你。」他像把話咀碎了遍後重組，語調不如採訪時的溫吞，「想著跟你一起上綜藝的話應該會很有趣，如果之前遇見你時有跟你打招呼就好，在流言蜚語時有出來說話，也還是無法原諒那些自稱粉絲的殺人犯。」

　　賀青豫盯著齊潤怔愣地看，耳邊恍惚傳來訪談結束後經紀人惶恐的小聲問他怎麼會認識齊潤，對面的記者也露出困惑的表情，小心翼翼收拾筆記及錄音筆離開，彷彿齊潤這個人就是娛樂圈的秘密，他的一切就該隨時間深埋地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咖啡廳播了你的歌了，還是以前片場偶然看見你的一瞥就記在心裡，想著這人真好看啊，好想認識他，卻又被推搡著錯過；社區滑到你的物料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手機可能還存著幾張以前順手存的站姐拍的照片。

　　手臂有些酸了，他就放下手，手心輕輕覆上眼皮，沉默了半響後吐了口氣，齊潤一如既往的沒有回應他，他也不在意──賀青豫不清楚鬼魂的狀態是不是會停留在他死去時的狀態，他也沒問過齊潤，他們之間也沒有對話，齊潤其實也不常出現，他只在他想出來時才會讓賀青豫看見，他不清楚這樣是好是壞，只覺得齊潤可能會認為他是個瘋子，明明他們互不相識。

　　空氣開始瀰漫著些微濕氣，雨滴擊落在窗上的聲音綿密而細長，在這樣平和濕潤的夜晚，賀青豫慢慢陷入了夢境。齊潤落在他的身邊，安靜看著他的臉，伸手想將他掩在額頭的髮絲往旁邊撥，毫不意外的手指穿過了賀青豫的臉。

　　他只好作罷。

　　「你很想我嗎？」齊潤問道，聲音空洞的迴盪在不大的臥室，那雙淡漠的紅色眼眸直直望著旁邊的人，睡夢中的人給不了回應，他也不在意。

　　你為什麼想我？他忘不了賀青豫說出想見面的人是自己時，他人困惑又驚恐的神色與賀青豫認真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經紀人眼疾手快的喊停，這才有驚無險結束這次訪談。

　　雨還在下。

　　齊潤又伸出手想將那根落在額間的髮絲勾到耳後，半透明的手指仍然穿過賀青豫的身體，他很輕的嘆了口氣，抬頭望向窗簾的縫隙，有一抹淡淡的光輕巧落在木質地板上。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