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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奇幻匕首警局:石像鬼編年史




人們的史書中稱之為聖像破壞運動,而石像鬼群鏤刻在各式殘存至今的古老建築屋頂的密語中,它被稱為種族大清洗。

那些痕跡順著數百年來的雨水,深深鏽蝕在每一隻石像鬼的靈魂裡,包含身為混血組群的布雷德蕭。


他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除了當時就認識他的Bob,一個和他差不多時代誕生的吸血鬼,他們一起活過混血族群最黑暗的年代,隨著物種間的和解這成為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歷史。

有些歷史需要陷入沈睡世界才能前進,儘管這對他們而言意味著某種犧牲和延遲,還有很多次連他都數不清的、為了壓抑突然升起的痛苦的深呼吸。

但那時他們都太累太渴望和平了⋯⋯所以他們願意等待世界變得像初生幼兒入睡時那樣安靜而柔軟,再來談論傷痛與復原。


而清創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父親過世時布雷德利太小了,還不足以對失去和死亡有足夠的認識,但他知道父親不會再佇立在教堂頂樓為他張開翅膀,所以雨水會開始直接打在他的身上,原來失去的感覺是微涼的刺痛與潮濕的氣味;他知道再也不能在練習飛行時不用擔心墜落;沒有人會在夜間和他分享如何用石像鬼的方式記住一座城市;沒有人能在將來的某天告訴他,當他們承受不住時、與他們本質相衝突的脆弱是被允許的。

原來死亡意味著所愛之人的未竟之言終將只存在於想像,從那時起,布雷德利才明白他最渴望遇見的鬼魂並不存在這個世界。

當時外貌是幼童的他,力量也僅僅只比人類多出一個飛行的特長,那時他展開的羽翼甚至不足以保護他的人類母親。

人類最初創造了石像鬼抵禦遠古的黑暗,卻在掌握科學的力量後決定淘汰他們,因為人類總是對靈魂的未知和不可控感到畏懼。並不是所有人類都這樣,但那些厭惡他們的人類數量足夠多,多到想要保護他們的人類分身乏術。

布雷德蕭嚴格來說不是他的姓氏,是他的父親誕生時教堂負責人的姓氏,人們當時稱他們為神父,石像鬼只知道那是他們的人類,必須守護的人類,而人類的壽命很短,在石像鬼數百年來的注視下輕如鴻毛。

布雷德蕭家族和石像鬼的情誼深厚,他們選擇在大清洗時抵死不從,所以父親為了保護他們而犧牲,而他的母親則帶他遠走高飛。

混血物種在那時很罕見,布雷德利小心翼翼地融入人類的世界,母親說人類太過脆弱,需要聚集在城市才能存活,所以布雷德利跟著她輾轉居住過一座又一座不同的城市。

偶爾他會收到Bob用蝙蝠給他捎來的信,告訴他哪個地方的教堂又被破壞了、石像鬼的數量越來越少,不然就是隱匿到荒野。吸血鬼族群也受到擠壓,受制於他們的食性,要吸血鬼遷徙荒野是不可能的,他們只能蟄伏於城市與人心的黑暗裡。

在漂泊的日子裡布雷德利沒有注意到自己成長的很緩慢,而他的母親是個人類。

好在他已經有足夠的力量抱起他的母親飛行,儘管能這麼做的時機非常非常少,且多半只能在夜間這麼做

「你爸爸以前也會這樣帶著我」

那晚他帶著母親飛過以前出生的教堂,那上頭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但他的母親看起來很懷念也很放鬆,而布雷德利努力地想把母親那時的神情記下來

「您也喜歡飛行嗎?媽媽」
「我想不管是什麼物種,總會羨慕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不是嗎?」布雷德利順服地點點頭

「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寶貝」

他的母親摸了摸他的臉頰,被歲月侵蝕的臉上充滿溫柔和喜愛,而那時布雷德利很確定他將很難再從任何生命身上擁有同等的感受

「不要忘記飛行時的自由,也不要忘記注視你所愛事物時的感覺」

「如果有人讓你願意分享你的天賦、並讓他們感到快樂」

「請好好珍惜他們,好嗎?」

他的母親沒有再提出過多的要求,因為做到那些事對被剝奪了那麼多的布雷德利來說太過困難、也太不公平了

「不要害怕,世界上有很糟糕的事,但也有很美好的事」

像是因為懼怕而破壞石像鬼的人類,像是因為羈絆而遺留給他布雷德蕭這個歸屬的人類。


母親離去後,動亂又發生了。在意識到心中的憤怒其實是深深的悲傷前他已經筋疲力盡,因為世界又大又寬廣,而他無法承受一整個時代的傾頹,那是布雷德利一生中最接近黑暗的時刻,他在一次動亂中受了重傷,Bob趕來時他已經奄奄一息

Bob憂心忡忡地替他打理傷口,並要求他變回石像鬼最初始的樣子

「你要做什麼」
「我家圖書館的書上記載回復石像鬼的姿態可以讓你復原,這代表或許還有很多石像鬼存在、或是正在甦醒,但你恐怕要睡上好一陣子,不要放棄,布雷德蕭,睡一覺吧⋯⋯」
Bob說道,而布雷德利沒有力氣多說什麼了。




喚醒布雷德蕭的是鳥鳴聲,然後是一隻雀鳥停駐在肩頭的微小重量,需要長久的安靜才能感受,所以他一動也不動,直到那隻雀鳥自行離去。

再睜開眼睛時世界變了很多,唯獨這座教堂屹立不搖,吸血鬼把他放回了他出生的教堂頂樓,和新的、同為人造的、永遠不會呼吸也沒有靈魂的石像鬼群一塊,而教堂所在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類和各式奇幻生物佇立其中。


後來布雷德蕭在人類與奇幻生物的藝術書籍中學到了何謂超現實主義,以他的經歷,他甦醒時所見的景象足以稱為超現實。


四百年後位在世界中心的捍衛小鎮混血警局和鎮民是一個全新的契機,因為這是人類和奇幻物種在歷經多次的世界大戰後開始妥協的證明。


而布雷德蕭需要一個機會,與他的過去和解,而他沒想過,捍衛小鎮也將成為他通往未來的橋樑。


他成為捍衛小鎮匕首警局的混血警官,局長Cyclone給了他全新的呼號——公雞,他在那重新遇到了Bob,對方向他點點頭,並告訴他好久不見。

這真的是漫長的時光,久到讓他與那些仇恨距離的足夠遙遠;久到布雷德利幾乎想不起父母的面龐;久到作為石像鬼的他遺忘了自己曾經有能力飛行。

最初來捍衛小鎮的時候他很不自在,人類和各式物種對他都很友善,過往的鬥爭在這不復存在,而布雷德蕭居然得花時間來適應這種感覺。

閒暇時他可以在屋頂待上一整天,夜晚雖然需要巡邏,好在建立初期的小鎮大部份時候總是很寧靜。

他開始擁有大量的時間去熟悉一座城市,去理解每一條街道,並得以體會他們在不同季節該是什麼模樣。公雞在到職的第一年收到一封信件,裡面是一塊石頭的殘骸,還有寫在信封內側的古老年份註記,這是一個來自過去和未來的邀請,而這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石像鬼群可以依靠這些來判斷它們屬於世界上哪一座建築,這是集合的信號,給所有熬過大清洗或是在那之後誕生的石像鬼。

公雞僅僅只是保留著他們,卻不曾去過一年一度的集會,他也說不上為什麼,或許只是害怕,怕那些過往會在他見到同族的那刻朝他爭先恐後的撲來,而他依舊無能為力,因為此刻的他召喚不出翅膀,並且懼怕飛行。

小鎮最高的建築就是警局,常駐頂樓是他的最愛,他在日復一日中漸漸拾回過去的自己。此時他彷彿回到那個教堂還是大家心中的寄託、人們的眼神因為信念而潔淨無瑕的時代,儘管背後充滿無法修復裂痕,但一切都在變好,天空似乎又變得觸手可及。

他開始練習喚出他的翅膀,儘管進度非常緩慢,儘管只要一變身成石像鬼,那些隨之而來的回憶就像冬日滴到背脊上的雨水一樣冰冷而刺痛,即使身處他最喜愛的夜晚都讓他感到害怕而無助。

所以他大多還是倚靠一個混血人類的能力來辦公,Cyclone並沒有為此譴責他,只是在一次會談中丟給他一張資料,告訴他有新人要來了



傑克·賽雷辛,一個牧神與海妖的混血後代,代號劊子手



劊子手是個行走的災難,布雷德利一開始就這麼想,對方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和綠褐色的雙眼,還有不知道跟什麼種族借來的奇怪自信和驕傲。

如果以他的標準,他會說劊子手的血統非常不適合成為一名混血警察,因為他聽起來更像什麼美好童話生物的總和。而且劊子手感覺根本沒在聽他關於工作內容的勸告,並且在到職第一週就培養出和他唱反調的興趣,真是好極了。


劊子手沒有一次認真檢查行道樹,卻總能即時發現曼德拉草

『公雞,那是你說的蘿蔔葉嗎?你不覺得你下次該拍張照片給我之類的,而不是讓我自己通靈曼德拉草的樣子,我差點就要掛了!眾神在上,你應該慶幸我是牧神的後代!』
劊子手一臉得意,而公雞無言以對,賽雷辛話太多,意見太多,煩得要命。公雞覺得對方的呼號完全就是針對要毀掉他寧靜而珍貴的小鎮生活而取的。


劊子手第一次遇到躺在地上呻吟的殭屍時,他居然拿起路旁的樹枝去戳他們,還回過頭問自己既然他們是屍體,那麼放置久了是不是會像野外某些動物屍體一樣爆炸?那回要不是劊子手幸運,恰好遇到一個死得足夠久、行動力低的殭屍,公雞發誓他絕對不會有那個閒情逸致去思考他們「自行爆炸」的機率;總之,他腦子裡裝的東西感覺跟布雷德利完全是不同的維度。

終於在一次巡邏中劊子手用盡了他的新手運氣,一隻新生的殭屍朝他們狂奔而來,而公雞行雲流水地把劊子手拉到身後、順勢舉起手槍用子彈讓殭屍回歸淨土。那次劊子手安靜了一整天,但從此以後殺殭屍莫名變成他們之間的競爭項目。

『雷德菲爾太太的孫女寄了感謝函給你們』
在一次的清理任務後,Cyclone一邊挑眉一邊拆開那名九歲人類女孩寄來的信

『有民眾感謝當然很開心,但⋯⋯可不可以向我解釋一下她這張圖畫裡,你們兩個像大齡兒童在比賽打靶的行為是怎麽回事?』

圖畫中是兩個穿藍衣服的警官,公雞——理所當然地被畫上小鬍子,他舉著槍、眼神凌厲;而劊子手因為面龐乾淨被畫上了過於快樂的笑臉,這顯然不該是殺殭屍時應有的表情,劊子手正想爭辯那不過是孩子的創作,但局長早就有備而來

『順帶一提,這女孩的祖先之一姓達文西,外加她其實挺⋯⋯還原你和布雷德蕭微妙的⋯⋯身高差距,所以不要質疑她畫作的寫實性』

公雞很好奇Cyclone是怎麼面不改色地講出這種話,他真想和他的局長談論關於文藝復興的話題,但他更想看看劊子手此刻的表情,這些不該表現的思緒最終混和成一抹詭異的尷尬;劊子手則抿起嘴唇努力露出不失禮貌的假笑,而Cyclone顯然很不滿意他們之間莫名的共犯結構。

他們被懲處要把混血幼稚園的孩童在捍衛小鎮的街道上留下的各式塗鴉清理乾淨,但公雞不會忘記那名女孩的感謝函上用稚嫩的筆跡寫著
「The policemen, Bradshaw and Seresin, who protect us. 」



或許劊子手偶爾也有在聽布雷德利的話,甚至有點過於認真了。因為他曾試圖調和梅杜莎和特修斯家族的關係,用一種非常極端且意想不到的方式,搞得布雷德利不得不在梅杜莎抓狂前扛著劊子手逃離石像街,因為賽雷辛堅持要和梅杜莎說個清楚!

『我們不能總是糾結於過去,不然你為什麼來捍衛小鎮?女士!』
『閉嘴,劊子手!還有給我管好你的牧神,公雞』
『真的很抱歉,梅杜莎女士』
公雞急忙摀住搭檔的雙眼,因為和梅杜莎爭辯的劊子手早就激動到忘記不能直視對方這回事。

他扛著還想掙扎的劊子手走了幾步,想想覺得還是不太妥當,畢竟這對劊子手而言可能會有不好的影響,因為小鎮上的人都很喜歡他的搭檔,於是公雞停下來回過頭很認真的大喊

『但他不是我的』

『你到底是在為哪件事道歉?那根本不是重點!愚蠢的石像鬼!』

原本以為公雞要解釋些什麼的蛇髮女妖順手抄起一尊動物石像就往公雞頭上砸,即使身為石像鬼,被同材質打到的感覺依舊痛到不行

從此以後石像街外頭多了一個告示板,上面除了禁止姓特修斯的進來、還多了一個賽雷辛,而公雞不確定這是好是壞。可是他看見梅杜莎向巫師還有工匠訂購了特製眼鏡,而這有助於她和鎮民交流,劊子手的作法大概還是有用的,如果不要每次走在街上,那些盤據在梅杜莎頭髮上的小蛇們的眼神看起來都想對他們兩個比中指的話,公雞可能會覺得劊子手做的很好。



第一次月圓之夜和那些失控亂竄的狼人交手時劊子手受了傷,公雞頭一次有些焦慮,劊子手的長袖制服上被劃出鮮紅的抓痕,有鮮血不斷溢出,但他的搭檔只是跑到湖邊,嫻熟地抓了幾株藥草敷著傷口,並向他保證自己明天會和新的一樣好。

怎麼可能?從來沒有生命在受傷後還能恢復如初,起碼在公雞長久注視這個世界下,目前為止從來沒有

因為他翅膀上那些因為雨水還有大清洗而印下的刻痕從沒好過⋯⋯

但事實證明劊子手是對的,他看起來總是很好,或許這是光明物種的特權,就像鳳凰也能利用純淨木材的灰燼來治癒傷口還有恢復精神

而看不見從來不代表不存在

公雞看著劊子手在早晨若無其事地和鎮民打招呼,即使對方因為變身而不記得自己在前一晚攻擊了這名警官,公雞不確定自己是怎麽想的,如果他能順利喚出翅膀,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


確實如此


劊子手是在那麼久之後,逼得公雞不得不張開雙翼的人。因為如果不這麼做,他的搭檔和Kitty就要粉身碎骨了,而全鎮沒有人會想看到Kazansky爺爺的怒火。

喔,還有看到劊子手的屍體
(畢竟那時他們沒有很熟,公雞當時也不是很想跟他變熟)


公雞那天其實並沒有多想,他只是出完任務順道看看自己搭檔的工作狀況,直到他極佳的視力看見劊子手掉落的剎那。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力量時他就已經接住了劊子手,而劊子手的臉有點紅,他得說對方安靜時比平時要可愛的多

「歡迎來到捍衛小鎮?我猜?」

這大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在那麼久以後,他終於覺得自己是鎮上的一份子,而他找回了更多的自己。

但誠如他所說,劊子手是行走的災難,在見識到自己會飛之後,劊子手無時無刻都在拜託他帶著自己飛行

「我不是你的快遞、或是司機,劊子手」
「拜託!我真的很喜歡天空」
「如果是距離問題,你可以去看湖面上天空的倒影」公雞對他挑眉
「那才不一樣,飛行時才可以感受氣流、氣流!還有地心引力!虧你還叫公雞,布雷德蕭!」
劊子手氣急敗壞,他張開雙臂上下比劃,而他顯然忘了公雞雖然是鳥類,卻是不會飛的

「就一次!看在我上週把Hondo的羊群盡數找回的份上」

激將法無效的劊子手決定轉換策略,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無辜,儘管非常、非常的失敗,他唯一合格的部分大概只有幼稚而已

「⋯⋯就一次」

公雞妥協了,因為劊子手很煩,煩得要死。

但劊子手看起來很開心,有點開心過頭了,而他不知道怎麽處理世界上又有人因為他會飛而感到很快樂這件事,因為距離上一次有人因為他的飛行而露出笑容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後來一次變成兩次,兩次變成三次,之後是無數次,這很可怕,也很新奇

他也曾經氣的想把劊子手丟進湖泊或是海洋裡,但劊子手的尖叫聲總是讓他不得不妥協,直到某天劊子手居然主動跟他說可不可以再玩一次「自由落體」。他真的很想看看牧神一族的大腦組成是不是有問題,還是傑克·賽雷辛就是個特別奇怪、特別煩人的傢伙?

捍衛小鎮在改變,布雷德蕭也是,他開始想要把這裡稱為他的小鎮。石像鬼其實是種需要歸屬感的黑暗種族,聽起來有點怪,但無法否認

而改變的不只是他,還有匕首警局和他的搭檔


可是黑暗總是在世界上蠢蠢欲動,捍衛小鎮這樣的存在向來是不願屈服於任何一方的高傲種族的眼中釘。在一次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又回到數百年前鬥爭中的食屍鬼驅逐任務後,劊子手第一次在夜間爬上了頂樓,他默默坐在公雞身旁,卻沒有像平常一樣吐出一堆惱人的挖苦與調侃

他就只是坐著,盯著和自己一樣的方位

「你介意嗎?」
他看見對方拿出牧笛,然後他搖了搖頭,而劊子手在他面前演奏起古老的曲調

他們種族的屬性差異甚大,石像鬼屬於人類建構的城市,牧神與海妖則是原始的自然

他不知道音樂還擁有這樣的力量,他最熟悉的音樂大概是教堂的聖歌,而劊子手的牧笛聲聽起來悠遠而遼闊,遼闊到幾乎不會讓人察覺其中的憂傷,好在公雞有一半不是人,他不知道這是來自劊子手還是他的家族,可是他為劊子手居然擁有足以共感他心情的經歷感到難過

牧神理應是無憂的生物,關於劊子手的過去他不曾過問,如同他也不會講述自己沈睡前所見的世界。但一切正在變好,世界開始滲入光明,公雞好像回到幼時的日子,那時的天空湛藍而遼闊,沒有建築和科技膽敢肆意切割這份美好,人類仰賴他們的守護,而石像鬼心甘情願為創造他們的人類付出一切。

「嘿布雷德蕭」

劊子手在吹完曲子時叫他,他有些困惑地轉過頭

「我打賭我的天文學肯定比你好上百倍」

牧神露出得意的微笑,而他不明所以,劊子手把牧笛放回袋子裡,然後恣意地躺下

「你應該多抬頭看看,而不是一直監視地面」
「⋯⋯我沒有監視地面」
「總之就是低頭發呆,老母雞,不抬頭是你的損失」

公雞不悅地瞪他,但他還是妥協了,他最後在劊子手調侃的笑聲中認命地躺下,夜晚的天空如此古老,把所有故事藏在幾億光年遠的星光下

「你不會後悔的,布雷德蕭」

劊子手聽起來很放鬆,好像和自己在一起讓他覺得很安全,儘管一小時前公雞才在小鎮裡把一堆孩子給嚇哭了,他不是故意的⋯⋯

「我以前居住的地方,也曾經遇過食屍鬼群」劊子手把手枕在腦後

「你也知道,牧神並不是戰鬥力多高的族群⋯⋯我們頂多跑得很快」

「但你並不弱」
公雞說道,這是事實,劊子手對自己的要求很嚴格,在認識對方一陣子後公雞才知道這個總是滿臉假笑的傢伙有多努力

「或許吧,不過終歸不能像你、郊狼還有鳳凰那樣」
躺著讓他看不清劊子手的表情,但滿天星辰足以讓他們血液裡的不安還有恐懼平靜下來

「我想⋯⋯這是有代價的」
公雞說,他想起孩子和居民注視他時眼中的恐懼,或許這是當初人類選擇清除他們的原因,他現在居然能接受了

「每件事都有代價,但也有人會很感激你的」
劊子手這麼說,而公雞沒有問是誰,他不敢

「我就很感激你是我的搭檔,布雷德蕭」
「因為可以免費飛行嗎?」
他知道劊子手是認真的,那些慣常反駁的言語卻更先跑了出來,公雞第一次想給自己一拳

「答錯,因為可以免費自由落體」而劊子手作了搭檔該做的事

「你遲早會因為這樣進墳墓的,劊子手」他嘆了口氣,有種異樣的感覺累積在胸口,他不知道是置身於眼前幾億光年的星光下所致,還是什麼他想不起的原因

「要也可能是你燃油耗盡那天吧?老母雞」

劊子手不客氣的回嗆,公雞眨了眨眼,他並沒有漏聽劊子手的第一句話。當眼前璀璨廣袤的星空因為搭檔難得不參任何雜質的溫柔話語而變得模糊不清時,他不得不閉上眼睛讓黑暗包圍他。





清晨醒來時公雞身上蓋著毯子,儘管石像鬼根本不懼怕寒冷,在曙光中打盹的劊子手看起來平靜又柔軟。公雞看著對方雙手抱胸、靠著石牆睡得東倒西歪的模樣,這才意識到劊子手可能在他身旁守了一整晚。


『因為世界上有很糟糕的事,也有很美好的事』
公雞想起他和母親最後一次的夜間飛行,訝異頭一遭他沒有因為那些過去的回憶而想要哭泣或是顫抖


幼時他覺得當陽光穿越教堂的彩繪玻璃透出的色彩是世上最美麗的東西,比那些至今仍舉世聞名的畫作還美、比現代才出現的電影還要更深刻,而劊子手不屬於前三者

劊子手僅僅只是他自己,但公雞覺得那是他在這個時代所能感受到的最美麗又神聖的事物

『不要吝嗇分享你的天賦,布雷德利,尤其當有人因為它們而快樂的時候,雖然他們可能羞於讓你明白』

噢,劊子手可從來不會⋯⋯每回他想要自己帶著他飛的意圖可是毫不掩飾,而布雷德利沒有意識到這回自己正在微笑。

他用翅膀替劊子手遮擋越來越炙熱的陽光,因為再一兩小時後他們又得回到地面上、回到小鎮的喧鬧和人群裡。

劊子手明顯比他更需要休息,儘管公雞只能為他再爭取一點點的時間和舒適。

布雷德利漸漸不再去計算距離大清洗已經過了多久,取而代之的是他在捍衛小鎮待了多久,認識多少居民、擁有多少朋友,以及他被迫帶著劊子手飛過多少次。這些數字終將變得毫無意義,因為所有的黑暗與光明都無法量化,但他知道在捍衛小鎮的光明永遠比黑暗多那麽一點點。



「別再睡了,賽雷辛」
在真的快遲到前他收起翅膀用手搖晃他的搭檔,劊子手忍不住低聲咕噥,但布雷得蕭沒時間欣賞對方有點起床氣的模樣了

「你就不應該熬夜」
他蹲在對方身前,劊子手儘管睡眼惺忪仍掩飾不了那抹翠綠中的訝異,好像現在的布雷德利才是需要清醒的那個

「真的是非常友善的早晨問候,布雷德蕭警官,你猜猜這樣和雷德菲爾太太打招呼的話,她下次還會不會送你特製石像鬼鬆餅?或是石頭餅乾?」
劊子手在陽光下抱怨,而布雷德利率先站起來朝他伸出手

「你這是把自己比做老太太嗎?我們真的得工作了」而劊子手任由公雞把他拉起來

「昨晚是有流星砸到你的頭嗎?」

「我想這應該得問你?」
『畢竟你大概看著我一個晚上』
公雞盯著對方並沒有說出下半句話,而劊子手罕見地保持沈默

「所以你想說什麼?劊子手」

「你看起來⋯⋯很好」

劊子手皺眉盯著他,眼神是罕有的困惑與認真,布雷德蕭只是在戴起墨鏡前給了他的搭檔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他才會有的微笑。





那個清晨的警局頂樓,石像鬼布雷德利決定要永遠把翅膀借給他的搭檔。

直到賽雷辛不再需要的那天為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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