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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下起大雨了。

  蘇雲硯從書海裡回了神,望著夜雨,滴滴答答地打在窗子上。

  宿舍只剩一盞黃油燈照著書面,旁邊還有一只飛蛾撲火。鄰間的張寶生去看戲,是別人的台子,因為今夜玉老爺停休,據說這幾天都不唱戲。蘇雲硯心想,時間差不多了,張先生肯定是沒帶東西,於是自己攏著外衣圍巾,便撐著傘冒雨去接人。

  穿過熱鬧的霞飛路,蘇雲硯收起傘,鑽進了一條小巷弄。小巷幽幽暗暗,兩旁緊挨著兩棟高聳的紅磚建築,積水折射幽微的霓虹,巷身狹窄,僅僅兩人側身通行,附近都戲稱這是貓狗道,但這條卻是最快到達上海戲院的小徑。

  天冷凍紅了他的細白臉頰,蘇雲硯一路小跑,喘著氣,只想趕緊到上海戲院去。

  穿出了巷子正好是商行的倉庫,夜深了,綑貨擱在架上淋著雨,此區杳無人煙,連貓狗都跑去躲雨了。

  遠遠地,雨中有個人,那人穿著深青色長衫,隱身在黑暗中,細雨濕透了他的肩膀。蘇雲硯猛地嗅到一股血腥味,在寒夜裡顯得特別突兀。他停下腳步,沒有想過此處會有過客。

  對方也是,好似訝異地輕輕半回過頭,臉上卻沒有任何情感,白皙的臉龐還沾著冰冷的雨水,凍青了那張漂亮的臉。

  夜雨刷洗了一地的殘血,玉隱溪身上毫髮無傷,只有雙手像染了紅料,左手虎口一處刀傷滴滴答答地冒著鮮血。

  「玉老爺……」蘇雲硯吶聲地喊著。

  「離這裡遠點。」玉隱溪聲調冷淡,垂眸瞧著底下。蘇雲硯此時才看清,玉隱溪腳下躺著四名壯漢,皆已斃命,七孔流血死狀悽慘,其中一名脖子上還纏著一條細如髮絲的鋼繩。

  蘇雲硯此刻相當害怕,但在心底深處卻又感到哀傷。

  無以明狀的悲傷。

  「玉老爺,我住得離這不遠,您的手……該趕緊處置。」蘇雲硯的聲音克制不住輕顫。

  玉隱溪卻笑了起來,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血水被雨珠沖入夜裡說:「你怕的吧,別逞強了。」

  「老爺……」

  「你該是恨我的。」玉隱溪的眼眸銳利地瞪著蘇雲硯,「老爺子畏罪自裁、老太太病逝,一夕之間全族家破人亡,全因當年那名戲子暗中聽了不少秘密,從中作手,致使京兆蘇家名裂敗落,成了街訪人家的笑話。」

  蘇雲硯愣了愣,忍不住地握緊了傘柄。

  他想起了如夢般的回憶,蘇家的繁華,如金粉般璀璨閃爍。母親溫暖的手心,祖母的諄諄教誨,水榭戲台、繁花開盡,春去秋來,無憂無慮。

  那都是過去。

  蘇雲硯垂下頭,不敢再想。

  「我不管你存著什麼心思,」玉隱溪冷酷無情地說:「以後別再來了。」

  「……我知道,父親的那些事兒是不好的。」蘇雲硯搖搖頭,苦澀一笑:「那年……那名戲子才十幾歲,也是個孩子罷了。」

  玉隱溪下意識地握緊了拳,虎口的傷陣陣生疼。

  「才十幾歲就必須做這些事情,」蘇雲硯平靜地說道,「……能忍心怨嗎?」

  雨落個不停,似老天垂淚。

  今早就聽街訪傳言馮大帥逝世,世道必然掀起一場風波,原來玉隱溪也躲不掉禍事臨頭。蘇雲硯無法撇下他離開此地,乾脆牙一咬把手上的傘與外套全交給了玉隱溪。對方眉頭緊蹙,眨了眨困惑的長睫,蘇雲硯趕緊拉著他離開此地。

  玉隱溪一身的氣燄全沒了,彷彿給大雨澆熄,任由他牽著手在巷子裡鑽來轉去。

  隨後不久就到了蘇雲硯的宿舍,一盞青燈、四道灰壁,可真寒酸的緊。

  書桌上擺著幾本哲學書,旁邊還有一本戲譜,書讀累了蘇雲硯偶爾就會翻翻。他讓玉隱溪坐在桌旁,忙來忙去地拿了壺黃酒與藥物,替傷口消毒、抹上藥粉,又慢慢地纏上了繃帶。自始至終玉隱溪完全不吭一聲,連皺個眉都沒有,他就像個精緻的人形,端坐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的看著蘇雲硯。

  自己一頭熱,也不知玉老爺怎麼想的。青燈之下,低垂的長睫在玉隱溪臉蛋兒上映出了一道影子,蘇雲硯有些侷促,不敢抬頭去對上他的眼。傷口子不深,說刀傷,更像是細線不小心割出來的。蘇雲硯不敢亂想,繃帶又纏上了一圈。

  「你的目的是什麼?」

  玉隱溪突然開了金口,卻把蘇雲硯問愣了。

  什麼目的?世間無不功利,人心皆可算計,蘇雲硯心底豁然明朗,原來他是這樣想的嗎?玉隱溪把蘇雲硯的來到當成了處心積慮,他可真沒想過玉隱溪會這般質疑。或許是因為這人隱晦的過去嚐遍人間之苦,似乎也不難理解他的心。

  蘇雲硯失笑,替繃帶打了個結:「您想多了,天底下的事,我哪能算這麼準?」

  「你想要什麼?」玉隱溪問他,清亮透澈的眼眸中透著灼灼幽影,像危險的火,讓人不敢觸碰。蘇雲硯深思著,還不知該如何開口拒絕,玉隱溪又說道:「我不想欠你人情。」

  「我……」蘇雲硯怔愣了好一會兒,隨後又笑了笑:「那你把簪子還我吧。」

  玉隱溪微不可見地蹙起了眉頭,他不懂為何只要一把簪子。

  蘇雲硯解釋道:「那把簪子放在我身旁幾十年,從兒時到年少,酸甜苦辣都陪我吃過,還真捨不得把它給弄丟了。」

  說話時,玉隱溪表情從未變過,一貫冷情。

  「隨你。」玉隱溪說完,隨即甩袖離去。

  青燈之下,蘇雲硯盯著桌上帶血的濕布,微微地出神,是若有所思,又如針扎心頭,情緒難以排解,既酸澀,又心疼。

  隔日一早,宿舍裡來了個人,趙四郎捧著布包來到了蘇雲硯面前,除了幾本書以外,還有一只小錦盒。趙四郎離開以後,蘇雲硯才打開來看,裡面是他那把簪子。

  放得穩穩妥妥的,絲毫無損,就像從沒離身過一樣。

  *

  民國紛亂,風起雲湧。馮國璋死後,底下的一狗票什勞子督軍營長全亂了手腳,眼下最威風的莫屬「建威上將軍」——段祺瑞。

  當年段祺瑞力邀松坡將軍上京,卻不巧將軍病逝,隨後幾年馮大帥跟著去了,街訪議論紛紛,時勢造英雄,該是段祺瑞出頭天了。謠傳段祺瑞貓哭死耗子硬將松坡將軍的弟弟留在身邊當人質,松坡將軍的弟弟姓名蔡奉,原是馮國璋的人馬,好巧就被段祺瑞截胡。有人說,段祺瑞才不是惜英雄,他圖的只是蔡松坡的舊部與名聲。畢竟蔡奉其母不詳,跟他哥哥不同,不過就是個成天只懂吃喝玩樂的庶出子。

  說來也怪,最近聽說,寶仙樓已不見蔡奉多日,玉隱溪唱的戲也沒出現,更沒聽說是去上海舞廳的頭牌家裡打筒子,哎唷,這麻雀桌一打開,是七天七夜都打不完。

  這麼說來,蔡奉好似失蹤了。

  該不會……是給段祺瑞派人斃命了吧?

  *

  七天後,玉隱溪收到了一封信簽,短短的,還帶著女人脂粉的香氣。

  看完以後,信簽立即給暖房的銅爐燒個精光,丁點碎片都不剩。

  屋裡懊熱,趙四郎把窗子敞開,讓外頭帶著涼意的風吹入:「七寶姑娘說,事情如玉老爺所料,萬事已備妥。」

  室內爐火烘得酥暖,冷檀香氣繚繞,趙四郎將銅爐的餘火撲滅,炭渣就撥到爐腹底下。玉隱溪穿著三件式西裝,料子一瞧就是西洋來的上等貨,頭髮用髮油抿得一絲不苟,香菸、手錶、金領穿戴一身的好行頭,一副準備跟達官貴人聚會的模樣。

  「讓七寶這陣子多注意姓曹的。」玉隱溪說,趙四郎應了聲好,隨即轉出戲園的寫字房替老爺雇用車伕。

  玉隱溪上了黃包車,離開了戲園。臨江的外灘到了冬天,寒氣凍得可侵人骨髓,拉車的莽漢淌著一身熱汗飛奔似的往賈爾業愛路的方向去。租借區內洋樓林立,煙館、銀行、賭場、酒樓,繁華似人間天堂。拉車到了一處洋樓便停下,那是一棟有著尖頂灰磚的法式建築物,庭園還種了些花花草草,裏頭似有人嘻鬧。

  門前一位瘦長臉的僕役替玉隱溪引路,院子裡的藤架下坐著三個身穿旗袍的美艷女子,絳紅、紫青跟靛藍,襯著一園子的綠葉紅花。方磚上一地破碎的山茶花與君子蘭,女人們拔花玩鬧,見玉隱溪入內她們不約而同地轉頭,接著嘻笑起又交頭接耳品頭論足。

  玉隱溪跨入洋樓,由僕役領著上了二樓,主人房已有人在那裏等他。

  「石海,蔡奉的事怎麼著?」那男人年約四十幾歲,正對著面前的地圖沉思。「你不是盯著嗎?」

  僕役離去前關上了房門,玉隱溪輕描淡寫地說:「是段先生的主意。」

  「段先生命你做的?」男人抬起頭,神色驚疑。「這是真的嗎?」

  「蔡奉這人不安好心。」玉隱溪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翹起長腿,悠然地欣賞著陽台外只剩枝椏的銀杏樹,「徐先生,您可要知道,我此次前來可是把命都端在您眼前了,要不是咱們交情好,我可不來這趟。」

  「這是自然,我必不會讓段先生知曉,畢竟石海替段先生辦事兒,大帥顧慮甚多,你當然得小心翼翼。石海也不必如此見外,可如同先前喚我又錚。」徐又錚笑了笑,從一旁酒櫃拿出威士忌替自己倒了杯酒水。

  蔡奉死的太突然,徐又錚感覺事有蹊翹,又不好得罪只得拐彎抹角:「只不過蔡奉仍有四川那兒的勢力,為何段先生仍要辦他?」

  「你說呢?」玉隱溪瞇起眼笑了笑,眼角眉梢透露著快意,骨節分明的長指從自己的菸盒裡拿出了一支菸。徐又錚一時看迷了眼,心神蕩漾,這男人的風情比他那三個姨太還要勾人,他忍不住靠了過來,親暱熱乎地坐在玉隱溪身旁:「該不會,是蔡奉搭上了曹錕這老賊?」

  「這可是您說的。」玉隱溪將菸含上唇,含糊著一點鼻音說道:「我一概不知情啊。」

  徐又錚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唾沫,殷勤地掏出了金打火機替他點上菸,然而那一刻他卻對上了玉隱溪的雙目。那眼神黑白分明,像塊冰一樣透著寒氣,彷彿下一刻就會暴露殺機。徐又錚心頭一涼,整整倒退了兩步。這眼神他在戰場上看多了,尤其是打小教出來的殺人特務。這類人通常都不要命,只要大帥一下令,拿把刀子也要殺遍整個軍隊。

  「哎、哎唷,」好歹也是打過仗,徐又錚對自己的心慌感到不快,他穩下心神說:「如今蔡奉已斃命,四川那頭不好交代,段先生有說怎做嗎?」

  「別因小失大。」

  「是了。」徐又錚陷入了沉思,一會兒又說:「那蔡奉屍身你怎弄?」

  玉隱溪哼哼地笑起,愉快說:「丟到黃浦江,這幾天隨著浪漂到海口,有人找著了,但沒有頭,他家裡人若要尋,也沒法子認。」

  一陣惡寒爬上了徐又錚的背脊,瞧那雙如羊脂白玉的手不知扭斷過多少人的命,這麼一想,徐又錚什麼歪腦筋都沒了,一股窩囊火直往腹裡竄,不得發作,只得咬牙切齒說:「蔡奉這狗娘養的,媽了個巴子淨愛吃他娘的曹老賊臭狗屁!」

  玉隱溪哈哈大笑,將手中的菸抽盡以後才離開了賈爾業愛路的這棟洋樓。一出了門,玉隱溪就懶得裝了,一張花容月貌冷得像結了霜,似那十冬臘月裡的寒。天色還算早,他沿著霞飛路順道走訪幾位文人雅士,把方才去找徐又錚的行蹤給虛掩而去,一直到日頭西斜才藉口從沙龍裡脫身。

  潑天雲彩艷如火,斜陽在青石磚上染了一地的紅,玉隱溪出了磚門,向南轉了幾個彎,尋潘興路回去。街坊炊煙冉冉升起,路邊單節車叮噹響,三倆群拉車的腳伕打從他身旁經過,車上還載了個身穿狐裘媚笑的女人,他順著西行,又過了街角,恰巧附近就是大學校舍。三名剪了短髮的女學生捧著書包打從街角經過,嘰嘰喳喳地笑鬧,一晃眼,見了玉隱溪,三人又驚又喜又雀躍不已,不敢尖叫放肆失儀,互相抓著臂膀害臊斜瞧著玉隱溪,一面低語說個不停。

  玉隱溪朝她們一笑,逕自走遠,然而那三名女學生又依依不捨,偷偷地在後方跟了幾步路,其中一位臉圓的女孩腦膽兒較大,躊躇著要不要上前跟玉隱溪攀談。

  然而還沒讓姑娘攔人,倒先給人攔了,蘇雲硯在後頭小跑著步邊喊人家的閨名,原來是張寶生的學生,她把自個兒的書落在教室。

  玉隱溪聽見久違的聲音,回頭一望,正巧對上蘇雲硯的視線。

  蘇雲硯訝異地朝他眨了眨眼,那張小臉紅撲撲的,沁著薄汗,斜陽映得髮梢翻紅,那雙眼睛如秋水寒星,碩亮光明,彷彿天上星斗那般晃眼。

  玉隱溪也有些懵,啊,是了,蘇雲硯就住這兒。

  他好似很久沒見過蘇雲硯了。

  女學生們見蘇雲硯如見救兵,撒嬌似地哀求他去跟玉隱溪討張相片。蘇雲硯苦笑了笑,隨口就拒絕了。

  「我有事,就先走了。」蘇雲硯對那些女學生說。

  蘇雲硯沒跟玉隱溪攀談,只有彎下腰,遙遙地朝他行個禮,人就這樣轉身離去。影子在斜陽下拉的細長,一眨眼就沒入了街角,不見蹤影。

  人情還完,就兩清了,什麼也沒了。

  玉隱溪突然有那麼一瞬間,後悔把簪子還給蘇雲硯。

  蘇雲硯只喜歡以前的那個小玉,真真誠誠的小玉,不是現在這個玉隱溪的一切。求而不得,捨而不能,得而不惜。自己惦記著的那點兒拎不清眷戀,豈不是犯賤。

  玉隱溪轉身離開了此地。

  糟蹋了一場單純真摯的愛慕,他拿什麼盼望著對方回頭,他早已渾身汙濁。

  回到戲園的時候已接近傍晚,玉隱溪回到二樓,換下外套,鬆開頸子上那條令他不舒服的領帶,一把就扔在桌上,桌上擺放著好幾本邀人看戲的請帖,是為了後天的戲準備的。

  趙四郎規矩地捧了盆炭,替他添火,不敢吭一聲。

  玉隱溪扯開襯衫扣子,翻開名帖,才看第一頁就發覺字跡不對。

  「怎麼回事?」玉隱溪皺著眉問話。

  趙四郎不敢看他,有些心虛地說:「原先寫字的,他……這陣子忙,於是袁先生就另找了個代筆。」

  玉隱溪把帖子扔在桌上:「換掉。」

  「哎。」趙四郎彎著腰把桌上那堆名帖捧下去。

  「沒找到我滿意的不准送出去。」玉隱溪脫下西裝,對著離去前的趙四郎說:「你就這麼去跟袁道甄說。」

  門前的趙四郎應了聲,隨後關起房門,轉身就走下樓去跟袁道甄報消息。袁道甄痀僂著背正在房裡畫工筆,旁邊還有一個十歲唱花旦的小兒端著硯墨伺候他。

  趙四郎捧著字帖委屈地說:「玉老爺就這麼說的。」

  「嗬,」袁道甄笑了聲,「這小子說沒找到他滿意的不准送?」

  趙四郎把名帖堆在旁邊,嘆了口氣說:「豈不是。」

  「我看,非蘇少爺寫的,他都不滿意。」袁道甄擱下筆墨,拿起一旁的帖子仔細端詳:「嫌我字醜呢,也不想想,蘇雲硯來之前都誰寫的字兒。」

  袁道甄呵呵大笑,越笑越大聲,還笑得差點喘不過氣。

  一旁的趙四郎扁扁嘴,心裡暗暗叫苦。

  誰寫都好,這送帖子的人可是他呢,趕快寫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