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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警官。」甭管萩原是否聽出言下之意,至少態度誠懇,「絕對知無不答。」 警官點點頭,拋出第一個問題:「你昨天晚上九點過後到今天早上八點前人在哪裡?」 「在家。」 萩原報出一個地址,是附近的高層公寓,房租並不便宜,想來修車廠業績出色。但警官也聽過爆處內囉嗦的大老爺們推薦這間店,想來技術方面無庸置疑。又看看老闆這張臉,完全能理解何謂拿不定主意就跟著心走。 「有人可以證明嗎?」 「真抱歉,我是獨居。」警官正打算追問,又聽對方道:「單身,昨天工作特別多,回去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差點遲到了。」順帶解釋今早為何開門時間比平常晚,萩原補充道:「回家前去前面的在便利商店買了能量飲料,店員先生應該能替我證明。」 「我會提醒他們去調監控。」警官說,「還有其他證明方式嗎?」 「沒有了。」萩原說,「人不是我殺的。」 這下倒是難辦了。警官撓撓頭,感情上他願意相信萩原所言真實,但真相的探尋仰賴證據,直覺充其量作為參考。想了想,他如實交代現在的處境,「現在情況對你很不利,你知道吧?」 「我知道。」萩原苦笑,「死者恰好昨天與我有過爭執,家裡這裡有點距離,平常不會來──啊,這些是死者本人說的。死亡地點在我的店隔壁巷子,又找不到凶器……豈止是不利。」 簡直糟透了。 聽出萩原的悲觀,警官安慰道:「你若是能想出其他可疑對象,可以隨時提供給警方。」 「……」萩原沉默片刻,長長地嘆口氣,「我知道了。」 警官不忍心看萩原失落,餘光掃到身側的新人,低聲詢問:「你今天怎麼了?平常不是很能發問?沒有問題要問這位先生嗎?松田。」 「我……」 被稱為松田的男人張張嘴,平時的銳利恍若未聞,竟吐不出一個問句。見狀,警官的視線於兩人中徘徊,問:「你們認識?」 松田沉默不語,警官也愈發肯定這兩人之間必然有問題,不待他發問,萩原主動接話,「有過一面之緣。」 完全不像是一面之緣的交情。警官儘管對松田有很多吐槽,卻也清楚松田是有齟齬當場解決的人。脾氣不好,但技術過於傲人,哪怕在爆炸物處理班內都是一等一的天賦,否則也不會在警校一畢業就被老大搶過來。而天才有傲氣,大多數人都能理解,也選擇包容。 他何曾像現在這般有口難言?敏銳的警官甚至捕捉到萩原說一面之緣時松田的一顫,一副明顯為此動搖的模樣,怎麼看都不是萍水相逢的緣分。 「實不相瞞,我和這位松田警官有過不愉快的爭執,他堅持要那個零件,怎麼也說服不了。」萩原三言兩語交代經過,隨後雙肩一聳,「不過那都過去了。」 過去了、嗎? 警官看向迴避視線的松田,雙拳緊握,全然不似萩原那般雲淡風輕。 他和萩原研二的確不是一面之緣。 作為最先趕到現場的警察官,松田有留在現場告知情況的義務。換作一個月前,繁忙中的會面必然會得到調戲,正如多數人對萩原的第一印象,他的社交手腕遠超平均值,深諳如何在最短時間內散發魅力以達成目的。而今視線交會時,也只得到短暫的停留,和毫無波瀾的對視,連等候之際遞上飲料時的觸碰都立刻送上道歉,生疏至極的態度令心臟揪成一團。 松田知道自己今天確實失態,但面對的是剛剛分手一個月的前男友,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於公於私,他都有很多話想問萩原。饒是松田,面對不愉快的分手也無法坦然視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搭話,不是被萩原轉移話題,就是找藉口直接離開,以最乾脆的方式說明拒絕接觸。 「……你還好嗎?」過於明顯的欲言又止,前輩無法當作沒看見。片刻的相處讓他對萩原有基礎了解,不像是這般不給面子的人,也頭一回見囂張新人的失落模樣,八卦之情呼之欲出。趁萩原去接聽電話,他趕忙問:「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只是一點不愉快。」 「我看來你和萩原先生更像是舊情人相見。」 賓果。松田花一番工夫管理表情,掩飾好動搖,「無可奉告。」 真是不可愛的新人。他忍不住想,嘴上卻道:「不會影響案情吧?萩原先生現在的處境……」 話音未盡,門口傳來警笛聲,默契地收斂神情。 現在任何一點動靜都有可能加強萩原的嫌疑,他們絕不能表現出偏頗。 然而前輩擔憂的場景沒有出現,三系的人抵達現場後接手資料,萩原面對再一次的核對身分不曾露出半分煩躁,應對鋒利的問答更是如魚得水,尋常被質疑的窘迫或惱怒幾不可見,連三系幾位深知以貌取人有多不可取的刑警都忍不住放軟態度,「您和死者的爭執具體是什麼?」 「是價格。」萩原說,「實話實說,雖說是爭執,但從事這一行被懷疑零件抽太多或是工費太貴都是常態,一天裡也許有三四個呢,若每個都得放在心上,早就容量超載了。」 各行各業都有難處,身為警察官也時常被質疑過當或針對,他們完全能感同身受,刑警點頭,筆飛快於筆記本塗寫,「只有這樣?隔壁店家對死者印象深刻是因為吵得太大聲了。」 「那是價格吵完以後的事了。」萩原摸摸鼻子,語氣飽含無奈,「他堅稱我對他的女伴、嗯……示好。」 用詞相當婉轉。萩原提起女伴時沒有分毫負面之詞,但在場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無奈,儘管無法感同身受,卻也能揣測出是帥哥的煩惱,稍微的友善都能被敏感之人解讀為撬牆角。 「您應該沒有……」 「當然沒有。」萩原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可不想在工作時間和客人有過多牽扯,我還想準時下班呢。」 也是。刑警們不約而同地想:況且人比人氣死人,以面前人的條件找伴絕對是輕而易舉,真有心想撬牆角也不會選這種會當面引發衝突的方式。 「總之,當時我和那位先生解釋過絕無示好之意,暫時沒有想再進入一段感情的意思。」萩原停頓片刻,嘆道:「我就算風流,也是挑嘴的風流。」 「順帶一提,您最近的感情狀況和夜生活……」眾人投來的視線令較年輕的刑警趕忙擺手解釋,「不能保證萩原先生說的是事實,不是嗎?也許他真的──」 另一位則刑警煞有其事地頜首,「請您說明。」 「……我最近都在沉浸工作。」萩原撓撓後腦,「我上個月才被甩了。」 「啊、真抱歉……」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該振作起來了。」 「那、那祝您早日達成目標……」 萩原笑了笑,「我會的。」 前輩確確實實聽見身後的哼聲,向發聲處瞄去,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眼花了,竟在松田臉上看到不滿和微妙的……委屈。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是委屈。 常理而言,一個人決定往前走應當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吧?前輩想。難道他們之間說是不愉快其實過於保守,真相是血海深仇? 胡思亂想期間,他注意到老刑警也看了過來,視線輾轉於萩原與松田之間。他聽說過這位資深刑警,出了名的眼光精準,因此破案無數,今年底將要光榮退役。他正想請教意見,卻見老刑警收回視線,不打算繼續深入。轉頭和鑑識人員交頭接耳,眉頭深鎖,向萩原直言不諱,「初步研判死亡時間是半夜三點,頭部遭鈍器毆打致失血過多死亡,從傷口判斷,我們認為鈍器是工具一類的可能性較大,待會請讓我們檢查。」 「我會暫時做不了生意嗎?」萩原問,「如果會耽誤工期,請讓我先向客戶說明情況及轉介急件。」 「那就麻煩您了。」致謝過後,老刑警又問,「這間修車廠只有您一人嗎?」 「不,還有兩位員工,一位只負責行政事務,一位和我一樣。」 「您和他們的關係如何?」 「工作方面難免有點磨擦,缺點當然有,本性都不壞,再說私生活方面只要不影響工作我並沒有管教的義務。從不欠薪,推崇準時下班,排班也好商量,能完成工作就行。」真是個好老闆。所有人都聽見年輕刑警的嘟囔,畢竟菜鳥警察官正是隨時待命的時候,別說私生活,能安穩睡覺就不錯了。萩原想了想,又補充道:「涉及個人隱私,如果想知道,私生活方面可能要請您們親自去問。」 「我們會的。」當然也會問問他們對萩原的評價。老刑警唰唰紀錄,筆尖一滯,裝作不經意道,「除了死者,應該還有人和您有其他糾紛?」 「哎呀,我自認是絕世好老闆呢。」 「但身外之物可沒您這般善良。」 萩原依然笑容可掬,「只能說我們的關係還沒好到能談這些。」 「所以若有人針對這點──」 「警官,我有權保持緘默,對吧?」 「……當然。」警察手冊被塞回口袋,被拒絕的老刑警依舊坦然自若,「我個人是想相信您的,萩原先生。希望您別讓我失望,以及有任何發現還請隨時聯絡……走吧。」 老刑警發話後率先往門口走去,後輩們自然不敢不從,松田三步一回頭,試圖和萩原對上眼神,遺憾後者似乎更關心他的生意,目送一會兒便低頭抓起電話。 最後聽見萩原的聲音時,他正和客戶商量要延期或是轉介,不停地彎腰向對方道歉。 明明不是他的錯。松田不想承認自己心疼了,想狠下心學萩原這般視而不見,然而前輩突然撞撞他的手臂,示意他認真聽案情。 松田連忙專心,彼時年輕的刑警正感慨,「總覺得不是萩原先生。」 「你覺得可沒有用。」老刑警十分不給面子,「他目前還是嫌疑最重大的人,你這般偏袒他,小心被擺一道。」 「是,是,真嚴肅──」年輕刑警驟然發問,「您認為是他嗎?」 「我只是看過太多案件,不乏儀表堂堂的嫌疑人。」聞言,年輕刑警徹底蔫了。老刑警拍拍新人的肩膀,「現在也只有新人這麼純粹了。」 「您就直接說我傻吧……」 「別那麼悲觀,也許你是對的也說不定。」 「所以您果然相信他嘛。」 「我相信他也沒用,直覺又不能作為證據。」老刑警猛然轉向松田,「你認識他吧。」 松田張張嘴,怎麼也無法否認,只得拐彎抹角,「情況對他很不利吧……」 「是相當不利。」老刑警斬釘截鐵地抹滅希望,「他太冷靜了,措辭也像是特意組織過的,即便我相信這僅僅是因為他個人社交能力出色,但他確實有所隱瞞, 。」 「……」 「我不過問你們究竟是什麼關係。」老刑警雖然這麼說,但松田總覺得對方早已猜出他和萩原的聯繫,「如果他不肯開口,他早晚得來一趟警視廳。」 「您和我說這些也……」 「我以前很喜歡看丈太郎先生的比賽,那一年的冠軍戰也在現場。」老刑警嘆道,「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謠言的可怕。」 松田記得當年意氣風發的父親,曾親口答應把冠軍獎盃作為那一年的生日禮物,最後卻等來滿地的空酒瓶。別說戰敗了,甚至沒能站上擂台,松田連早已組織好的安慰都說不出口。 「不是他幹的……不是他,萩原不會做這種事……」 「松田?」前輩看著好似入魔的松田,輕輕搖晃對方的肩膀,「還好嗎?」 「不是他……」松田沒有理會前輩的關心,兀自低語,「絕對不是……我會證明。」 「你打算怎麼證明啊、喂!」 如何呼喚都得不到回應的前輩開始思索是否該順帶把這件事報告給上司。 因為他總覺得,他們家的新人會幹出什麼不得了的事。 02. 松田原本是不打算來的。 他不想承認直到踏出警視廳的前一秒仍在現實與妄想中掙扎。 相比自己,高中畢業後便接手修車廠的萩原顯然比他更懂社會生活,出眾的洞察天賦和社交技巧往往能讓他處在前端,還是親密的關係時,松田往往還沒開口便已接到溫度適宜的水,或是一個熱情的吻。 在這場感情裡,萩原是無庸置疑的指路標。妄想裡的松田正大肆暢想著被感動得一蹋糊塗,緊握著他的手訴說崇敬和思慕,像過去每一回那般。但現實裡是已然拆解的毛線球,再多的糾葛都被一刀兩斷,以最為直接難堪的方式解開。 他不會真的讓自己陷入無可挽回的境地,畢竟凡事留底牌還是那會兒萩原無數次對他的勸諫。萩原總說他青澀,那時的松田猜測他指的是性事方面,未經人事的身體在萩原的手裡成熟,他想像中的痛苦幾近於無,無數次被擁入懷中,綴上一朵朵紅花──直到分手後。 他們的關係結束於一個平凡的休假日。那天最特別的是一早的電話,警視廳對犯罪見怪不怪,但不會視為理所當然。松田那日本該是旁觀者,可警察官對危險的嗅覺讓他在驚覺事態不尋常時反射性地躲進窄小的儲物間,任憑外頭鬧哄哄的仍屏氣凝神等待。他聽見警笛聲,聽見搶匪呼喊要求準備贖金的威脅得到全面答應,才慢吞吞地擠出儲物間。 情況不妙。他縮在牆角,發現警方全被困在外頭,即便相隔一扇窗便是高聲呼救的民眾也無能為力。 有機會,有能力,再加上職業責任感,松田當然不會坐視不管。他摸摸自己的口袋,握住前一天萩原送他的瑞士刀,心想萩原若是知道他把自己送的禮物變成勇者之劍,拯救旁人於苦難,勢必會以他為榮吧? 松田義無反顧地鑽入通風管道,積累的灰塵把新買的棉衣蹭得斑駁,膝蓋被磨出血,窄小的空間讓松田毫不懷疑明天大概得面臨肌肉不聽使喚的困擾,只不過所有的不滿於他終於接觸到歹徒口中的炸彈,旋開第一顆螺絲時煙消雲散。他聚精會神地拆解,越快越好,他知道,手上的動作卻無半分倉促,他避開幾處陷阱,腦海逐漸勾勒出完整的構造圖,寫上最後一步的解方時,計時器停止,宣告正式落敗。 他喘著氣,撥通方才在攻堅部隊中瞄到的同事的電話,如實轉告這項資訊,隨後在攻堅成功的動靜中緩緩地癱倒在地。 累死了。難得一個好好的休假日。他出神凝視天花板,無暇顧及自己是否像滾進灰色顏料般狼狽,滿腦子想著該如何和萩原訴說今天的冒險。思及可能得到的讚美,連被同事架回車上順帶捎至警視廳做筆錄都覺得心花怒放。 萩原的電話來時,松田剛剛踏出警視廳,他換上同事友情借出的備用襯衫,頂著破洞牛仔褲──看著還格外時尚──前去赴約。萩原正倚靠牆壁,低頭凝視指尖,專注擦拭沾染的髒污,和只有上衣勉勉強強乾淨的松田呈現鮮明對比。 「小陣平。」萩原似乎安裝某種雷達,每回都能在人群中一眼捕捉到松田,笑瞇瞇地起身迎接。他上下打量松田,有些遲疑:「凌亂風嗎?」 「……只是單純亂了。」松田試圖把髮絲撥好,見他如此粗暴,無奈接手動作避免他繼續摧殘可憐的自然捲。望著萩原的臉,心跳加速的同時,醞釀許久的說辭已然按捺不住,「萩,我今天用你的禮物當英雄了。」 「嗯?我的禮物?英雄?」一整天忙於工作的萩原想起方才等待期間看見的頭條新聞。他曉得新人警察休假難得,就一天也沒能消停未免太倒楣了,不免覺得有些荒謬。 但松田的穿著打扮又不像他最近的風格。至少,他不認為昨天還在聊天時吐槽破洞褲的人會今天就穿上了,且上衣也有些許的不合身。比起更換穿衣風格,萩原更傾向是借了誰的衣物。 「說起來今天的搶案,新聞提到有顧客幫忙拆除──」 試探才剛起個頭,他便看到松田挺直背脊。 「……不會吧?」 「嗯,是我。」 早上有多驚險,現在就有多驕傲。萩原彷彿看見松田身後豎直的尾巴,用渾身解數詮釋求誇獎。 「欸──小陣平真厲害。」萩原真情實感的讚美令松田的胸脯挺得更高了,「所以你說用我的禮物當英雄是指我送的瑞士刀嗎?」 松田點點頭,摸摸口袋裡的瑞士刀,一副好戰友的模樣令萩原失笑,「好吧,英雄,先去買身衣服換了?」 松田承認自己是得意忘形了,從而在今天一聲聲來自四面八方的誇讚中忽略萩原的心情。一路上,他都在和萩原訴說著自己的冒險,難免有點加油添醋及重申當時的驚險,隨時可能會爆炸,爆炸後又會發生什麼事,那些在松田看來的習以為常,卻讓萩原的笑容愈發勉強。 聽一次還能對美好結局微笑鼓掌,第二次不免開始注意故事裡的筆法著重於何處,而被再三強調的驚險便成為首要目標。 「……那個,小陣平。」萩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他能理解松田對這份工作的自豪,也對此與有榮焉。畢竟他的男朋友是英雄,怎麼可能不自豪?「下次還是先和外頭聯繫再行動吧?」 「事態緊急嘛。」 彼時松田還不以為意。他不久前也被上司唸過擅自行動,只是結局是好的,判斷未失誤,上司也承認倘若得知松田就在商場內的消息,他也會下令讓松田試圖解除危險。 「沒有防爆服呢……」 「那個通風管道這麼窄,就算拿到防爆服也穿不了。」松田說,「再者老頭也說了,就算那時候我不說也會叫我進去,天時地利人和,只有我能辦到──」 「我知道,我也覺得小陣平真的很厲害。」萩原軟下語氣,「不說拆解,光說面對炸彈就是天大的勇氣了,換作是我恐怕沒有那麼勇敢。」 「……我是專家,你又不是。」松田從未想過萩原不勇敢。這家修車廠在他去警校前還沒開始,這附近又有老字輩的工廠,新參者要想在此殺出一片地何其不易。萩原在自己的職業上大放光彩,讓每位顧客都心滿意足,從來願意下次一次再作回頭客,獨自一人在東京街頭佔據一席之地,那就足夠勇敢了。他只不過想和萩原分享他的生活,試圖得到他的稱讚,而今稱讚中似乎夾雜著不認同,難免有些委屈,「你不為我開心嗎?」 「我當然為你開心。」萩原連忙擺手,「我只是想這種事應該充分溝通後再行動,哪怕結果不會改變。」 那不是白費工夫嗎? 儘管松田沒有駁斥萩原的意見,但不以為然全寫在臉上。見狀,萩原仍有話想說,不過心忖春宵一刻值千金,既不想將寶貴的休息時間用於爭論,畢竟爭贏了也沒有獎品。又覺得觀念的衝突得仰賴時間磨合,強行求變僅會徒增齟齬罷了。 於是他識趣地避開這個暫無結論的話題,「去吃飯吧,我餓了。」 萩原的退讓更加深松田的不解。他仍想試圖和萩原就此溝通,卻被萩原三番兩次轉移話題,不免感到生氣。松田並不在意旁人看法,我行我素到差點被教官寫入卒業評語,更無數次被現任長官唸叨,可他從未想過要為此改變。可是萩原不一樣,他知道自己對萩原的認同過於執著,因為在乎,哪怕全世界都不贊同他的做法也無所謂,只要萩原為此鼓掌就好。 如同被潑一盆冷水,他垂下眼瞼,悶聲道:「我要回去了。」 「先吃完再回去。」萩原說,「……如果你不想跟我一起,那你去吧,我把錢轉給你。」 「不吃!我要回去了!」 「事件是中午發生的,你肯定又是事後胡亂塞點或直接沒吃東西吧?」見松田渾身僵硬,儼然是一副被說破的模樣,萩原的態度也不再如平時那般高昂,「又打算吃泡麵或睡下去?別拿自己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松田扭頭,閉口不答。萩原無奈之下只得掏出手機,將訂購截圖發給松田,「去吃吧,我不會跟過去的。」 對象不會跟過來的約會還叫約會嗎?松田越想越鬱悶,直言道:「你想分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興趣一個人去那種地方吃。」 「我只是不想浪費……」 萩原張開嘴,松田心忖他打算從成本考量出發,能言善道的嘴最後總能得到萩原想要的結果。儘管理智上明白萩原的理由正確,但有些時候人比起正確答案,更需要一個無理的共同戰線。 於是在萩原出聲前,松田三步併作兩步遠離了。 他能感受到萩原的視線,只走過拐角便停止,隨即蹲下。他在等,等萩原願意走過來再次邀請他一同共進晚餐。他豎直耳朵,於他而言在各色聲響中判斷出熟悉的腳步聲並非難事,可他遲遲未聽見渴望的動靜。不由得掉頭回去,一探出頭,只見萩原坐在長椅上,望著夜空若有所思,手裡正捏著手機。隨後像是下定決心,舉起手,按下號碼。 松田趕忙摸向自己的口袋,不假思索地按下接聽鍵,機體湊在耳邊。喂,他分明聽見萩原的問候聲,聽筒卻無震動耳膜,不死心地放下手,方驚覺哪有什麼電話,螢幕仍依然顯示待機鎖定。 確認得到對方的問候,萩原報上姓名和電話號碼,最後說道:「抱歉,我要取消,訂金沒關係。」三番兩次向對方道歉後,萩原放下電話,吐出悠悠嘆息,熟悉的腳步聲愈來愈遠,愈來愈遠…… 然後便再也沒接近了。 彼時松田仍想,大約是知道吵架了心情不好,口無遮攔是憤怒下的常態,因此短暫分開平復情緒後再溝通是明智之舉──他知道,深諳交際之道的萩原當然也知道。他捧著手機,在睡前仍然盯著螢幕,渴求著每天那句簡短卻溫暖的問候:晚安,祝好夢。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知曉他不僅沒等到夜間祝褔,也沒等到早晨問候。通訊軟體上往常訊息不斷的聊天室自那日後沉寂數日,起初還能說服自己只是成年人忙於工作而忘卻聯繫。 但一天過去了,三天過去了,於日曆撕下第七張的當日,松田終於忍受不了寂寞。 他早早結束工作,待下班時刻到的瞬間衝出辦公室,直奔萩原的修車廠,內有零星客人,於各個角落或看新上架的商品,或和人溝通如何修理,他環視一圈,於萩原拎著未開封的機油踏出倉庫之際奔上前,一把抓住萩原的手。 他啟唇,無比熟悉且喜愛的兩個音節將將湧出喉頭,於剎那間被扼殺。 萩原說:抱歉,我們還是別拉拉扯扯吧。 松田此生聽過許多難聽的話,在父親被誤捕時,在霸凌最猖狂時,但每一回他都忍下來了。此刻見萩原推開他的禁錮,向後退一步,疏離顯而易見,「為什麼」尚未問出口,解釋接踵而至:畢竟分手了,不適合。 他們什麼時候分手了? 松田想追問,惟看著萩原的臉,往日的笑靨不再,登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有什麼地方需要幫忙嗎? 他聽見萩原問。 那天,松田陣平結結巴巴拋下一句沒有,第一次當了逃兵。 03. 今日工作進度不理想。 萩原望著半關的鐵門外低垂的夜幕,和手頭上連三次差點脫落的螺絲起子,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在狀態。 這種接一單賺一單的工作業績壓力大是自然。尤其萩原剛剛開店不久,勉勉強強樹立起口碑,當然要好好保護。現實是,有充分理由的暫時停業或者轉介也許會換來顧客的諒解,但錯失的機會也可能導致最終的失敗。 耽誤的工作已盡力挽回,代價是萩原今天連喝口水的時間都少之又少,一個飯糰先是從早餐變成午餐,而今似乎還能充當宵夜,至少性價比超乎想像,萩原僅能如此自我安慰。 結束這項作業就先休息吧。萩原深吸口氣,又一次鑽入車底。情況比預計更麻煩,他一點點修正錯誤,卻面臨型號錯誤的困境。往常他可不會犯這種錯誤,嘀咕著得換個工具,正當他在鑽出車底和暫時休止間猶豫不決時,他聽見鐵門的動靜,刻意留下的腳步聲迴盪廠內,於身側止步。 萩原勾勾唇角,向外伸手:「七號。」 不多時,一把扳手擱置掌心,得以成功解決任務,明天可以聯絡顧客了,心情總算好些,鑽出車底,映入眼簾的果然是熟悉的臉,「謝了,松田警官,不過今天已經結束營業了。」 「……只有我和你在的時候也不用這麼生疏。」 「我累了,警官。」萩原像是沒讀懂松田的意思,兀自拒絕溫情,「如果您只有這種話要說,請等營業了再來。」 「那時候你就會知無不答?」 「也說不定哦?」 松田試圖從對方臉上看到半點破綻,但溫情無用,諷刺亦然,萩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讓火氣忍不住上湧。松田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往常再棘手的敵人都無法讓他喪失戰意,但面對萩原卻連維持理智都成艱困任務。 理智不斷告知他以證據為重,情感卻叫囂道:自己何時在萩原研二面前還需要無堅不摧? 松田仍不死心,「好歹我也幫了忙。」 「所以我沒立刻下班走人。」萩原神情自若,「或者我給您買宵夜作為報答?」 「你陪我吃?」 「真抱歉,我現在累得連笑容都不想保持呢。」萩原說,「堂堂警官不會想勉強一般民眾吧?」 松田定定地看了看萩原,後者全然沒有尋常百姓面對警察時的天然畏懼。社會經驗值的差距於他們之間對比明顯,自對前男友的態度可見一班,至少他仍無法在面對萩原時做到無動於衷,只得認下敗仗,「你知道我來做什麼,不能配合行事?」 「這會兒又打算和我擺警察官的架子了?」 「我沒這麼想!」音量驟然拔高,松田深吸幾口氣,勉強壓下煩躁,「現在情況對你很不樂觀。」 「嗯,然後呢?」 「你隱瞞了部分證據。」看著雲淡風輕的萩原,松田覺得自己的著急彷彿笑話。可轉念一想,萩原大概只是還未意識到被逮捕的可怕之處。曾經輿論壓垮他的父親,那會兒他只能看意氣風發的男人日漸消瘦,而今有能力挽回,自然不能作勢不管,遂咬牙續道:「把證據交給我,我會替你洗清冤屈。」 「……您這麼相信我啊,松田警官。」松田不假思索應聲的模樣不僅沒能讓萩原露出任何異樣,反之,他的表情更冷淡了,「可我為什麼要相信您?」 「萩……」 「有關係的時候尚且辦不到完全的信任,更何況非親非故?」 我相信你。 松田想這麼說。 可他曉得萩原的意思,當時選擇離開,在選擇留下面對的人面前毫無說服力可言。 松田張張嘴,隨即挫敗地垂下肩膀,「對不起。」 「──您不需要向我道歉。」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松田說,「但請你再相信我一次……」 「抱歉,無可奉告。」 「請相信我!」松田幾乎是吼出聲,「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什麼都可以?」 平常仰仗笑靨柔和五官,面無表情時便無從抑制攻擊性。曾令松田神魂顛倒的紫眸只平靜地望過來,便叫他周身一顫。可萩原好不容易有鬆口跡象,松田只能硬著頭皮重複道:「什麼都可以。」 「──趴好,屁股翹高點。」桌面的東西被掃開,紙張連同筆堆積角落,萩原拍拍桌面,玻璃和語氣同等冰涼,「那就讓我看看您的誠意吧,松田陣平警官。」 松田看著那張熟悉的桌子,努力壓抑負面情緒。和萩原做愛當然不是第一次,每回都是酣暢淋漓的極致享受,他喜歡在身心的交流後抱著萩原的感覺,喜歡湊在一起默默抽菸,也喜歡仰頭交換溫柔纏綿的吻。 可是為了證據,為了給萩原平反,他今天絕不能退縮。 松田嚥了嚥唾液,順從地趴到桌面。玻璃貼合腹肌,冷得他哆嗦,邊緣磕在恥骨,疼,但胸口的苦悶讓人更難以忍受。 偏生萩原還要落井下石,「真乖啊,松田警官,該說您盡責嗎?竟然能為了證據讓嫌疑犯玩屁股,超乎想像的淫亂呢。」 可松田已經放棄和萩原逞口舌之快,「你要做就快點……」 「現在是您有求於我,怎麼會是我取悅您?」 深諳如何讓人對自己心生好感意味著喜好和嫌惡在萩原面前皆不是秘密,往常的甜言蜜語和行為總讓松田越來越沉淪,一天比一天更信任萩原,頭一回直面利刃,那種彷彿被當作貨物的感覺直叫人喘不過氣。 長褲連同內褲脫至膝窩處,該是淫糜的畫面,性器卻疲軟至極。松田擼了幾下,徒增難受,索性放任不管,兀自往臀部摸去。 先前的實戰經驗讓松田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相當習慣男人間的性愛,熱情的吻往往是最好的催化劑,輕易能讓身體進入狀態。可他嘗試將手指塞進後穴,緊閉的穴口卻無能為力。 換作過往,松田會毫不猶豫地挑釁萩原,然後就會得到強硬的進犯。萩原對他瞭若指掌,身體又很合拍,每一處敏感點都能得到渴望的刺激,萩原以身體力行告訴他性愛本該是這般愉悅的交流,而今卻淪為交易的籌碼。 萩原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他身上,不帶情緒地打量曾被他以各種美好詞彙形容的身體,「等等。」他拉開最下層抽屜,取出一罐少了三分之一的潤滑液遞給松田,「好好擴張……如果您不希望大半夜掛急診的話。」 松田接過潤滑液,不是熟悉的牌子,搖晃瓶身,不願意揣測短少的部分究竟用在誰身上,又為何會在這種地方出現。 可他忍不住看向萩原,試圖從他臉上瞧見一絲鬆懈,卻只見輕慢的笑意,彷彿在嘲笑他的無知:當然是和某個他以外的人,在這裡,夜深人靜時,度過美好淫糜的夜晚,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用途? 懷著彆扭和苦澀,把潤滑液往屁股淋。潤滑液和玻璃桌同等的冰冷,畢竟再沒有會細細捂熱和安撫的人,松田幾乎沒有自己動手的經驗,交往期間這一向是萩原的任務,他只需要負責舒服到蜷縮腳趾,以放浪的呻吟回應。 松田只能學著萩原的手法,嚴肅的彷彿在進行炸彈拆除作業。在穴口揉揉按按,吞進體內的潤滑液每每讓他下腹縮緊,待溫度平衡後,他嘗試送入手指,第一根便叫他渾身緊繃──一點也不舒服。 他曾認真比對自己和萩原的手,同樣是長時間手持工具,粗繭佈滿手掌各處,但是萩原比他高,骨架也比他大,手指分明更粗一些,松田卻從未擔心過自己能不能接納。 食指進入第二指節時,松田已大汗淋漓。這是憑藉過往經驗,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的身體接受的成果。熱辣的脹痛讓松田進退兩難,下意識睨向萩原,後者全然沒有鼓勵或放過的意思,只得深呼吸幾口,硬著頭皮繼續。 他摸索著探向體內,在擦過前列腺的瞬間顫慄,早已熟悉性愛的部位渴求著持續的安撫,好讓身體品味銷魂的高潮。但這是交易,無關他個人意願,松田狠下心迴避渴望,機械式地擴張後穴。但情緒和環境遲遲讓他無法進入狀態,好一會兒才能勉勉強強吞入第二根手指。 此時,他似乎聽見萩原的笑聲。嘲笑著心不甘情不願反倒更為狼狽的自己。萩原甚至不時挪開視線,好似糟糕拙劣的表演讓他提不起半分興致。松田不得不加快動作,嘗試著塞入第三根手指,卻是事與願違。 焦頭爛額之際,一隻手驟然摸向背部,粗糙的指腹於背脊處上下描摹,輕佻的撫摸霎時讓松田不敢動彈。 「比想像中笨拙呢,松田警官。」與動作相反的沉重評價毫不留情砸向松田,「您隨時能提起褲子離開,我絕不會阻止,比如現在?多合適的時機。」 「……」 「不願意?」手指掠過尾椎,順著臀溝下移,會陰處的潤滑液沾濕萩原的手,,隨即被帶往穴口,強硬地擠開,無視弓起的背和原來的訪客,入侵者放肆攻佔,「您再不放鬆,我可能會失去耐心,畢竟夜深了,我還想好好睡一覺迎接明天的工作。請恕我失禮,但尊貴的英雄應該能體諒老百姓的辛苦吧。」 松田知道萩原仍對那天的事耿耿於懷,分開這麼多天,他也認真反省自己的問題,和萩原溝通的腹稿擬了十多篇,不說文采斐然,絕對真情實感,但剛想開口便被手機的震動阻止。 萩原瞄了眼螢幕,無奈嘆息,沒等松田發問便直接按下接聽,「現在是下班時間了,堂本小姐。」 「嗯,我還在修車廠,不過確實下班了,現在是私人時間。」 在休息時間被打擾,語調依然溫和,萩原朝門口望去。店門口正巧有盞路燈,自未閉的窄縫隱隱能看見人影,想起自己正在幹的事,松田下意識屏住呼吸,縮緊的腸道包裹萩原的手指。手機被萩原夾在肩頸,空出來的手拍在松田的屁股上,和臀肉同樣顫抖的尚有松田的聲音,差點脫口而出的呻吟讓他趕緊摀住嘴。他瞪向萩原,然而濕潤的眼睛不僅沒能換得同情和歉疚,反倒又一次招惹拍打。 「聲音?您聽錯了吧?」相比松田的手下留情,萩原的手指毫不猶豫按在前列腺上,以最直接的方式強行挑起慾望。相比粗暴的動作,語氣依然不改,「嗯,沒關係,我接受您的道歉,下不為例。」 電話另一端似乎噤聲了。松田能感覺到萩原正凝視發顫的後背,緩緩向下,隨即停留在腿間慢慢脹大的性器,鼻腔發出輕柔的哼聲。他不敢回頭去看萩原的臉,生怕看見那雙讓他眷戀不已的紫眸盛滿譏諷,體內的手指驟然勾起,他便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把嗚咽嚥回腹中。 「您還有什麼事嗎?」萩原主動打破沉默,話語客氣卻強硬,「沒事我就準備收拾東西回家了。」 等等!松田聽見另一頭的女聲拔高。他聽見嘆息,知道萩原口中堂本是一位明年準備步入社會的大學生,他早上也見過,年輕、漂亮,同時從未掩飾自己對修車廠老闆的驚豔,這個時間點,想發出什麼樣的邀請,連松田都清楚的事,人精一般的萩原怎麼可能不曉得? 但主動戳破旁人的心思只會造就尷尬,因此萩原本想當作不知情,架不住初生之犢不畏虎。下一秒,堂本鼓起勇氣,終於問出自己能不能進來。 「進來?」 說出的話讓松田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生怕面前提出惡趣味交易的男人會邀請觀眾一起來欣賞他的窘迫。萩原又一次拍拍臀部,彷彿在詢問,又像在威脅,松田拼命搖頭,急得直喘氣。 此時,體內的手指又再次朝前列腺發起猛攻,霎時讓松田無暇顧及其他。松田攀著桌面,試圖迴避攻勢,腰卻軟得使不上力。 萩原太了解他的身體,深知何時會習慣快感,即時展開下一步計畫。若說精準按壓前列腺讓松田失去反抗能力,驟然按在會陰處的拇指便是賦予絕望。手掌被松田咬出印,呻吟仍自唇角不斷洩漏。右腿被萩原抬起,擱在桌面上,疲軟的身體無數次於嘗試屈膝跪起時背叛,大張的雙腿更無力阻止侵犯。 「──抱歉,堂本小姐。」萩原的拒絕讓另一端急切地表達真心,「不,您是個很棒的人……我不是您想像中的好人,真抱歉不能答應您的邀請。」 萩原的答覆無疑讓松田鬆口氣,各種意義上。是時候掛斷電話了,松田剛想鬆口氣,復聽見萩原開口:「您還想問為什麼?」 松田登時僵硬。 「好困難的問題呢。」萩原聽起來似乎真的很苦惱,「對了,問問其他當事人吧。」 手機猛地湊在松田耳邊,「您說呢?」 松田猛然搖頭,連忙把嘴摀得更緊。手指的動作愈發不安分,直往敏感點招呼。松田摀嘴的手按得越來越用力,手臂肌肉鼓起,然而他的努力在萩原捏住手腕強行拉開時功虧一簣。 「萩、萩原……!」 「當事人不發表一下意見嗎?」 若僅是單純的力量比拼,萩原不比松田差勁,何況先前的忍耐已讓松田消耗部分精力,「放開、嗚!」 「警官也能向一般民眾求救吧?不試試?」 「先放、嗯!放開我!」 「所以您這是打算結束交易了?」 「我不會逃……」在萩原的手指仍執著地欺負敏感部位的當下,要想不把呻吟喊出口何其不容易。松田盡其所能壓低音量,聲音抖得不像話,「掛斷、我不想……萩原……!」 「您沒有和我談條件的空間吧?」 萩原研二是個惡趣味的男人,說出口大概不會得到多少人附和。他在其他人面前的形象太好了,即便有人會因此意識到他是個棘手的對象從而心生警惕,卻不會因此興起反感。此前松田只意識到床上的萩原確實不同平常的和善,作為無數次被刷新極限和底線受害者,他理應有話語權。 但感情包容下的情趣和無情的折磨顯然不能相提並論。儘管松田的身體確實有反應,但完全感覺不到從前那般舒服到末端的快樂。他覺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麻木地任人擺弄,最終成為餐桌的美味菜餚。 修車廠鴉雀無聲,放浪的喘息和水聲於高度緊張下無限放大,立體環繞鼓動耳膜。罔論他如何躲避,萩原都能穩穩地跟上,彷彿置他於死地一般蹂躪前列腺,下腹好似有團火持續烘烤,熱空氣膨脹到極致時,他再也壓制不住。 他木然地望著前方,兩台於千斤頂之上底盤零件散落一地的轎車,何其符合現在的他。下半身動彈不得可以射精,他不願意也可以射精,前列腺高潮能持續很多次,反反覆覆地將他拋入雲端,又墜入低谷。 他確信自己叫出來了,在終於沒忍住高潮的時候。後面他便顧不著了。他叫得像發情的貓?還是瀕死的魚?連嘴也闔不上地浪叫。萩原沒有再逼他開口,只是用更殘忍的方式告訴電話另一端的女士,他正和一位放蕩的警官進行權色交易。 萩原抽出手指,漫不經心地抽了紙巾擦拭,水痕頃刻消失,淡定從容,波瀾不驚……若非眼前仍淫糜的畫面,大約誰都會相信萩原只是無辜的目擊者。隨後摸向松田的臉時,後者沒有反抗的意思。可萩原只是看著他,紫眸如無風的湖面,連漣漪也無,靜靜地欣賞他的醜態。 都到這個地步了,萩原抓著他的腿,下一步該做什麼人盡皆知。明明他早已無數次在床笫間和萩原荒唐,不差這一天了,然而松田張開嘴,啞然道:「放開我。」 「……」 「是你說隨時可以終止的吧!」松田摀住臉,「隨便你!要說不說!我是傻子才怕你被逮!我不管你了!」 「……你說你是因為我才答應這種條件?」 「不然呢!」松田怒罵,「這又不是我的工作!我不會因此升官,不會得到任何好處,我為什麼、為什麼要答應這種事!」 形象是其次,心意被糟蹋才是大事。松田蜷起身子,不想被知道自己的軟弱,「隨便你了!走開!」 「……我早就把電話掛了。」萩原調出通話紀錄,神情複雜,「外面沒有人,早就離開了。」 說實話,松田答應這種條件時,萩原的怒氣貨真價實。分手的原因本就是因為價值觀差異,他對於松田能夠為了證據不擇手段這種事感到相當憤怒。頗為自暴自棄地想:既然是松田自己答應了,那就別怪他不客氣。 決定給松田教訓是一時興起,在這之後就打算把證據交給松田,哪怕對自己不會有任何幫助。就這樣吧,不體面的分手配上不體面的禮物,至少是實用的,然後他就能徹底放下這段感情。 然而當曉得松田真的能為了他做到這種地步時,強行壓抑的喜歡盈滿胸膛,他再也無法說服自己成為和平的前男友。 萩原嘆了口氣,一把抱起松田。 「放手!別碰我!我要回──嗯!」 清脆的巴掌聲讓松田頓時噤聲,隨即雙頰染上惱怒的緋紅,「萩原研二!」 「怎麼?還想被打屁股?」萩原作勢抬手,登時惹來松田的怒視,無視嚷著後者說話不算話,兀自往樓上走去,「乖一點。」 「放開,我要回去了!」 「我可沒答應取消交易,松田警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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