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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不是走失」》

克勞澤是自己來遊樂園裡玩的，儘管是皇族，但今天他就是普通的一個小孩子，推辭了護衛隊的跟隨請求，他自己在偌大的樂園裡暢遊。

——他不知道的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今天被放進來的人都篩選過，但是不知道也無妨。

其實也說不上不算暢遊，他只是觀賞著遊樂園的裝飾物。這個樂園是走奇幻生物風格的，到處都是奇幻、復古而華麗的裝飾品，遊樂園和生物基因研究院合作，封閉的樂園裡到處都是奇幻生物，他沒有去玩設施，而僅是在欣賞這些類似於造景的東西。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發現一個看著手錶投影出來的地圖的男孩，凌亂的灰色短髮在旁邊隨意的紮成馬尾，淡金色的眼睛隨著手指在投影地圖上畫出線條，終點是廣播室——「啊，是迷路的人」，克勞澤意識到後便不自覺的向前搭話：

「你好，你迷路了嗎？需要幫忙嗎？」克勞澤微微眯起藍色的眼睛，讓自己的笑容更具有親和力——平時這樣和護衛隊說話他們都會放鬆，在不知覺的便養成了這樣說話中帶著溫和笑容的習慣。

滿臉不爽的灰髮男孩在看到克勞澤的臉之前本來要說什麼，在看到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克勞澤後撇嘴說：「什麼啊，是迷路的人來找新夥伴一起迷路了嗎？」

嗯。克勞澤暗自頓了一下，這個男孩的話直衝到令他咋舌，平時在城堡裡雖然大家背地裡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但是還是會做做樣子，灰髮男孩的直白令他有點來興趣——或者是少有的逆反心理，又或者是自己「憂他人之憂」的心又犯了，克勞澤眼神偷偷暼了地圖後繼續搭話：「嗚嗯，你也可以這樣說⋯⋯你要去廣播室嗎？我可以一起去嗎？」

「哦，你沒有迷路，應該是自己來玩的遊客，你覺得我迷路了所以想發揮自己的同情心來幫我。」灰髮男孩沒有半點思索，馬上猜到了真相。

「嗯。」克勞澤說：「你願意讓我幫忙嗎？」

「可以。」灰髮男孩向克勞澤伸出手，「我叫喬瑟夫，最終目的地是廣播室。」

「你可以叫我克勞澤，沒有必須要去的目的地，可以陪你去廣播室。」克勞澤握上那隻手——然後他就被喬瑟夫拖到一旁的排隊等候隊伍裡，臉上還掛著微笑的他顯得有些迷茫：「嗯？為什麼突然在排隊？」

「我算過了，我們這樣子直接去廣播室又浪費時間走長途，但是中間加幾個設施就不一樣，尤其是這個小火車——」克勞澤看到了嗚鳴著到站的觀光仿蒸汽小火車，「——它的出口在更前面一點，如果我們搭乘火車的話，中間這段時間就不算浪費。」

「你⋯⋯不怕你的同伴等太久嗎？」克勞澤挑選著詞彙，矜持的問：「畢竟我們可是迷路了。」

「是他們跟我走散了，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喬瑟夫不客氣的指著投影地圖，「看，我都把路線畫出來，怎麼算得上迷路。」

「嗯，這麼說有道理。」克勞澤歪了歪頭，被帶進了對方的邏輯裡，思考後點頭，「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一路玩過去。」「玩」這個字被喬瑟夫唸的很重，臭臉男孩露出鄙視的表情，「他們在人潮中自己走散，還要我花時間去找人，同伴這種東西真麻煩。」

語畢，喬瑟夫看了克勞澤一眼，移開視線：「⋯⋯行吧，也不是全都是無聊就是。你看。」他執起手，身體是白色絨毛，又有大大的、像是藍色蝴蝶翅膀的生物降落在克勞澤頭上，「這個是這個設施的主角之一，現在放出來應該是為了不讓遊客感到無聊，你可以跟牠玩。」

克勞澤方才一直沒有加入排隊，所以不知道排隊會有額外互動福利，輕輕的對奇幻生物說了聲「我要把你拿下來了」後，伸手把頭上的生物捧下來，毛絨的觸感帶著一絲冰涼，像是捧著一團輕盈的雪。

雪精靈隨著呼吸扇闔著翅膀，淡淡的鱗粉在空氣中散發出銀藍色細閃，克勞澤放輕了呼吸，不敢驚擾到著綺麗的生物。然後——「呼」的吹氣聲從旁邊傳來，在克勞澤反應前，喬瑟夫已經吹出第二口氣。

雪精靈就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樣，白色的絨毛尖端帶著藍色光芒飄散在空氣中，只剩下纖細的漆黑骨架跟偌大的藍色翅膀，雪精靈被驚嚇到馬上翩然飛走，空氣中只剩下還沒飄散的絨毛和克勞澤的迷茫：

「為什麼要欺負牠？」白色絨毛飄到克勞澤的鼻尖，他還保持捧著的動作，小小的打了一個噴嚏，喬瑟夫直接上手把絨毛捻掉，動作中帶著俐落，像是完全沒有感到雪精靈靜謐的美感。

「介紹說這樣牠們就會自己離開。」喬瑟夫理所當然的說，「輪到我們了，該上車了。」他比向不知覺已經空蕩的隊伍前排，遊樂園員工帶著困擾的笑意看向他們。

克勞澤拉著喬瑟夫趕緊上了列車。

架空的列車沒有窗戶，隨著緩速的行駛，列車開進圓形的雪精靈園區，在中央停下後放遊客下車便倒退行駛回原地。

雪精靈的棲地是一片漆黑夜空，克勞澤這時才發現牠們的鱗粉是螢光的，在黑幕裡閃爍著和他頭髮顏色近似的光芒。「好漂亮⋯⋯」他小聲的說，正要轉頭帶小夥伴一起看美景，就聽到從喬瑟夫那邊傳來「呼」的好幾聲。

「⋯⋯」

大量的白色絨毛鋪面而來，克勞澤用掌心蓋住雙眼，直到吹氣聲停止，他放下手，一貫的笑容在旁邊同行遊客的譴責目光下有點掛不住，喬瑟夫臭著臉比向前方原本被雪精靈蓋住的出口，「那邊是我們要走的出口。」

「不好意思，我們趕時間。」克勞澤還在跟旁邊被嚇到哇哇哭起來的小妹妹道歉，喬瑟夫就拉著克勞澤往出口移動。

「這樣不好吧，打擾到別人的體驗了。」克勞澤被對方的力道拉的踉蹌，緩了幾步後跟上了他的速度，「我們走外面不行嗎？」

「會浪費很多時間。」喬瑟夫說，「要繞過這個園區需要花兩倍的時間，坐列車的話可以直接從中間切過去，不能浪費時間。」

「⋯⋯好的。」克勞澤本來還要說點什麼，喬瑟夫打開門的氣流把他頭上帶著的絨毛吹下來，有些跑到了嘴巴裡，於是克勞澤決定閉上嘴不多說什麼。「接下來呢？」

「前面的飛龍快車。」喬瑟夫比向前方沒什麼人排的設施。

這個設施排隊人少的奇異，等到靠近時克勞澤就知道為什麼了——這是恐怖雲霄飛車，在這個普遍級的遊樂園裡基本都是大人帶著小孩，有其他好玩又不可怕的設施為什麼要為難、挑戰自己呢？

——他覺得，樂園的建設人一定沒有想過這輛恐怖飛車有一天被選上的原因是「它移動很快」。

一隻飛龍可以載四個乘客，他們跟另外一對情侶上了同一輛列車。兩人坐在前排感受著速度帶來的疾風，伴隨著後面情侶投入的尖叫聲，體驗感非常沈浸。如果要給設施打分，這個大概可以得到四顆星，剩下缺失的星如果換個玩伴可能就可以拿到了——至少，他覺得隨便哪個路人都比喬瑟夫臭著臉拍打飛龍要牠飛的更快一點、不要在恐怖點滯留那麼久、毫不留情的批評故事佈景的邏輯小瑕疵好。

「什麼得到惡龍的心可以復活死去的戀人，太假了吧，小孩子都騙不了。」銀髮臭臉小孩如是發言，「龍被射到心臟後失力的自由落體也太假了。」

在終點下車時，喬瑟夫對著飛龍教育：「你要突然失力，不能還梗著，翅膀還壓著力道當然落的不夠快，太假了。」

克勞澤開口又閉上，重複數次後只能贊同的點點頭，「你說的沒錯。」雖然他對那段自由落體也有同感，但是遊樂園為了大家的安全所做的限制，不能和他們這種特殊小孩相提並論——

對，他現在已經大致猜到這位小夥伴大概是也有受到特殊訓練的人，至少他想不到一般小孩能在坐雲霄飛車的時候嘴中不是吐露尖叫，而是批評不夠真實。

他好無奈。克勞澤歉意的對著情侶微笑。他好無奈，明明不是他的錯，為什麼他們都用譴責的眼神看他。

對，在這短短的半天裡，克勞澤體會到了一種往常生活中少有的感受：「無奈」。

他好無奈喔，這個偶遇的玩伴怎麼這樣子⋯⋯好吧接受吧不然還能怎樣。克勞澤被喬瑟夫拉著，心裡還想著如果之後能遇到的話自己應該教教對方「體諒他人」這幾個字大概要怎麼做——雖然他覺得喬瑟夫會依然故我，短短的相處時間中他已經隱約察覺這個人不是像他一樣擅長體諒他人的那種人。

只是他還沒想到對方這已經是有收斂一點的成果了。

「廣播、廣播，喬瑟夫·諾蘭的同伴請馬上到廣播室，你們已經大大的延遲了今天的行程，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重複一次，喬瑟夫·諾蘭走失的同伴馬上到廣播室集合，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了，都是堂堂大人了還走丟，丟不丟臉。」

⋯⋯廣播員工用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他們，像是想說點什麼，最後只好礙於職業道德閉嘴。

克勞澤給了員工一個眼神，很能體會對方難以言喻的心情。就連他也不知道該對這段廣播有什麼反應，實在是⋯⋯態度太理直氣壯了，講的真的像是對方走失一樣。

幾分鐘後幾個人烏壓壓的跑進廣播室，領頭的人開頭就是：「喬瑟夫你走失後沒有怎樣吧？」看到旁邊的克勞澤，領隊說：「是你把他帶來這邊的嗎？謝謝。」

「我沒有走失，是你們走失的，好嗎。」喬瑟夫支著手在地上做著平板支撐，看到同伴來了後才站起來，「不然我們來比對一下，我剛剛玩了兩個設施，你們呢？」

「什麼你在走失後還跑去玩設施？！」

「不然我要幹嘛，你們那麼慢，我在這邊乾等嗎？我又沒有浪費時間，比你們早到了廣播室，玩了設施，認識了新朋友，找到你們，看，我沒有浪費時間。」喬瑟夫快速而毫不留情的說。

克勞澤感受到領隊往他身上放眼神，這個情感他今天體會的很清楚，是無奈。

唉。領隊看向克勞澤，他也回以差不多的眼神，兩人同時看向臭著臉的喬瑟夫，同時嘆了一口氣。

他好無奈，他們好無奈。

2022/05/12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