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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的沈默後,他偏過臉,別扭地聳聳肩,好讓自己被蛇軀緊覆的咽喉不再那樣疼痛。青翠欲滴的蛇鱗滑行而過,憐憫般地留出了一小綹喘息的縫隙。趙活攀著她的長尾,斷斷續續地呼吸,吸氣,直到終於從這具破爛的身軀中,攢夠了點再次發聲的氣力:
「……你找錯人了。」他小聲地嗬嗬,「夏……啊,我不該再那樣叫你……呃!」
只在下一刻,巨大到恐怖的力量再次絞緊了人類脆弱的咽喉。在瀕死體驗的苦痛中,那本來就十分醜陋的臉,更是顯出遠超想象的一百零一。他掙紮,無聲地尖叫,下意識地揮舞著綿軟無力的手足——那上面錯落著青紫的鱗痕,仿若蛇鱗。
夏靈犀看著它們。看著那一片片,一枚枚,讓她的獠牙分泌毒液的瘢痕。倘若她此時俯下身,在這愚蠢的人類頸側烙下一吻,他會在比呼吸更短暫的瞬間,便僵僵化作一具真正冰寒的死屍。因而她咬緊牙關——她並不擅長忍耐。
我應該在那個時候,便將他拽入永恒的蛇穴。她憤怒而悲哀地想。我應該帶著他死去,帶著他一齊成為大蛇的餌料。而不是如此時此刻,順應母神的天罰,成為瓷翁中翻湧的幼蠱啊……
在永遠的寧靜卷走痛苦,將她眼前之人帶入死亡的洞穴前時,她松開蛇尾,看見他攀附在自己的身上,無助而艱澀地大口喘息,拼命咳嗽,肌膚是鮮艷到郁悶的紅色。他的喉嚨被蛇碾出了可怖的形狀,醜陋的,恐懼的,死亡的。而少女靈巧的尾尖挑開衣物,不出意料地,在他的胸膛上也發現了天命的印記——那些不會是她,也不可能是她的,整齊而規整,威嚴而不可侵犯,爍著殘酷的青紫色彩的環痕。
毒牙咬穿了舌尖,帶來了灼熱胃囊的血的腥氣。她的命運——她的丈夫。在什麽時候,在不久前……在這裏,或是在別處。他先於她,他卑劣地先於他,將這可悲可憐,深陷仇敵巢穴的敗者吞食了。那不是臥居於地,蜿蜒爬行的醜陋的蛇,那是、那是……
……那是龍啊。
趙活耷拉著眼皮,用很少的痛苦,很多的疲倦看著她。窒息的苦楚折磨著神經,他已經很累了,即使張著唇,興許也說不出哪怕一個詞的話。他看見熟悉陌生的蛇,曾經在他的指頭留下傷痕的蛇,如今與他不應有幹系的蛇。她靜靜地俯下身,用那偽裝成人類的,嬌美柔軟的嘴唇,輕輕貼在了她的丈夫卑猥祈求著,留下過淚水的幹澀唇縫上,輕柔註入了冷徹甘美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