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0180924






00
牆上的掛畫是藍色和白色的。想像一個從來沒去過的地方,入眼所及多麼遼闊,廣大,無邊無際,踩著海浪去追趕永遠都無法到達的地平線,遙不可及的夢想,筋疲力盡也在所不辭……然後隨著旋渦旋轉墜落……紅色構築而成的黑洞中心失去所有的希望和想像……不停旋轉……旋轉……

是一聲骨頭清脆碎裂伴隨血肉撕咬的聲音驚醒棠珹的。

他的眼神逐漸聚焦。牆上的畫是海。多了幾道已經有點沉澱的暗紅潑灑痕跡……所以是藍色、白色、和紅色。

應該是自由的顏色。

自由是……「歐艿。」

一頭黑豹拖著一隻死去的瓶鼻海豚走過來。海豚的下半身已經沒了,地上一條長長的血痕,一個半弧。若不是只有一個顏色,應該會像彩虹。

棠珹看向牆上的鐘。他才失神不到半分鐘,可是感覺已經環遊宇宙一周。

歐艿對於處置獵物也越來越不耐,發洩似地隨意撕扯,特別喜歡咬斷骨頭的感覺,吃掉舌頭,挖出眼珠,咬斷尾巴,撕破腹部。不僅僅是因為好玩,而是……

棠珹感覺自己的脈搏快了起來。他站起身退到入口旁的牆邊,歐艿則放下屍塊,匍匐身子,重新進入狩獵狀態。

時間越來越緊迫,廝殺……或是說屠殺。非常、非常緩慢。

在棠珹看起來就是思維觸手如鑽頭般從第一個人的腦袋穿刺到最後一個,很簡單。只要破壞神經中樞,就可以毫無知覺地死去。普通人的精神結構比哨嚮都還要厚實得多,但是只要足夠精細,也不是做不到破壞。

但是他累了。只是讓思維觸手麻痺傭兵們的意識,等到時間一到就會醒來。

但是時間所剩不多。

歐艿走在因能源系統損壞而一片漆黑的通道裡,既看不見身形,也沒有發出聲音。所以AI監控的警報指令格外刺耳;四個動力系統只剩一個在運作,人工重力失衡,氧氣應該也越來越稀薄才對。

棠珹卻不太能分辨自己究竟有沒有走在地上。有在呼吸嗎。有在思考嗎。他又失神了嗎。下次還能回神嗎。

有陌生外艦要求對接是警報故障了嗎。

他停在艦門口,遲鈍地思考著警報的意思。歐艿卻走出陰影,喉間的低咆醞釀某種情緒,劍拔弩張,蓄勢待發。

不過多年經驗已經成了反射,棠珹在艦門被外力打開的瞬間還是伸出思維觸手擊向複數敵方人物,可是他意識混亂,為首的哨兵隱藏得夠好,他在擊倒後方數人的瞬間察覺哨兵氣息,儘管以最快速度收回思維觸手攻擊對方,卻完全不是他的對手,遑論躲開兩個精良的思維拘束器。

一聲尖唳鷹嘯,幾乎要劃破整個私艦的艙頂。歐艿鼻尖皺出怒紋,卻再也無法以佔上風的姿勢與金鵰抗衡,出手的空間被鷹爪掌握,獠牙淪為無用的威嚇。

棠珹卻整個放鬆下來。面罩和軍服掩蓋不了哨兵的信息素,他像是困在大雪中許久,終於在寒冬中浸到溫泉裡的山難者,體溫逐漸升高。

他的時間到了。棠珹閉上眼睛前想,他賭贏了。




01
對嚮導來說,「失去知覺」的意思是無法伸出思維觸手。或是這樣說:他們的精神感知可以獨立肉體存在,肉體上的無法動彈並不代表他們感覺不到外界的資訊。

棠珹在睡眠時間維持高度警戒已經成了習慣,儘管近期無法自控的情況越發頻繁,但大多時候他必須要靠處理大量資訊來麻痺身為一個嚮導的原始需求——渴望哨兵。

為了自保,即使環境舒適,甚至使他過度疲憊的身體順從本能沉睡——或是說昏迷,在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之後,棠珹還是伸出思維觸手查探四周。

他隱約記得自己在精神混亂的時候攻擊己方人員未果,思維拘束器強制中斷他的意識,以至於到現在才恢復知覺。棠珹對自己目前的處境有一定信心,但習慣使然,他還是無法被動地等待資訊傳入。

只是他所在的醫療艙設計精良,在感知到病人的思維觸手時觸發了警告提示,將棠珹的「活動範圍」限制在窄小的艙內,他對於這種科技物並不熟悉,只能暫且收手;不過此時他察覺到其他嚮導的思維觸手伸入,友善地發出對接的訊息,棠珹別無選擇,只能接受邀請,感應對方傳來的資訊。

『日安,棠中尉。這裡是奧德維賽聯盟首都,皮賽歐夫嚮導醫學中心,我是您的主治醫師萊芬妮蘇蘭尼爾。您現在感覺如何?』

嚮導之間的溝通不必言傳,比較接近「意會」,因此電光石火間便能完成交流。對方傳來的情感力量很穩重,帶著關懷和嚴謹,相較於過度消耗的棠珹,具有專業能力的嚮導醫生成功地利用感情渲染讓棠珹放下部分戒備。棠珹自知對奧德維賽聯盟的一切除了軍政大多了解有限,何況他的本意也不是質疑或拒絕,只要掌握一定資訊就足夠。

『我的傷勢如何,痊癒要花多久時間?』

萊芬妮把一些簡易資訊透過思維觸手傳給他。

『宇宙射線二級汙染,綜合評估傷等A。很遺憾,您至少要隔離四個月才能出院。』

聯盟的各種評等都是數值越高越嚴重,棠珹沒有自己受致命傷的印象,而且光是內觀並沒有察覺什麼不適。萊芬妮察覺他的疑惑,待他消化訊息便繼續說明:

『別擔心。基本上,您沒有嚴重外傷,體檢數值不太理想,但問題並不緊急。不過,您有人工哨兵信息素成癮B級,因此綜合評估傷等較高。』

棠珹沉默了一下,這是他會甘願被思維拘束器銬上的原因,戒斷症狀其一是思維混亂,在這段期間他的行為不被自己所掌握,只能順從原始本能尋求哨兵信息素。棠珹尋常處事一向果決明快,但此時卻有點遲疑地停頓,最終還是簡短地回覆:『我明白了,謝謝。』

大概是藥物起了作用,他的精神稍微放鬆了一些。萊芬妮很敏銳地察覺他些微的失落,連結起他的經歷推測出原因:『如果有任何訊息想聯繫想您的哨兵姜桻少校,我們可以代為傳達。』

猝不及防地聽到那個名字,棠珹很罕見地有了退縮的念頭,萊芬妮順著他的猶豫加重了深度休息的暗示,棠珹沒有反抗,幾乎像是逃避般收回思維觸手,很快就沉沉睡去,甚至久違地做了夢。

他幾乎快忘了姜桻的樣子。明明曾經與他建立過最終標記,即使偶爾有夢,醒來後,總無法準確拼湊出自己哨兵的模樣。

十八年來,棠珹想像過各種重逢的場景。在仰賴人工哨兵訊息素維生的日子裡,這種想像是他唯一的慰藉。只是等到這一天終於到來,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他夢見,他跟姜桻被追殺。身為普通人的他們沒有自保能力,不像十八年前,棠珹能催眠姜桻忘了自己,他們兩個還能分隔兩地活下去。

危及之刻,棠珹藉由自爆拖慢敵人的腳步;等到姜桻終於逃出生天,卻心碎而亡。

棠珹驚醒時,臉上猶有淚痕。醫療艙已經打開了,他可以在病房內自由活動。他自覺很難得這麼矯情,摸不准身體到底被人工哨兵信息素影響到什麼地步,本來對見到姜桻有點猶豫,現在卻想立刻就看到他。

一看時間,離棠珹從自由艇裡被救出已經過了六個月。他嚇了一跳,睡覺從來沒這麼安穩過,大概這些年的疲憊全都爆發完了。從第九星系遷躍到第一星系要花費三個月,他不確定上次「醒來」跟萊芬妮醫師談話是什麼時候,想到他離出院應該沒剩多久,心情又有些忐忑。

他下了床,沒感覺到身上有任何異常。監控AI感應到活動,從配膳桌升了兩支營養劑出來。環視房間一周,同樣也被限制活動的歐艿趴在窗戶前,尾巴尖一甩一甩的,很愜意的模樣。

棠珹和他同樣沒見過繁華的都城情景。一直到現在眼前所見,都有種恍然隔世的不真實感。

他來自天秤座α星,位於第九星系的邊陲地帶,因為地理關係,一般來說抬頭所見全是飛揚的塵土,偶爾才得見星空。

大概是出生以來第一次親眼見到藍天。棠珹身處一座高樓,底下車水馬龍,生機蓬勃。遠方還有許多建築,他像歐艿一樣感興趣地看了半天才轉過身,牆上的通訊機正好響起來。

棠珹知道住在隔離病房會被監控。院方給他的個人空間其實蠻大的,要不然大可以在剛剛他看風景時就打來,而不是抓準時機趁著他還沒打算做下一件事時要求通訊。

棠珹過去按了接通,對面是萊芬妮醫師。

『日安,棠中尉。今天感覺如何?』

藉由語音,棠珹才知道萊芬妮是位年老的長者;但也因此理解她的疏導能力和穩堅定的原因。基本上,嚮導的安定力量很容易讓人付出信任,就算沒有直接見過,棠珹對萊芬妮的問候還是生出了一絲親切感。

「還可以。」

『太好了,數據也顯示您恢復良好,出院指日可待。明天上午十點,我為您安排了嚮導精神科醫生會診,會用視訊方式與您聯繫,開始之前一樣會通訊您。除此之外,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透過通訊聯繫醫護助理;如果有訪客有會面需求,也會提前詢問您的意願。』

這些情報感覺都對棠珹沒什麼用處,一來他沒有需求,二來應該也沒有什麼訪客。所以他轉而問了其他事情。

「請問軍部方面有聯繫嗎?」

棠珹在聯盟最熟的也只有軍部了。雖然也不是多有歸屬感,但總感覺是與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唯一的聯繫。

萊芬妮很和藹地笑了兩聲,『有的,今天下午三點左右有場會面,您有意願以視訊方式參加嗎?我會請專人將個人智腦送到您這裡。』

棠珹閒得沒事,自然不會拒絕。他在病房打發時間,用思維觸手和歐艿玩;拿著病號餐營養劑試圖跟精神體對半分,黑豹聞了一下就推開他的手,他只好勉強吃完兩支。左等右等終於來到下午三點,才發現他看似穩重的主治醫生有多會開玩笑。

來的專人就是姜桻。




02
棠珹是在第九星系的聯盟軍轄區度過少年時期的,然後在裡面認識了與他百分之百匹配的姜桻。直到十五歲時,聯盟軍轄區受到反叛軍的報復式攻擊,棠珹和姜桻僥倖存活,卻分別受傷;聯盟軍的支援再快,也來不及阻止反叛軍巡視戰區,他們會帶走有用的嚮導,殺死多餘的哨兵。

彼時他和姜桻已經結合。離了嚮導的哨兵很快會發瘋而死,嚮導卻還能撐過一段時間。棠珹立刻決定催眠姜桻,就算他們在生理上有綁定關係,只要姜桻在精神上忘了曾經依賴過嚮導,即使棠珹不在他身邊,他也不會因為沒有嚮導而崩潰。

然後,轉眼就過了十八年。

棠珹完全沒預料會這麼快就見到他。雖然幾乎想不起姜桻的樣子,但病房門打開的時候,棠珹還是第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說好的隔離病房呢?他對聯盟還是太不了解了。

棠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姜桻,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只好用一貫冷漠的臉色偽裝慌張。歐艿小時候最喜歡跟姜桻玩,分離十八年之後也像不認識了一樣,蹲在棠珹身邊觀察對方。

姜桻踏進病房一步,門就在他身後關上了。他的反應跟棠珹不同,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芥蒂的樣子,公事公辦地喚了一聲「棠中尉」,就把門禁卡收進軍便服的上衣口袋裡,瞬間讓棠珹築了一道心牆,冷漠得更加理直氣壯。

棠珹坐在床上沒動,眼睜睜看著姜桻從手提包裡取出個人智腦,在開機的空檔裡遞來一塊聯盟軍徽,在棠珹接手的瞬間按下開關,投影出最新的軍事訊息。

除去寫著第九星系平叛成功的制頂消息,第一條是軍銜異動的公告,點進去一看,棠珹赫然排在第一位,從中尉升官成了少校,並附上戰功。但棠珹對這個沒有實際概念,也不特別開心;只看見有一條是關於姜桻的,從少校變成上校,戰功同樣來源於第九星系平叛。

再看一眼受勳典禮,剛好是今天下午三點……就是現在。

棠珹真心覺得萊芬妮醫師太會開玩笑了。不讓姜桻去參加受勳典禮,請他來幫自己送個人智腦。

那廂姜桻已經點開了典禮的直播畫面,把個人智腦轉了半圈面向他。棠珹對這個全無興趣,與其叫他觀禮,還不如去窗邊看風景。

他抬眼看向拿出個人終端發訊息的姜桻。他從年少時就是個一板一眼的小古板,要說棠珹看起來冷漠,姜桻看起來就是嚴肅。第九星系很難得有這種類型的小孩,因為第九星系盛產稀有能源艾忒鎢,每個星球的貧富差距極大,有錢人通常是暴發戶類型的土豪,光顧著顯擺也不講究;姜桻的教養不像是窮人家出身,但氣質跟有錢人也不一樣,自有一股氣勢,在聯盟軍轄區的時候,小孩不敢跟他搭話卻都想著拉攏他;跟因為有副好皮相,老被騷擾而不得不游離人群的棠珹是兩個極端。

本來就已經夠嚴肅,當了十幾年軍人累積出來的威勢也就更嚇人。棠珹不曉得當初對將桻的催眠現在已經弱化到哪種程度,姜桻記得的部分究竟有多少。他底氣不足,心裡有點慫,可是又要撐出一副尖銳模樣,緊張到了極點,半晌沒改一下坐姿。

當初畢竟年少,能做到的只有關鍵記憶模糊,而不是把自己的存在整個消去。也就是說,姜桻應該是會記得他曾經有個嚮導,但是對於實際上的互動跟交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棠珹長年待在第九星系,因緣際會成為聯盟軍的間諜,一直沒跟姜桻見過面。就算不記得棠珹,在整個臥底計畫裡,他應該多少也是知情者之一。知道歸知道,姜桻在沒有棠珹的情況下能活到現在沒發瘋,就代表他還沒完全脫離暗示,心態應該近似於「雖然是當事者,但完全像是別人的經歷」的感覺。

棠珹光顧著考慮應對,沒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對於五感敏銳的哨兵來說多麼明顯,即使姜桻極力收斂,都能察覺他僵硬的肌肉跟稍快的脈搏;雖然表情冰冷,卻完全是色厲內荏的模樣。

有點可愛。

他知道棠珹是自己的嚮導,雖然記憶並不深刻,可是生理機素正迅速分泌,無條件地對棠珹產生好感。如果不是事先注射過平衡劑,恐怕要當場引發結合熱。

按理來說,他應該才是要生氣的那個。伴侶在自己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擅做決定,他的確感到一絲不平;但是並不能否認當時在那個瞬間,棠珹做了最好的處置,保全了他們的性命。

只是棠珹以自己當作代價,犧牲實在太大了。就算失去這段記憶,他也無時無刻被自己的無能所煎熬。棠珹顯而易見戒備的模樣更是讓姜桻自責,哨兵跟嚮導不同,無法察覺繁複細微的情緒波動,他看得出棠珹緊張,有點接近恐懼,但是分辨不出更多了。

他只能試探地問:「你的身體還好嗎?」

最爛的開頭。歐艿甚至偏開頭,大力甩了一下尾巴,半點沒有隱瞞自己對哨兵的不悅。

棠珹心裡有點好笑,公式地回覆:「很好。」

歐艿直接側躺下來,表示他沒興趣關注了。

話題尷尬地中止了。棠珹低頭摸了一把不給面子的歐艿,低聲問:「你只是來送電腦的嗎?」

姜桻一向遲鈍——這麼說一個哨兵很奇怪,但是以談話來說,真的不要奢望姜桻能給出多圓滑的應對。雖然這個能力過了十八年不知道有沒有長進,但是現在不是試探他的時候。

何況這個模樣的姜桻,是他最熟悉的姜桻。棠珹有太多想要知道的訊息,姜桻的反應帶給他一絲安心感,繼續沉默下去並不是什麼好選擇。

「不是。」姜桻說,「我想見你。」

棠珹幾乎繃不住自己的表情。他還在進行人工哨兵信息素的成癮治療,生理機能比他自己想得還要敏感脆弱。

我也想見你,一直都想。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姜桻開口,因為他們實在分離得太久太久了。他們理應親密無間,但事實上卻是客觀地陌生。

其實他也想問姜桻過得好嗎?但是真的有立場問出這句話嗎?好或不好,哪一種是自己想要聽到的回答?

半晌沒有等到棠珹的回覆,姜桻又說:「抱歉。」

他只是順從本能說出這句話,不能確定棠珹是否想要聽到。也許來自哨兵的這句話會成為一種壓力?他不確定。但是棠珹聽到道歉之後的表情更令他難受,他斟酌再三,欲言又止。為了自己的道歉而道歉好像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但姜桻實在想不到更適合的回答了。他在乎棠珹的感受,可是他卻無法表現得更令自己滿意一些。庫亞感應到他的情緒,不安分地在精神領域躁動起來。

結合的哨嚮對於彼此精神領域的波動很敏銳,庫亞的反應某種程度來說跟他的主人一樣會破壞氣氛。

但是某些時候反而是情境小推手也說不定。

棠珹看了姜桻一眼,姜桻有點狼狽地說:「他想出來。」

棠珹不喜歡拘著精神體,「出來呀。」

就在棠珹語音落下的同時,黑化金鵰也撲騰著翅膀現身在病房裡,歐艿瞬間起身,看著金鵰落在棠珹伸出的手臂上,湊上前和他嗅了嗅鼻子。

棠珹沒有先看久違的庫亞,而是越過金鵰的肩膀看向姜桻。精神體是哨向的意識化身,迫不急待撲向他的金鵰,能夠反應多少主人的真實心意?

姜桻露出無奈但是縱容的微笑。棠珹聽見授勳典禮已經到了尾聲,司儀照本宣科地念『忠誠勤敏卓著勳勞特頒勳章……』

庫亞的確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