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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現在起,這座宮殿就屬於你了。」
  望著眼前華美誇張的建築,怖軍有些出神。
  堅戰的話還在腦海裡迴盪著,清晰鮮明,卻又讓人感到不太真實。
  大戰之後,他們終於不必再受到刻意的打壓,順利贏回應有的一切。在取得持國王的同意後,兄弟們便分別住進空下的宮殿內,而自己分配到的,便是難敵生前所居住的宮殿。
  怖軍曾拜訪過這裡幾次,那人的宮殿還是跟記憶中一樣浮誇——雕琢著精細花紋的樓房門柱、四處鑲嵌的寶石裝飾,無一不彰顯著前主人的強烈個性。怖軍步入主殿環視一周,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唯一的區別,便是那位惡德的魔性之子已然不在,也不會再歸來。
  想到這裡,怖軍的胸口又悶了幾分。這場戰爭是般度的勝利,本來應是值得大肆慶祝的一樁美事,怖軍卻怎樣都無法打從心底感到歡喜——眼下滿盈的金銀財寶、大批的男侍女僕,甚至是可以肆意享用的美饌佳餚,都沒能真正地觸動快樂的感受。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被剜去大半、留在那個戰場之上,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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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連接著側殿的大理石長廊筆直向前延伸,兩邊是作為景觀的蓮花方塘,淡粉色的花朵肆意盛放,讓一片翠綠的池子增添不少點綴。怖軍索性停下腳步,倚著長廊的柱子,便開始看著蓮池發呆。
  眼前的景色讓剛才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但盤旋在心頭的惆悵感仍然沒有消退。人生走到現在,還是第一次這樣,有種對所有事情都沒辦法提起幹勁的感覺。之前也不是沒有過低潮的時刻,通常只要吃飽喝足、好好休息,過個幾天就能恢復精神,但怖軍知道,這次或許不是這麼簡單就能解決的問題。

  幾隻飛鳥掠過天際,怖軍也感覺自己逗留在這片風光夠久了,便收回目光,繼續往長廊的另一端前進。
  午後的陽光灑在象牙白的石廊上,遠處某個突兀的光點吸引了怖軍的注意力。有什麼東西落在那裡,正反射著陽光熠熠生輝。
  怖軍下意識朝著亮點的方向靠過去,想確認那是什麼。但在終於能看清那個物體的瞬間,一股惡寒彷彿從毛孔鑽進全身、深入骨髓,凍結每一吋細胞。
  ——那是難敵生前最常配戴的單邊耳環。
  怖軍僵在原地,不知道那人的耳環為何會掉在這裡,是哪個粗心的僕從在整理時落下的嗎?
  雖然腦袋裡的警鐘響個不停,怖軍最終還是彎下腰、伸手拾起那只耳環端詳。金屬的圓環躺在掌心,本應圓潤飽滿的黃銅色澤,此時卻蒙上點點黑褐的痕跡。
  像是腐蝕的鏽斑,像是沾染的塵土,又像是那人濺灑的血漬。
  那場不堪的對決又開始一幕幕在腦海閃過,怖軍感到內臟一陣絞緊,彷彿被硬生生掐住了肺一般難以呼吸。眼前的景色逐漸扭曲,越發強烈的耳鳴帶來莫名的眩暈感,讓人幾乎無法站穩。
  「……!」怖軍下意識將手中的耳環給扔出去,耳環順著拋物線,噗通一聲落進廊道外的蓮池裡。看著那東西消失在水面之下,怖軍才稍微緩過氣來,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幸好整條走廊上僅有他一人,並沒有其他人看見自己的奇怪舉動。
  「……都結束了,到此為止吧。」怖軍調整了一下呼吸,像是要振作自己一般用雙手拍拍臉頰,對著自己喊話。
就在怖軍剛理好心緒、打算回房歇息時,一聲啼叫打破廊道的寧靜。撲騰的振翅聲在身後停下,怖軍沒能壓住好奇心回頭去看。
  一隻烏鴉佇立在不遠處的地面,嘴裡叼著的東西讓怖軍的呼吸再次停滯。難敵的耳環不知為何被烏鴉啣了上來,滯留在耳環上的水滴折射出光線,直直灼燒進怖軍眼底。
  彷彿是特意把這份「禮物」帶回來給怖軍一般,烏鴉鬆開嘴、放下耳環之後,再次拍動翅膀飛遠,一下子便沒了蹤影,留下面色鐵青的怖軍獨自一人在廊道。
  ——那是一切噩夢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