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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的世紀婚禮】

▶0420<與你一起編織未來的陸>認親無料
▶科諾伊視角下的卡巴庫恩
▶標題詐欺



  庫恩先生曾說過,卡巴內先生對他來說就像神明,照亮幽閉的小房間,賦予他全新的命運與生命。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卡巴內先生身上早已沒有當時那般意氣風發,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和我所認識的卡巴內先生相比,現在的卡巴內先生消沉、頹喪,完美的英雄形象隨著時光流逝一點一點剝落,只留下懊悔與不堪。
  我是知道的,我相信庫恩先生也知道。
  但庫恩先生還是微笑著,將那些不堪捧在手心上高高舉起。
  他說,卡巴內先生永遠是他的神明。
 
 
  阿魯姆為他們帶來了新發現的植物。
  科諾伊的菜園似乎給了他靈感,這些日子裡他除了發送廣播以外,還到處尋來了不同植物,送回基地裡培養改良,立志從這方面改善糧食缺乏的問題。
  他們不缺糧食,科諾伊秉持著助人為樂的精神,拿自己栽培的可食用植物和對方換那些對地上幫助不大的花草,投身在培養新植的研究之中。不出幾月,菜園的旁邊又多了幾塊小花圃。
  沒有什麼比自己悉心照料的植物開花結果更令人高興的事情了,多虧了阿魯姆,科諾伊這些日子過得格外充實。
  庫恩也多少受到了他感染,經常到屋外走動。他不捨得擺弄脆弱的花莖,科諾伊經常看見他伸手撥弄自己另外用盆栽養起來的多肉植物的針葉。
  「庫恩先生,小心扎傷手。」
  「謝謝你,科諾伊,我會注意的。」
  科諾伊算是看出他的躊躇,庫恩這幾日總愛在花圃附近探頭探腦,即便是坐在屋內,也能發現他愛挑離窗近的、能看見花圃的位置坐。或許是覺得那都是他親手栽培的,不好開口向他討要吧,但科諾伊認為有新的事物能重新吸引庫恩的注意,是件難得的好事。
  「如果庫恩先生摘了花,會想拿來做什麼?」
  庫恩愣了一下,似是想不到他會這樣問,但他下意識答道:
  「我想編花環。」

  
  解除詛咒的研究遲遲沒有進展。
  為免詛咒波及他們以外的人,庫恩被安置在些許偏僻的離宮,科諾伊隨同卡巴內去找庫恩時,經常能見他坐在窗邊,望著花園看得出神。
  卡巴內問他,為什麼不出去看?
  庫恩回答,我怕害了那麼漂亮的花草。
  科諾伊與卡巴內對視一眼,悟了暗衛彙報中提及的「庫恩先生一直關在房裡不出門」是什麼意思。
  庫恩喜歡鮮活的生命,因此即便喜歡花草,也不會貿然出手採摘;即便喜歡路過的小貓,也只是不著痕跡地悄然退開。
  那時的他們都已經受到詛咒侵蝕,庫恩看著他們愈發蒼白但仍然不掩鋒芒的面龐,頭一次感到退縮。
  「屬於您與科諾伊先生的鮮活也在逐漸褪色。」他面露哀戚之色,「其實您就算永遠將我安置在此不做任何措施,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別說傻話,庫恩。」卡巴內在他面前蹲下,大掌落在他的頭頂,安撫似地揉了兩下。「這本不該是你的命運,你應該站在陽光之下肆意成長。」
  「那也是您該有的命運。」庫恩抬起纖細的手,搭在卡巴內的手腕上,閉上雙眸輕笑,「況且除了這條微不足道的性命,我沒什麼能報答您的。」
  科諾伊站在卡巴內身後,看著庫恩捉下卡巴內搭在他頭上的那隻手,將其捧著放到頰邊。清晨的陽光照進窗戶,為詛咒之子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盡顯其如曇花般脆弱卻堅毅的姿態。
  這種吸引力是很致命的,科諾伊內心咯噔了一下,果不其然聽見卡巴內說:
  「那就盡你所能地報答我吧。」
  

  「庫恩先生的手出乎意料地巧呢。」
  科諾伊看著對方三兩下就編出一個花環,不禁感嘆道,明明是第一次使用花材,手下溫柔的同時卻又很仔細俐落。
  「以前在離宮時,我看著書上寫的一邊想像一邊練習了很多次,沒想到還記得一點。」
  他捧著花環端詳了一會,小心翼翼地戴在頭上。
  「看起來怎麼樣?」
  「很合適!」
  科諾伊咧嘴爽朗一笑,即便活過超越千年的歲月以後,短短幾年的年齡差距早已微不足道,但對科諾伊來說,偶爾會有種庫恩似乎還是當年的那個小少年的錯覺。
  尤其是在遇見阿魯姆他們之後。
  獲得肯定答覆的庫恩彎了彎眉眼。
  「科諾伊要不要也試試看?」
  「啊、不了吧,我比較粗魯,要是不小心把花折壞了也很可惜。」
  「怎麼會呢?科諾伊一直是很細心的人。」
  出乎意料地,庫恩輕聲反駁了他的話:「那個時候也是,你是害怕業都因為卡巴內的一時衝動走向覆亡,才露出那麼複雜的表情吧。」
  科諾伊愣了一下,回想起那日照進房間的晨光,當時小小年紀的庫恩竟已瞭然他眼神中隱藏的擔憂嗎?
  「庫恩先生,我……」
  「我都知道。」庫恩笑著搖搖頭,「況且,你的擔憂的確是對的。」
  「……那並不是您的錯。」
  「或許吧。」
  庫恩斂下眼眸,輕描淡寫地帶過。
 
 
  生活還是得繼續。對科諾伊來說,現在的生活與從前的數百年並無太大不同,最明顯的差異莫過於庫恩日漸明朗的神情,和卡巴內明顯軟化的態度。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科諾伊工作做得更起勁了。
  而庫恩也開始參與收成的工作。
  他說還想繼續借花的話,就要有相應的付出,科諾伊心底還是不太敢讓對方做太粗重的工作,便請他協助收成與採摘。
  地底下的氣候普遍陰涼,僅有陽光從地面上的縫隙照進來時,被照亮的那幾塊地溫度會明顯較高,科諾伊便把園地規劃在那幾塊光亮的周圍。
  偶爾收成時遇上稍微強烈的日照會有些難受,科諾伊感受著汗水浸濕背脊,想著喊庫恩會屋裡去休息時,對方卻也只是笑著搖搖頭,說沐浴在陽光下的體驗很珍貴,他不想錯過。
  這麼說顯得有些可憐,但科諾伊想,這位曾經的天子在歷經這麼漫長的歲月,此刻的模樣竟比從前的任何時刻都要來得像個少年。
  好事一樁,善哉、善哉。

  
  「卡巴內先生,或許我該提醒您。」離開離宮以後,科諾伊神色複雜地說道。「您與庫恩先生差了至少十歲。」
  「我以為自己不會從思想開明的業都人口中聽見這句話,科諾伊。」
  「我無意冒犯,卡巴內先生。」科諾伊誠不卑不亢地低下頭,「但恕屬下直言,這對您與業都都不見得是正確的選擇。」
  說實話他認為這步棋百害而無一利。自從帶走天子已過去數月,卻不見中樞國有任何動作,這說明了庫恩的存在對於中樞國來說可能不是必要,甚至有可能庫恩本身就是中樞國下在業都的一步棋。
  他不是對庫恩有意見,可這其中暗流湧動,錯了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他跟隨的王笑得肆意。
  「科諾伊,我不會為了一個少年放棄這個國家,但我也不會為了保全這個國家放棄拯救一個少年。」
  「業都和庫恩,我都能守住。」
  看他的王那麼意氣風發,科諾伊竟莫名地生出幾分信心,彷彿這之後的一切都在卡巴內的掌控之中,他們真的有能力扭轉可怖的命運。
  後來,他們終於研究出詛咒的解法。
  再後來,就是他們都知道的那樣了。
  

  地下生活向來樸實無華且枯燥。
  或許是庫恩的話起了作用,科諾伊也開始加入編花環的行列,偶爾甚至能看見科諾伊一個人坐在客廳對著花材抓耳撓腮。
  卡巴內走出房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你在做什麼?」
  「卡巴內先生?」聞言科諾伊抬起頭來,隨後指指桌上的材料,「如您所見,我在想怎麼編花環。」
  「這樣啊。」
  科諾伊點點頭,手裡抓著幾枝花,不知道怎麼下手似地,煩惱得很卻也樂在其中。
  「卡巴內先生要不要也試試看?我一開始也不打算做的,但實際嘗試過後意外地還蠻有趣的。」
  卡巴內沉默半晌,正當科諾伊以為他是不是想甩頭走人,對方卻嗯了一聲來到科諾伊身邊,隨手拈起一枝白花。
  「怎麼做?」
  「就像這樣――」
  兩個大男人大半夜的在客廳裡編花環,科諾伊怎麼想都覺得說不出地微妙,但卡巴內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講解,自己再重複他的步驟做一次。
  可卡巴內使劍的手哪編過花環呢?科諾伊看著卡巴內編出的小環,以粗糙來形容都還算是委婉了。且他編的環也很小,不過就一根手指的寬度。
  嗯?
  一根手指的寬度?
  「卡巴內先生……是打算做戒指嗎?」
  「嗯。」
  科諾伊不禁恍惚。
  「是……給庫恩先生的?」
  「嗯。」卡巴內像是在醞釀什麼,把某些古老的故事含在舌尖,躊躇許久才緩慢地、含糊地吐出:
  「我還欠他……一些東西。」
  隱藏在記憶角落的箱子被打開,科諾伊彷彿還能看見當年卡巴內對自己說:庫恩喜歡花草和動物,那我們就把婚禮儀式的會場定在種滿花草的地方,再去找不同的小動物放進會場裡。
  有什麼東西重新轉動起來了。科諾伊強壓下難以言喻的悸動,往那個關鍵的空隙塞入一個齒輪:
  「庫恩先生一定會很喜歡。」
  反正再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科諾伊樂觀地想。他很樂意在這兩位的婚禮上擔任牧師的角色。

  
  ⚜︎
  

  他們依舊不怎麼主動交談。
  未完全化開的冰霜,即使只是破了個小洞,也無法逃過庫恩的眼睛。那日他看著卡巴內鮮血淋漓地、步履蹣跚地推開小屋的門,知道有什麼東西將會變得與從前不一樣。
  但變化或許遠比他們想像中來得巨大,因為就連百年如一日的科諾伊,聲音都比往常要開朗了許多。
  「卡巴內先生回來了。」
  「我回來了,科諾伊……庫恩。」
  從卡巴內的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庫恩看著這裡的主人踏著比往日都更加堅定的步履踏過門檻,反而愣了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卡巴內和科諾伊看著他,庫恩努力壓下重新翻騰的鮮活的情緒,唇邊綻開一抹笑。
  「歡迎回來。」
  他們還做不到頻繁地交談,一天說的話不會超過十句,大部分時間都還是各做各的事情。他開始編花環、陪科諾伊下田採收,日子突然像被洗刷過那般嶄新起來,庫恩由衷地感到愉快。
  也許他們都在慢慢變好。庫恩想。
  他們漸漸會一起待在客廳裡了,庫恩和科諾伊把玩著花枝時卡巴內會捧著書坐在另一側,科諾伊湊到他身邊來,悄悄地說卡巴內先生好像也有興趣的樣子。
  「卡巴內要不要也試試看?」
  卡巴內的眼神離開書頁來到他身上,庫恩難得地感到忐忑,裝作若無其事地眨眨眼睛,卡巴內闔上書本,起身坐到他們身邊。
  「怎麼做?」
  庫恩訝異於卡巴內竟然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但也對於有某種事物能在此時用來聯繫彼此感到高興。
  他鉅細靡遺地講解,卡巴內將拇指與食指圈成圓,問他能不能做這個尺寸的,他搖搖頭說太小了,對方也只是淡淡地回答這樣啊。
  做這個尺寸的花環要用在哪裡呢?庫恩心底生出一絲微妙的癢意,有某些東西衝破土壤恣意生長,但他們都面不改色。
  生活還是在繼續。他們播種、採收、閱讀、編織、聽阿魯姆的廣播,然後有一天庫恩感覺到有人將什麼東西放在自己的頭頂。
  「維持這樣就好。」
  他想轉過身去卻被對方制止。卡巴內的聲音自上方傳來:「有些承諾我沒能實現,我想重新補回來,你願意嗎?」
  庫恩想起古老而久遠的探問,也記得當時卡巴內單方面宣布要娶他時自己說的話:即便您不做此犧牲,我也不會離開您的身邊。
  卡巴內反問,娶他怎麼會是犧牲?
  「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回報你,卡巴內,包括這條已經沒有價值的漫長生命。」
  他們活過了佈滿風沙的歲月,事到如今連生命都不足以作為回報,拔除了詛咒的庫恩不過就是一名不以任何地方見長的普通少年,卻聽得卡巴內難得堅持地說道:
  「有價值。」
  「……什麼?」
  「你的生命有價值,庫恩。」
  庫恩仰起臉,對上卡巴內複雜的目光,是真心亦或有所虧欠,又或許該說是兩者皆有。他們早就不需要不渝的承諾,庫恩意識到這其實是一個證明,一個卡巴內想要給他的,他們終會突破陰霾的證明。
  「所以你……」
  「我願意。」
  他抬手握住卡巴內扶著他頭上的花環的手,輕聲說道:
  「讓我盡我所能報答你吧。」
  曾經無法道破的心意,有一天會遍開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