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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季的不明所以倒也不到冷清的地步，但也不會像旺季時那樣忙得不可開交，辛楊在旅館內找不到狼空的人影，便只能在員工休息室這個幾乎是等同於狼空住處的房門前等他。

等待時間也沒有到等待女朋友化妝這麼的長，滑著手機一下也就過去了。

「辛楊？你怎麼在這，是要借宿嗎？還是沒有帶傘？」

辛楊聽對方一如平常的聲音，本以為對方還會像平常一樣，帶著溫柔的笑容迎接他的視線。

但抬眼，迎上對方有點憔悴的笑，辛楊倒是常見地皺起了眉，雖然他確實是來借宿的，不過他看到對方的樣子就覺得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

狼空白色的長髮濕答答地披在肩上，罕見地凌亂，就連身上的襯衫都被水和污漬、還有一攤不知道是什麼的褐色痕跡浸染了，隱隱透出底下肌膚的幾點瘀痕，手臂上破皮的傷口被雨水刺痛得發抖，但對方臉上仍舊帶著有些憔悴卻抱歉的微笑。

「你怎麼了？」

辛楊忍不住問。

「啊、我本來是去買飲料的，不過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一些意外。」

意外。

辛楊揣著這個詞琢磨，這種劇本他早就見怪不怪，而這些劇本裡的經典劇情不外乎就是挑釁了小混混然後狼狽的回來。

看著對方身上打翻的飲料痕，他本來不是會特別過問對方癖好的人，但最近的他確實發現自己對狼空有些和平時不同的感覺。

「你喜歡這樣嗎？」

「不喜歡的話就不會習慣性的惹怒別人了，雖然一直掛在嘴上有點羞恥，不過我喜歡痛感，所以當然是喜歡的吧？」

狼空像是不懂辛楊的問題，帶著疑問的語氣回答。

辛楊當然知道對方喜歡痛感這回事，甚至知道對方並沒有很喜歡傷害自己，而是將有人能夠傷害自己視為一件幸福的事，正因如此，對方也才會向辛楊這種控制不住暴力傾向的人提出交往。

「我是指⋯⋯」辛楊斟酌用詞，「被辱罵、被搶走雨傘、被潑飲料、被一個人留在原地這些事情，你也喜歡嗎？」

辛楊試著猜測眼前的人遇到的事情全貌，並將他的提問說了出口。

狼空的笑容僵在臉上，但隨後他苦笑了起來，低下頭白髮遮蓋了一些他的面容。

辛楊能理解，對方沒辦法欺騙自己說，他喜歡這些事情。

「嘛。」狼空似乎是整理好情緒，又抬頭看向對方，「就像抽菸舒壓卻會危害健康一樣，得到一些什麼的時候，也要連帶付出一些什麼，不是嗎？」

狼空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但辛楊知道，他不喜歡這樣，但他控制不了他的癮，就好像自己控制不了暴力一樣，他能理解對方的感覺。

「但你，還有我。」辛楊看進對方眼底，「你可以稍微依靠我一點。」

「你和我之間只是各取所需吧⋯⋯明明連承諾都沒有，你又要我如何信任你，依靠你？」

狼空的每個字都一針見血，他們確實是情侶關係，但那又代表什麼呢。

他們一個控制不住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對疼痛的癮，所以都只是各取所需。

半年來，甚至連親吻、擁抱都從沒做過，都不是青澀的少年了，可不是因為害羞什麼的才一直沒有進展。

「如果真的只是那樣的關係的話，就算不交往也能做到吧。」

「抱歉。」狼空還是略帶歉意的笑，「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提交往，我也不太懂什麼是喜歡，所以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的話，那分手⋯⋯也可以。」

「我不是這個意思。」

辛楊不會表達，要他把某些看起來很稀鬆平常的事情說出口，或許比想像中的更難。

但他知道狼空在等待，等待他接著說下去。

「我喜歡你。」辛楊似乎是第一次對狼空這麼說，「所以，我會想要你依靠我，想要你對我敞開心扉，想要你在面對我的時候，不要總是一副沒事的樣子。如果你想要的是承諾，那我也可以給你。」

狼空笑了起來。

「是嗎？明明你是個連自己的暴力行為都控制不住的傢伙。」

「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氣嗎⋯⋯」

辛楊不知道狼空怎麼可以這麼輕描淡寫地帶過，是因為比較年長的緣故嗎？

他一直都知道狼空的內心有一塊固若金湯的城池，而狼空從未真正的打開心裡的那塊地，他看起來人畜無害，就像是會被人踩在腳底下的過街鼠，但別人不知道的狼空，其實也有要強、不服軟的一面。

許多的Dom總將他看成單純喜歡疼痛的sub，只要滿足他，他就能跪在任何人身前。

但他們不知道，狼空從未把自己真正的交出去。

「我不確定你說的承諾是指什麼，不過即便我之後也無法理解喜歡的意思，無法回應你，這樣也可以嗎？」

「如果我們一直都還是交往狀態，甚至你願意為我敞開一點心扉，那我覺得可以接受。」

「那可以讓我進去了嗎？我想先洗個澡。有什麼事等下再說，好嗎？」

辛楊不知怎麼的感覺自己像是被對方哄了，他只好往旁邊挪了一些，讓出路來並看著對方開鎖，他每每進來都覺得這麼個狹小的空間不應該是個開旅館的人該要有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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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沖洗傷口的時候總是會痛的。

可狼空沒有很在乎，手肘接觸地面粗糙後破了皮，對他來說也只能算是小傷罷了，畢竟姑且還是位自癒能力者，就算不是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至少也比常人能快上幾天好。

花灑沖洗的時候他腦袋裡浮現的是對方的聲音，他無可避免的被他的話語動搖，關上已經將泡沫沖洗乾淨的水流，狼空擦乾身體，腦中卻仍想著對方話裡的意思。

——你可以稍微依靠我一點。

是嗎？依靠一個人是可以這麼輕易說出的詞彙嗎？

他穿好上衣，絲毫沒有一點想遮住身上瘀青和傷口的樣子，推開浴室門迎接冷空氣的時候，他打了個冷顫。

但一隻手卻伸了過來。

是一杯飲料。

「我不確定你喜歡喝什麼，我就隨便選了鮮奶茶。」

辛楊說道。

狼空腦中浮現的卻是辛楊沒有帶傘，只是在瞥見了椅背上明顯失掉的外套之後，收下了對方的飲料。

他覺得暖暖的。

「我幫你吹頭髮。」

狼空這才被對方的話叫回了神。

「啊好⋯⋯謝謝。」

狼空很愛護自己的頭髮，會一點點的梳開，抹上髮油，再費時地完全吹乾，但令他驚訝的是辛楊也知道這些事項的步驟，而且同他一樣溫柔。

狼空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縮成一團坐在地上讓對方幫他吹頭髮，他第一次知道那個甚至連自己的暴力傾向都控制不住的傢伙還有這樣的一面。

他覺得鼻尖有點酸酸的。

「阿楊。」

「怎麼了？」

吹風機開得很小，辛楊能夠清醒地聽見對方的聲音。

「我其實，不喜歡被罵是垃圾。」

「嗯，我知道。」

狼空知道辛楊不懂安慰人，但他卻覺得鼻子更酸了。

「不喜歡被人像是看過街老鼠那樣鄙視。」

「嗯。」

「我只是、喜歡疼痛而已，就好像毒蟲之於毒癮，我只是、癖好跟別人有點不一樣而已。」

就好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但話語裡卻帶上了鼻音。

「我只是想要有人理解我，我⋯⋯嘶⋯⋯只是⋯⋯」

「那我來理解你，可以嗎？」

狼空沒有回答，只剩下房內的吹風機運轉著，還有隱隱交雜其中的啜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