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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香廻り　我的朋友


那是發生在芬剛成為修德梅爾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他不過一百來歲，還處在一個血氣方剛的年紀。就算是首領，他也難掩心中對人類的憤恨之情、以及對賈伊特的思念。

他尚不是一個懂得將情緒埋於心裡的成熟鑽地魔蟲。

在這樣一個對世間萬物都覺得無趣的情況下，有一個存在讓他苦惱不已。

ーー伊澄名取。

這個擁有人類化身、卻不知道真身為何的存在一次次的接近他的身邊，從戰役結束時的治療到後來的關心、再到給他帶來人類的食物、更甚至是三天兩頭那些掐頭又去尾的奇怪閒聊。

每一次，他都抱持著隨便伊澄怎麼做的心情任由對方待在他身邊，就算是邪神，他也念在伊澄的救命之恩而沒有將之趕走。

他們鑽地魔蟲的巢穴構築在遠離人間的郊外地底，巢穴深處既陰暗又潮濕，以人類的身形，就算只是幼體的鑽地魔蟲也足以給到壓力，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讓人想久待的地方。

但是每一次他都能看見伊澄用著不同的方法來到他身邊，甚至每次的樣子都各有不同。

初次親眼見到人類就是那場戰役，他壓根沒有時間去觀察那群人類（說到底，鑽地魔蟲不太理解人類的穿著吧，為什麼需要一塊布料遮住自己呢？），以至於他看見伊澄身上花花綠綠的布料，偶爾會表露有些困惑的情緒。

有時候伊澄身上的衣服會層層疊疊將人包起，伊澄會和他介紹身上的衣服是當代日本哪裡流行的款式，較為簡單的是小袖、偶爾看上去華麗一點的叫做十二單。對他來說人類的服裝叫做什麼根本不重要。同時他也不明白布料上那些顏色搭配的意義，反正不礙事就行。

除了衣服，伊澄偶爾會和他分享一些在人類世界發生的趣事。比如跌倒的小朋友哇哇大哭、比如被岸邊的青蛙嚇到摔到河裡的村民、比如路見不平的武士、比如花魁的遊街表演、比如人類會拿石頭往河面上拋叫做打水標。

『我對這些沒興趣。』

「說起來～最近人類好像有祭祀活動的樣子，很多地區都已經開始在大肆準備了呢。」

『你有聽到我剛剛說什麼嗎？』

只要伊澄開始分享那些人類世界的日常、無論他是忽視還是阻止，最終他依然會把那些他沒興趣的話語聽進去，不是他愛聽也不是他想聽，是他不得不聽。

伊澄給他帶來故事的日常持續了好久、好久。

作為修德‧梅爾的生活有些忙碌，他沒有想到人類的願望可以如此之多，有些願望甚至是他認為幫不上忙的，但他仍然試圖一一響應。偶爾還得注意那些年幼的鑽地魔蟲不要私自前往接近地面的淺層、以及試圖戒備巢穴周遭是否有可怖的威脅。

前任族長做的、就是這些嗎。他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伊澄偶爾會出現在這種他想把自己藏起來歇口氣的時候。伊澄精神的招呼和他的萎靡呈現了對比的反差，但如此精神的伊澄在此時卻是他唯一能夠放鬆的對象。

他不想承認，但他能夠放鬆也確實是因為伊澄。他不需要在對方面前嶄露首領的尊嚴、也不需要保持住族長的雄武。他在伊澄身邊盤著身軀，聽著伊澄今天又給他帶來新的故事。

這樣的生活持續一段時間了，至今他還是對伊澄口中的「可愛人類」嗤之以鼻，人類是可憎的、是厭惡的、是那些奪去同胞的存在，這些弱小的低等生物又如何以可愛來看待呢？愚蠢還差不多。

但伊澄仍然樂此不疲的和他分享他認識的人類朋友、還有那些類似於旅行的經歷。怎麼能夠如此喋喋不休呢，他想。

然後他注意到，他的身形逐漸龐大起來，開始有點聽不太到伊澄的聲音了。

他總不可能用觸肢將人抬起來，先不論他沒這麼做過不會控制力道、觸肢上的酸液會先他一步傷害到眼前的人。

……所以他為什麼要幫伊澄考慮這麼多？

他從共鳴腔發出了類似於嘆息的聲音。他看著伊澄仍在滔滔不絕，於是他轉念一想，給伊澄和自己接了一個心靈感應的功能。終於能將對方的聲音聽得更清楚了。

伊澄像是有注意到什麼似地、話語和話語之間停頓了一下，然後他瞇起了那雙金色瞳眸。

「——我的朋友，今天想聽什麼樣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