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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夜九點，赤月凜雙手抱著手機，螢幕畫面僵持在與誰的聊天室，掛在打字框裡的字樣反反覆覆增加又刪除。最後洩氣似的翻個側身，文字全部退掉又打上了「晚安」。


翻來又覆去，也許負擔壓過了睡意，她怎麼翻都睡不著覺。


近日的凜有個難以對星澤蒼也啟齒的事情，無關生理或愧疚，就是最近打起了零工。

三色糰子、水果聖代、紅豆羊羹，赤月凜都能想起摯友杏月吃下奶油鬆餅那驚喜可愛的樣子，不禁自負感慨自己的好品味，剛才稍嫌心疼的工錢都值得了。用叉子挖起檸檬派陷，在紫藤杏月隨口問道「星澤同學知道這件事嗎？」，焦甜的蛋白霜在手一抖下滾落桌面，靜默的幾秒確立了事實不言而喻。


連男友都難以坦白，反之閨蜜就能毫無隱瞞、甚至招待對方幾回。都是重要的人卻這般區別對待，想到這裡她更是心生愧意，忍不住將頭用力埋進了枕頭嗚咽幾句，引得床尾的生魚片瞧了眼不滿的翻身。

不就是打個工嗎？告訴男朋友又怎麼了？

是，求學年紀中打工多多少少也寫進了不少人的青春裡，不論出於家境或是其他理由，都還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不過，在赤月凜那青春期裡無謂的雜亂念頭跟高自尊心給了她奇怪的擔憂。星澤蒼也誤會且擔心自己的經濟、學業都是預料之事，雖然也得隱藏實情，但解釋解釋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
ㅤㅤㅤㅤ──那可是女僕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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ㅤㅤ下了課的凜閒來無事，放學小夥伴不約而同都有了事要忙，社團活動也應考試週暫緩。經由社群軟體推廣宣傳從而得之電車下站不遠處，有那麼家新營運的復古咖啡館，大正風格內裝宣傳照相當吸睛，其中主打販售的精美和菓子更是讓她二話不說提早下了站前往一探究竟。

再後來的事無疑就是被優渥時薪與福利等等吸引住，說是女僕咖啡廳充其量也只是仿照大正時期服務員衣著改良，且離校有些距離不怕熟人的顧慮對凜簡直是完美工作。

但她馬上就會被自己的縝密不周而知，哪裡什麼事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呢？更何況是對星澤蒼也。

課餘時間本就包括相隨返家及社團活動，一週五天的上學日為數不多，再推遲幾日邀請就顯的反常不自然。星澤蒼也不點破，心思細膩的赤月凜也能察覺男友的體貼與絲微落寞，當然如果不是錯覺。罪惡與壓抑強烈動搖她的心，可日覆一日愈加堆積的負擔更是讓總她錯失良機，連相處都逐漸染上尷尬。

ㅤㅤ一日紫藤杏月想在化學課前將頭埋課桌的凜喊起來，觸摸愛貓般雙手先揉揉摸摸摯友的頭髮，輕聲喚起她的名字且告知來意。為不見回應而疑惑，杏月見有空隙便伸手下去，習慣性的玩鬧且溫柔托起赤月凜的臉，在好友撒嬌性發聲嗚咽兩句前，顯而易見的熊貓眼驚訝到了她。

「唔嗚……」

「哎呀，小凜你的臉……」

紫藤杏月上抬視線，敏銳的動態視力補捉到了坐位側後方閃過目光的星澤同學，她向來準確的直覺僅憑此刻大抵能略知一二，無可奈何的向還在恍惚中的凜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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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雙伸向上方，赤月凜張大嘴傭懶打著哈欠，吸入多些空氣希望自己在稍後的工作中多清醒幾分。手臂繞後打上蝴蝶結，擺正圍裙潔白褶邊、整理整理精細紅櫻繡花小振袖為方便工作，稍短的膝上行燈袴則用長襪調適平衡，不同以往扎起的低馬尾也為自己心情增添愉悅。甜美可愛又保有端莊是赤月凜對大正浪漫給仕女的理想，鮮少嘗試的打扮也滿足她難以表露的慾望。

如果是杏月應該適合紫色系吧。向鏡中最後確認儀容，上工前想著有沒有機會讓摯友也試試。

店長午安。


店長再見。


赤月凜捏捏自己的雙頰確保笑容，推門離開休息室走向櫃台向同事前輩打招呼，以上對話不到二十秒又到別折返回去，留著店長一臉矇圈黑人問號。


一閉門她才發覺自己雙腿發軟倚靠門邊沿順坐了下去，渾身發涼心跳近乎過快，好一會時間都緩不過來，而後扯開嘴角咧嘴一笑，稍微整頓理解情況後她為自己的恐懼感到可笑。

怎麼會這麼害怕啊──坐在那的不是自己交往已久的男友嗎？

開點小縫從門邊小心翼翼的察視外場情形，星澤蒼也坐落窗邊位置面對筆電，不轉過身難以直面現場，以辦公及唸書來說的確是靜謐的最佳位置，但就算讓愛貓生魚片來想也知道這絕非巧合，但思索理由全是徒勞，不如想好如何應對。

赤月凜揉捏發癢的鼻頭，其實她也自知理虧，只是她真的還沒做好準備坦白。且被對方這麼直接找上門有種被押著逼供的焦躁感，拿著明確的證據就等著她招。

但也無從責怪對方，畢竟有錯在先的是自己呀。


操弄滑鼠的手轉而放置桌面，指尖隨著情緒加快敲擊，抬眸利用電腦黑幕瞟見反光便知曉事態。星澤蒼也舉杯啜飲紅茶無心感受蘊香，悄然默聲瞧見赤月凜躡手躡腳進了廚房後場多時。一向木訥的表情鮮少板了起來，不論當事人發現與否，煩悶情緒早已攀染他的心緒，理智已知逗留也毫無意義，出於家教或禮面蒼也收拾了東西。

當晚入夜的閒談並無異狀，只是各自寝不成寐。


凜也總想起那桌蒼也沒喝完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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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學也那麼稀鬆平常，除了赤月凜看著不太自然，而星澤蒼也也不看出異樣。日過半天，凜逐漸在對方可能沒有察覺的誤認中稍微懸下了心，但不足以專心的結果就是在體育課以面直球被送去保健室。

毛巾裹著冰枕阻隔凍傷可能，赤月凜吃痛的冰敷紅腫部位，籃球強將被籃球砸的頭昏腦脹想來都逗趣，但強烈昏沉的腦袋讓她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躺臥保健室病床閉目養神，不知曉時過多久門簾應聲而開，下意識認為是保健老師，直到對方坐在身旁才抬起眼皮看清對方、星澤蒼也。

星澤蒼也本就會翹離體育課程，所以她也沒想對方探望的可能性，另外就是不希望他為此擔心。事與願為，赤月凜想撐起上身前先讓星澤蒼也抬手阻撓。

「先躺著吧。」

「你怎麼知道……？」

「體育館沒看到你，紫藤同學說的。」

是喔。



也許身體不適，赤月凜沒再開口，亦或許心有愧疚，她眼神瞟惚迴避直視星澤蒼也。他也就一言不發靜靜待著，看似若有所思、時過片刻才再開口。

「今天還去工作嗎？」

輕飄一句關心直接敲擊赤月凜的精神重擔，可半晌都不見臉埋被褥的她有所回應，星澤蒼也起身悻然選擇給對方一個臺階。

不要走。赤月凜手伸出被窩拽住星澤蒼也，除了「不要走」外的話語卻梗塞咽喉，吞吞吐吐半天都說不出什麼。心虛、昏眩或許各有一半，她腦裡想先穩住男朋友的腳步，指尖依然不自禁摩挲他的掌心，眷戀起他手心的體溫。

「……陪我好嗎？」


見星澤蒼也愣愣看向自己沒有坐下，赤月凜還想說怎麼了，腦袋稍微清醒後才驚覺自己講了什麼，張著嘴又闔上不知道該不該解釋什麼。雖然向對象撒嬌好像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屈指可數的次數還是令人覺得多少有些羞澀，何況還是無意的。

他應該只會覺得我燒到腦不是故意的吧──在凜為自己的羞怯找藉口脫罪，蒼也早已握住回應女友的挽留。再三考慮下，蒼也決定將心裡的疑慮問出口。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本來應該早點說的，對不起、星澤。」

意有所指，她心領神會，便抓緊時機便向他道歉。星澤蒼也聽著女朋友的解釋，可聽到後頭卻也沒聽著重點，什麼「怕你塞張卡過來」、「制服太可愛不好意思讓你看」，目光在床位周遭與赤月凜本人身上來回遊走，他覺得聽了理由卻更加困惑是正常的嗎？可女朋友認真闡述原由的樣子看也不像玩笑，就這麼告訴她自己沒懂會不會不太禮貌。

赤月凜抬眼立即就從星澤蒼也的眼神裡看懂了──他沒懂啊！並非字面意思的疑惑，而是不能夠理解她對這些問題苦惱的理由。凜突然對自己的懊惱深感羞愧，這些問題在對方眼裡根本不是事，一時間她也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在一派胡言，現在還該再向星澤蒼也多解釋更多嗎？赤月凜感覺自己手心都得冒汗，下意識為緩解緊張羞愧再用指尖磨蹭對方的手心。


靜寂對視的一分一秒都顯得氣氛滑稽，給了星澤蒼也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赤月凜率先沉不住氣，隨即像洩了氣將頭垂在他們接疊的手心上，她說

──對不起星澤，今天我請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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ㅤㅤㅤ星澤蒼也舉杯輕晃茶杯，方才妻子聽聞他方視角闡述的事件多麼荒謬後笑的都得擦淚、合不攏嘴，見當事人像旁觀者般將往事視為笑料看待的態度倍感無奈，說真的他至今還是沒懂過去女友糾結的點是什麼。

「哈哈……好啦好啦，對不起嘛、吃一口？」

星澤凜叉起一口檸檬派舉向對面方便食用的高度，他一口下去，一套流程行雲流水。焦香四益的餅皮中和掉果餡的酸味將甜味提了上來，可他多少還是吃不大慣帶酸的點心，為此星澤凜則建議他點壺帶果香氣味的伯爵茶方便解膩。

「老闆好像換了？」

「味道不一樣嗎？畢竟都好多年了，還沒倒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見丈夫點頭頷首表示同意，星澤凜以指尖摩挲杯緣，下午三時的豔陽鑽過窗口，用日光朝桌面的輕食點心印下窗框的痕跡，打在了她心裡與少年身影重疊的丈夫上，愜意午後的舒坦惹的她心花怒放句勾起笑容握住星澤蒼也閒置桌邊的手。

為籌備婚事而返東京老家，因突發其想而久違光顧。


不愧是前常客嗎？連味道不一樣都知道。星澤凜想。


這裡一直都會有個女僕裝的少女與等待她下班而坐臥窗邊的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