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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著少年誠懇的表情,你最終還是沒有拒絕他,只是怔怔地點點頭。 * 日落時分,你與少年會合。他慌張拉過正打算光明正大地走出城門的你,你們躲在暗處觀察了一陣子,他才擺擺手示意你可以前進。 為什麼要這麼遮遮掩掩?你不懂少年在提防什麼。 門前高大的守衛舉著長矛,黃昏的斜光在他們臉上留下了一片陰影…… 也暴露了你的行蹤。 「影子。發現叛逃者一名。」守衛冰冷地開口說道,他的腳步聲也似乎離你越來越近。 怎、怎麼辦? 「亞瑟,快跑!」少年橫身攔到你面前,從行囊中拿出一本素描本,一翻開,狂風驟起。 亞瑟是誰? 你還在疑惑,不過身體本能已經率先做出反應,開始跑了起來。 「發現魔法師,請求支援。」守衛冷冷說道。 等等,那他怎麼辦? 跑到一半的你忍不住回頭,只見素描本中幻化出一名梅花花色的撲克牌士兵,身形高朓,手中持著黑色長槍。那長槍一揮,守衛們的眼神便逐漸迷惘了起來,他們喃喃自語著,並紛紛放下了武器。少年見狀便闔上素描本,而梅花士兵則化作一陣煙霧,消失在黃昏的餘暉中。 「跟我來!」少年見你還呆在原地,拉起你的手朝遠方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後你們進了一片森林裡,他才放開你的手。 「抱歉,差點讓你遇險。」他檢查了一下你的身體狀況,確認沒有受傷後才鬆了一口氣。 「其實……其實我覺得還滿有趣的。」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安,但為了安慰對方,你選擇這樣回答他。 聽完你的話,少年只是苦笑了一下。「總之先照明吧。」 他翻起素描本,最後停在光之妖精的畫像上,泛著優美螢光的妖精自紙上翩然具現,她輕扇羽翼,森林頓時被一陣柔和的暖光籠罩著。 然而光不僅照明了路,也照明了你們沒注意到的……敵人。一群舉著石劍的骷髏兵,就站在你們前方不遠處,一看見你們,立刻揮劍襲來。 見到骷髏兵,少年也不慌張,他收回了光之妖精,改從素描本中取出一把刻著繁複花紋的長劍,劍身周圍環繞著冷冽的藍光,雖然照明範圍不如妖精般廣,但作為近戰已經足夠。 「亞瑟。」他將劍丟給你,你怔怔地接住了。 ……我打嗎? 你確定要我來打嗎? 不過敵人的攻擊已經襲來,你只好舉劍抵擋。 說也奇怪,就像是身體有記憶似的,你靠著本能反應就輕鬆擋住了對方的攻勢,並且發動了攻勢。動作熟練到你自己都覺得驚奇。 少年在一旁也沒閒著,他一邊避開你們的戰鬥區域,一邊提點你各個骷髏的弱點所在。 「頭上插著獸骨的,弱點在耳朵。旁邊腰間掛著銀刀的,攻他下盤。」 明明有些距離,少年的聲音卻仿佛近在耳邊。你照著他的指示,很快便擊倒了大部分的敵人。 最後只剩下一名與眾不同的骷髏,他的武器是森冷的冰劍,體型較其他骷髏巨大,但不笨重,出手如電,你稍微詫異了一下,雖然有些棘手,但應該還算能應付。 「骷髏王,弱點在額頭!」 知道了! 你重新整頓攻勢,正打算向骷髏王的額頭刺去時,冰劍卻虛晃了一招,竟向少年探去! 少年見到冰劍掃來,立刻向旁邊閃去,不過在那之前,你已經格住了對方的攻勢,一個反手取下了骷髏王持劍的手腕。 「叛逃者……」骷髏王沙啞開口道,雖然被割斷手腕,他仍然朝你揮著手臂,仿佛自己還在持劍攻擊。 你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一劍刺進額頭處,看著他像其他骷髏一般化作粉末消失。 戰鬥結束,你怔怔地盯著手中的長劍。 「給我吧。」少年走到你身邊,闔上素描本收回長劍,再換上方才的光之妖精。 「叛逃者是什麼?」見他又要走遠,你連忙抓住他的衣袖。 「為了違逆宿命而逃亡的人。」 ……宿命? 「我違逆了宿命,導致他們要與我們刀劍相向……你是說邀請函嗎?」 少年沉默地看著你,眼中好像隱忍著某種情感,良久,他才悶悶地應了一聲「對」。 「你不想要我收到邀請函,因為皇城很危險?」 少年搖頭。 「整個世界都很危險,所以我必須要帶你離開。」他頓了頓,「我不會讓你被巡邏兵帶走。」 一時間湧入太多資訊,讓你有些錯愕,你在永生城內享受著寧靜的美好,直到現在才知曉:那並不是世界的全貌。 「好啦,該聽睡前故事了。」少年拍了一下手,便找個看起來舒適的角落坐下。 「什麼睡前故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雖然嘴裡這麼說著,你還是緊挨著他坐下了,畢竟夜晚的森林有些涼意。 「上次說了關於死亡的故事,這次你想聽什麼?」 「我想聽關於冒險的故事。」 「我想想……有了,這次的主角是一隻青蛙。」 察覺到你微妙的表情變化,少年立刻緊張地補上一句:「他不是普通的青蛙!」 「那是一隻住在深井裡的青蛙。他每天憂傷地望著天空,但無論他如何賣力地跳躍,總是躍不出井外。直到某天,他遇見了百靈鳥與燕子。百靈鳥與燕子得知青蛙很想離開井裡,每天都叼來盛著露水的樹葉,希望能讓井內的水位上升,好讓青蛙能跳出來。」 「不不不,這樣太慢了,要用到什麼時候啊?」 「別緊張。」他笑著看了你一眼,「或許是他們感動了上天吧,某天突然雷聲轟隆,降下暴雨,井水的水位開始顯著上升。怕雷的青蛙緊緊拽著棲身的枯葉,燕子與百靈鳥緊張地伏在井邊,雨水打濕了他們的羽毛。」 「就在此時,燕子朝著青蛙喊了一句。」少年張開雙臂,「別怕,我會接住你!」 「青蛙跳了嗎?」 「嗯,他跳了。他用盡一生的勇氣,終於離開了禁錮著他的深井。於是等到雨停,他與燕子、百靈鳥,終於開始了他們的冒險。」 「後來呢?」 「他們成為朋友繼續探索井外的世界,發現了許多新奇的事物,快樂地度過每一天。這就是結局。」 那他們生命的盡頭呢?還是他們的生命沒有終點? 這些問題浮上你的心頭,隨即被不知名的緊張感壓下。 你發現你沒有勇氣接受問題的答案。 「對了,亞瑟是誰?」 「……不喜歡這個名字嗎?」少年偏過頭問你。 「不是的。我有名字,我叫恩格斯。」你無奈說道。正當你打算繼續問他亞瑟的事時,卻又因為眼前的情景愣住了。 少年臉頰滑過淚痕,他有些緊張地想用手抹去淚水,淚水卻像是停不下來似的。 「這麼巧,我也叫恩格斯……」他明明在哭泣,卻還是想對你微笑。 你不懂,笑中帶淚究竟是什麼樣的情緒? 最後你只好笨拙地學習他的溫柔,替他擦去淚水。 「別難過,我在這裡。」 * 結果隔天他還是叫你亞瑟。 好像昨天晚上你根本沒有自我介紹過似的。 * 離開森林,出現在眼前的是廣袤的平原,與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長河。 「我們會沿著河走,但別靠近河。」少年提醒道。你有些猶豫是否該稱他為恩格斯。 平原上聚集著大量的綿羊,白蓬蓬的,好似空中的雲朵。 你開心撲向綿羊們,然而羊群驚慌地跑散了,你一隻也沒抓到。你有些失落地看向恩格斯,他嘆了一口氣,翻出素描本叫出梅花士兵,抓到一隻陷入幻覺的綿羊。 「給你。」他招招手,示意你可以湊近。你趁著綿羊一臉失神的時候摸了幾把,觸感還不錯。 就在你們與綿羊共處時,後方突然傳來了尖銳的聲響,回首一看,只見一名青年正與巨石所構成的怪物纏鬥,他手持匕首,模樣有些狼狽。 那巨石怪狀似人形,四肢俱全,卻沒有五官,他身上全是匕首造成的刮痕,但這似乎對他來說是不痛不癢的攻擊。巨拳一揮,就將草地砸出了一個洞。綿羊們驚慌逃跑。 看來武器的攻擊對巨石怪無效。 恩格斯取出素描本,來回查找了一下,最後召喚出一對鏡照般的雙生妖精,燄色與冰色的長髮飛舞著,手上各自持著權杖,神情淡漠。 你從未見過如此相似又相異的存在。 她們湊近巨石怪,揮動權杖,火魔法與冰魔法齊攻,巨石怪憤怒地狂吼,奈何妖精靈巧,他始終抓不到妖精的翅膀。 你趁亂將青年拖出戰鬥範圍,青年有些錯愕地看著你們,喃喃道:「也是城裡出來的人嗎……」 在溫度的極端變化下,巨石終於開始崩解碎裂,自四肢、頭顱至軀幹,最後只餘下一顆心型的硬物,你小心拾起查看,那材質似乎是黑曜石。 「黑曜石心臟。」你拿給恩格斯檢查,恩格斯頓時雙眼一亮。 小小的心臟躺在他的掌心裡,閃爍著微光,他將另一隻手輕輕覆上,再次移開時,心臟已經變成了一顆漆黑的珠子。 「這是巧克力哦。」他笑著遞給你。 ……不是吧,這怎麼看都不像吧! 看著手中的黑珠子,你開始思考現在退回去還來不來得及。 「很好吃,無毒健康。」恩格斯的表情十分認真,你在他溫柔如潭的綠眸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由於再這樣對望下去也不是辦法,最後你心一橫,吞下了那顆珠子。說也奇怪,沒有預想中的突兀感,融化在口中的反倒真有幾分巧克力的苦澀。 「你現在如果遇到危險時,可以透過部分石化來保護自己。」 恩格斯執起你的手,作勢輕輕一拍,你立刻感覺到手臂一熱,上面浮現了一串淺色咒文,恩格斯手一移開,咒文立刻淡去。 「你要跟他打看看嗎?」他指了指站旁邊圍觀你們的青年。 「等等!我們實力有明顯的差距啊!請不要把我當成實驗品!」沒預想到自己會被點名的青年,一聽到恩格斯的話,嚇得臉都白了。 「你剛剛說你也是從城裡來的?」你問道。 「是的,我名為吉斯。本來有個夥伴……不過她被強制遣返了。」青年搖搖頭。「我該怎麼稱呼你們?」 「我叫恩格斯。」你們異口同聲說道,話音剛落下,驚訝的你一轉頭恰好對上他疑惑的目光。 「……他叫亞瑟。」結果最後他選擇先發制人。 「原來是這樣啊……我瞭解了。亞瑟、恩格斯,幸會。」吉斯友善地對你們伸手,你們也禮貌性地回握了。 你一臉恍惚地握手,搞不懂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自我介紹。 在認識彼此後,你們決定先交流一下手中的情報。 「我與我的夥伴是在這裡分開的,之後我試圖走出這片平原,但許多天經過,我仍然找不到平原的出口。」吉斯有些挫折地說道。 「或許是幻術?通常幻術會有漏洞,發現反常處便能破解。」恩格斯回道。 你們繼續前進,踏上這片看不見盡頭,充滿綿羊的平原,但始終沒有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再等一下。」恩格斯看你似乎有些疲憊,只好摸摸你的頭替你打氣。「時間還沒到。」 你忍不住開始猜想恩格斯的來歷為何。神秘的素描本、對城外怪物的異常熟悉,以及你們重複的名字……然而他對你仍有所隱瞞。 就在你陷入思考漩渦時,在前面領路的恩格斯突然停下腳步,你一時不察,差點撞上他。 「出口不是空間,而是時間。」 恩格斯指向突然變得猩紅的天空,遠方厚重的雲層開始出現漩渦,「每個月只有一次,恰好就是今日。」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解決異化的綿羊們。」 你們一齊轉身,原本溫馴乖順的綿羊們開始顯露出可怖的原貌,或瞎或跛,或暴牙或瘋癲,竟沒有一隻是健康的。原先的羊蹄變成尖銳的獠爪,他們搖搖晃晃地逼近,速度卻快得驚人,你與吉斯見狀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你們快跑!」恩格斯拿出素描本,但低頭的他完全沒注意到異化綿羊的利爪正朝他的後背襲去。 「後面!」幸好吉斯翻身一躍,手中的匕首即時正對那隻偷襲的綿羊的頭頂刺入,綿羊發出破碎的悲鳴,化作黑色粉塵消失。 「吉斯……謝謝你。」恩格斯有些錯愕地道謝後,又立刻專注在素描本上。最後他召喚出一隻黑亮的巨大雄鷹,身形之大,恰好能承載三人。 你與吉斯會意過來,立刻拉著恩格斯爬上鷹背,往天空中的漩渦飛去。 與預想中的吸力不同,漩渦周圍似乎徘徊著某種氣流,讓你們與雄鷹無法靠近。 然而此時,更糟的情況發生了。 「不好!巡邏兵在後面!」吉斯喊道。 你跟著回頭一看,只見後方飛來一群手持長矛,臉上帶著大片不規則黑班的士兵,四肢帶著突起的骨刺,背後則是黑蝶般的翅膀。 「發現叛逃者……」他們冰冷地齊聲喊道。 恩格斯聞聲眉頭一皺,試圖讓雄鷹甩開後面的追兵。然而巡邏兵知道你們的目的後,便將手中的武器換成弓箭,改用遠程攻擊。幸好雄鷹飛行技巧高超,數次驚險迴避敵方射來的箭矢,你們緊抓他的羽毛,而亂流也捲走了許多巡邏兵,替你們消滅了不少敵人。 追逐戰僵持了許久,最後亂流終於停止,然而漩渦口也開始縮小,必須抓緊時間通過。你們一進入漩渦內,立刻陷入瘋狂的旋轉,即使你們自認抓得死緊,最後仍然被甩下鷹背。 恩格斯將素描本緊緊地護在懷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你還看見了一個閃著微光的鈴鐺。 所謂的出口究竟會通到哪裡呢? 在閉上雙眼,放任身體在漩渦中旋轉之前,你如此想道。 * 「你離開之後,會惦念著他的名字還是我的名字呢?」 * 猛然睜開雙眼,你大口喘氣著,頭還有些昏沉,你試圖回想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對了,我們通過了出口…… 你坐起身來,環視四周。還好,一個人都沒少。 你們所在的位置似乎是海灘。永生城並不靠海,但你起身望向眼前這片汪洋,卻沒有陌生感。 過了一會兒,倒在一旁的吉斯踢了兩下沙子也驚醒了,看他驚恐的表情似乎是做了惡夢。 「……果然是夢啊。」醒來後的吉斯扶額喃喃自語著。注意到你的視線,他抬頭問了一句:「亞瑟?恩格斯呢?」 「他在你後面,還沒醒來。」你繞過吉斯,在恩格斯面前蹲下。你本來想伸手搖他肩膀,但你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有好好觀察過他。 少年的面容偏中性,平時有雙溫柔的綠眼睛,手中抓著一本素描本,因為經過多場激戰的緣故有些皺褶。最後是個銀鈴鐺,上頭刻著繁複的花紋,看起來十分稀有。 理論上來說,鈴鐺在行走時會因為碰撞產生聲響,然而這幾天你跟在他身邊,卻不曾聽過鈴鐺響起。 總之先把人叫醒吧。 你搖了搖他的肩膀,但似乎沒有反應。 「亞瑟,我覺得情況不太對。」吉斯見狀也湊過來看,然後很委婉地告訴你:「大概是太累了。」 「魔法師並不會自行產生魔力,而是汲取大氣中的魔力來運行魔法。這裡並沒有可以補充魔力的物品,大氣中魔力的含量也十分匱乏,他大概耗費了不少心力在上面。」 原來是這樣啊……你愧疚地看向恩格斯。 「先讓他睡吧。」 * 在等待的這段期間,你與吉斯坐在白沙上望著海。你恩量了許久,最後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向吉斯發問。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追捕我們嗎?」 吉斯愣了愣,「……他沒告訴你?」 「嗯。」你悶悶地應了一聲,「他說我們正在違逆宿命而逃亡。」 吉斯沉默許久,才自嘲地笑著答道:「其實他說的也沒錯,我們正在逆天而行。」 「我們都是已死的亡魂,待在城內久了,就會逐漸失去生前的情感,直到變成純潔無垢的靈魂,才會收到轉生的通知,踏入輪迴。」 「這裡是冥界,生命的終點。」 吉斯逆著光,低聲說道。 於是你終於知道,何謂宿命。永生城的花不會凋謝,水不會流盡,到了盡頭的生命不會消逝……但還是有個人,想為你改寫結局。 後來吉斯告訴你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故事。 失去了愛與恨、悲傷與憤怒,煩憂與嫉妒……所有因慾望產生的情感都被抹滅,宛若初生的嬰孩。他本該如此,直到他遇見帶他出城的少女。 她說,永生城的人什麼都會忘,但生前心中最重要的人的名字,卻會放在心中珍藏,甚至當成自己的名字。 她說,雖然你不記得我,但別忘記你的名字。你叫做吉斯,只要記得名字,就還有機會能想起來生前的事。 她說了很多關於冥界的事,但運氣不好,一直沒找到出口,最後在平原被巡邏兵發現,強制遣返人間。等到吉斯的遺忘的記憶全部回溯時,少女已經領受神罰,無法再來了。 「她是我的妻子,我從未正眼瞧過她,她卻為我付出至此。」吉斯在白沙上輕輕畫下一個小小的鈴鐺,但很快地,圖案就被風吹糊了。 「所以亞瑟,你與恩格斯之間一定有著很深的羈絆,好好珍惜吧。」 * 「你離開之後,托西爾的眼淚就沒停過。他昨天試圖上吊追隨你而去,被我阻止了。」 「他很愛你,請你回到他身邊吧。」 * 你守在恩格斯旁邊,約莫傍晚時分,他才眨了眨眼睛醒來。 「亞瑟?」他見你表情不太對,急忙坐起身來關心你。 「恩格斯,你是我的誰?」話方出口,眼淚便已奪眶而出。你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就怕他對你有所隱瞞。 「……朋友。我們是朋友。」他低下頭,聲音很輕,你分辨不出是給你的回答,還是他的自言自語。 只是朋友嗎……你有些失落地拉開距離,但又不想輕易放棄,便再次湊上前開口詢問。 「關於這裡的事,吉斯都告訴我了。那關於我們的事,你能不能也告訴我?」 恩格斯猶豫了。他茫然地看著你,你知道他在猶豫該對你說出多少事實。 最後他用了很拙劣,也是你最熟悉的方式作為開場白。 「這是一個魔法師與劍士相遇的故事……」他吸了吸鼻子,你有預感,在故事的結尾你們或許會哭成一團。 「魔法師曾經是木工之子,每天快樂地在花園裡追著蝴蝶玩,但他有個別人沒有的能力,能將畫變成真實,因此他被邪惡的國王關在高塔裡,每日替國王畫出他想要的東西。某天,劍士與吟遊詩人經過了高塔,發現了魔法師。終於在某個下雨天,王宮發生叛亂,他們接住了跳下來的魔法師,帶著他逃離了那裡,三人成為朋友。」 「吟遊詩人與劍士很早就認識了,他很完美,無論是外貌、聲音,或是個性,都與劍士非常相配。他從來不掩飾對劍士的愛慕,劍士幾乎是他的生命的全部。」 「三人在世界各地冒險,直到某天,劍士死於謀殺。」恩格斯看著海,幽幽說道。 「那日魔法師剛好出門,回來時只看到劍士的屍體,吟遊詩人也出現了,他難過地想上吊自殺,最後被魔法師阻止了。於是魔法師前往冥界,想帶劍士重返人世。」他指了指你。 「我答應他,會帶你回到他身邊。」他頓了頓,「因為他很愛你,他不能沒有你。」 愛慕、謀殺與第三人……你完全回想不起來關於這些的回憶。 但恩格斯說到這裡就沉默了。這會是故事的終點嗎?你忍不住猜測起來。 你無聲等待著,直到夕陽完全落下海平線,恩格斯才像是下定決心般地開口喚你。 「亞瑟。能成為你心中最重要的人,我很開心。」 「我知道我比不上托西爾萬分之一的好……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愛上你了,對不起……」他顫聲說道,像是自己犯了滔天大罪,手卻撫上了你的臉龐。 「我不想在乎托西爾怎麼想,我很自私,只希望你能為我而活……」說到最後,恩格斯終於被心中的自卑與絕望擊垮,泣不成聲。 你迷惘地看著他,最後選擇給他一個擁抱,跟著他一起哭泣…… 即使你仍然疑惑著何為愛。 * 過沒多久,先前說要給你們一些空間談談的吉斯,已經觀察完周遭的地形歸來了。他看著哭紅雙眼的你們,瞭然地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你們終於講開了。」他頓了頓,「不過我有個壞消息。」 「我剛剛攀到高處去觀察,發現海底有著模糊的影子,潛下去看,是一座巨大的堡壘。根據附近混亂的渦流來看,出口極有可能潛藏在堡壘內。」吉斯垂下頭,「但我們無法在水中長時間尋找。」 恩格斯點頭,「那請人魚幫我們吧。」 鑒於先前平原的綿羊事件,你們都已經領教了冥界生物的危險性。恩格斯翻開素描本,找到了一名手持長刀,外形美艷,眼神卻有些凶悍的人魚戰士。 「海底堡壘很危險,由她去探路會比較保險。」 「等等,那你的素描本怎麼辦?不怕水嗎?」吉斯擔心地問道。 「……之前有個泡泡精靈,所以不怕水。」恩格斯頓了頓,「但她被妖魔吃掉了。」 你們湊過去看,果然發現有些缺頁。 「這裡是冥界與陽世的交界處,守衛實力比起之前高上許多……但過了這裡,我們就自由了。」 「水的問題還是得解決,我去獵一些魚,看能不能用魚皮包覆,多少防一些水。」吉斯自告奮勇擔下了防水任務。 「麻煩你了。那這段期間,我也先讓人魚下去探路好了。」恩格斯召喚出人魚戰士,人魚自信一笑,以一個優美的弧度躍入海中。 而這段時間,你一直以來緊繃的情緒終於得以小小放鬆一下,看著海面上月色的倒影,你終究沒忍住睡意,靠在恩格斯肩上沉沉睡去。 於是在遙遠的夢中,你終於遇見了最初的他。 你終究是自己找回了故事的源頭。 * 恍惚中,周遭是一片刺骨的白。 眼前是因為寒冷被凍紅的手指,以及一把普通的劍,身後隱約有著馬的嘶鳴聲。 「你只是個雜種,不配練劍。」 發話者是你血緣關係淡薄的兄長,他將你推倒在雪地中狠狠毆打。當夜,你忍著滿身傷,帶著劍,偷了莊園裡的馬逃走了。 畫面跳轉,在一個陌生的國度,你的馬撞到了一名少年,他有著極為出色的外表,以及一雙煙灰色的眼眸,看向你的表情異常熱切。 你緊張地想道歉,他卻勾起笑打量起你。 「你很完美。」他湊近你耳邊,嗓音帶著危險的魅力。 話語落下,周遭場景又開始模糊,這次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雨中的高塔。 「亞瑟!托西爾!」出現在窗前的是小小的恩格斯,綠眸中帶著恐慌,他不斷地往回望,像是在提防著誰闖入。 「跳下來!別怕,我會接住你!」 你聽見自己這麼喊道。 於是恩格斯一躍而下,周遭捲起溫柔的暖風,撲進你懷中的他像片落葉般,很輕很輕。 他笑了,「太好了,魔法生效了。」 畫面再度跳轉。後面的畫面很零碎,時而在洞窟裡,時而在湖邊,叢林、沙地……各式各樣的地點,唯一不變的是你身邊的夥伴,托西爾總是拿著那把銀白的豎琴與你並肩而行,恩格斯則是小心地跟在你們身後,每次你都得回頭喚他,才能看見他的笑容。 而夢的最後,是一片怵目驚心的猩紅。比起前面的片段都還要清晰,還要完整。 首先感覺到的是頭部劇烈的疼痛,以及地板透來的涼意。伏在地板上的你試圖舉起手抹去眼前的紅,僅僅是稍微移動,手臂處便被插入了利刃,疼得你無法再動作。 「亞瑟,你真完美。」聲音的主人輕笑著,與先前托西爾的嗓音如出一轍。「不會受到言靈影響的人真的太稀有了,感謝上天讓我們相遇。」 「我的眼光果然準確,第一次見面就覺得你會是個完美的祭品。我說了這麼多次愛你,但你心中只有恩格斯一人,不是嗎?這樣的你,正好能為我成就死亡詩歌。你放心,我會為你哭泣的。」 「恩……」你聽見他的名字,又再度燃起求生意志,掙扎著想爬離此處,但托西爾動作更快,他在你小腿上又扎了一刀。他觀察著手腳都被刀固定在地面的你,愉悅地哼起了小調。 意識逐漸模糊,但情感卻逐漸復蘇。恩格斯畫圖時專注的神情、摺紙飛機時纖細的雙手,以及那雙時常注視著遠方,溫柔如潭的綠眸……關於他的全部幾乎要使你滅頂,你越沉越深,最後放任身體朝無光的海底緩緩下沉,直到意識消逝…… 「亞瑟……」 「亞瑟!看著我!快醒來!」 啊。 我究竟被恩格斯拯救幾次了呢? * 一睜眼,恍若隔世。 你勉強地睜開雙眼,視力還有些模糊。他緊張地看著你,「你是不是夢到什麼不好的事了?你一直掙扎……」 「還好……你還在。」你伸手撫上他的臉龐,安心地笑了。「我的恩格斯,我回來了。」 他有些錯愕地看著你,像是想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良久,他才試探性地開口:「……亞瑟,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我想起了喜歡你的我。」你湊近他耳邊,低聲說道。恩格斯身子輕顫,有些慌張地拉開距離,他摸了摸紅透的耳根,「我、我們只能當朋友的……」 ……該死的托西爾。 你在心裡咒罵完某個擋在你們之間的殺人犯後,便將事件的始末全部告訴了恩格斯。 雖然你只有稍微帶過托西爾與死亡詩歌的事,但對恩格斯來說,已經是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原來從一開始……托西爾就打算利用我們了嗎?」他眼中滿是悲傷。 「算是吧。」記憶與情感都恢復的你,終於體會到何謂愛與恨,即使更多的是百感交集。 對了,既然誤會已經解清…… 「那,我們應該可以……」忽略該死的托西爾然後成為戀人了吧? 你再度朝恩格斯湊近,打算在他額頭上留下一吻…… 「現在不行!」恩格斯突然用力推開你,你正疑惑著,就看到吉斯一臉無奈地抱著魚站在不遠處。 「對不起,我知道晚上氣氛好,可是……這些魚還是不要久放比較好。」身為電燈泡的他覺得眼睛好痛。 「對了!人魚!」恩格斯喊道。 人魚戰士回來了,她看起來有些狼狽,雖然手臂處有著傷痕,但不深。她擺動著魚尾,揚起淺淺的浪花,好像在尋求獎勵。 「人魚她在海中留下了記號,只要跟著走就能到達出口了。」 恩格斯闔上素描本,讓人魚戰士回到書中。 「魚皮真的有辦法防水嗎?」你看向吉斯。 「正常的魚恐怕不行,但我試過了,他們可以。」吉斯自懷中拎起一條毫無生氣的魚,通體銀亮,魚鰭卻是暗色的。 他將魚鰭折下,說也奇怪,魚竟自動褪下了一層透明輕薄的皮。 你接過那層皮,沒有預想中的黏膩感,觸感反而有些乾澀,扯了幾下,韌性也還不錯。於是你們照著吉斯的步驟,取下不少透明魚皮,謹慎地包覆在素描本上。 恩格斯再次召喚出人魚戰士,這次她身上的傷已經痊癒了,眼神一如初見般凶悍。你與吉斯驚嘆素描本的強大,同時也擔心起恩格斯的身體狀況。他看起來臉色有些蒼白,顯然讓人魚復原也耗費了不少魔力。 注意到你們的視線,他笑著要你們別擔心,「我沒事,一起走吧。」 你們潛入水中。海內很暗,你們幾乎看不見彼此,只能隨著人魚戰士魚尾的微光朝著海底堡壘前進。幸好堡壘的入口點著燈,玻璃罩著青色的幽火,提供了微弱的光源。然而門口卻連一名守衛都沒有,使得堡壘更顯得陰森。 下水前,恩格斯曾經提醒你們,妖魔會躲在暗處偷襲,於是你們緊跟在人魚後,就怕一脫隊,靈魂被妖魔吞噬。前方時不時傳來武器交擊的聲響,在人魚的庇護下,最後你們終於到達「出口」。漩渦的四周點著燈,也照出了駐守在旁的巡邏兵冰冷的神情。 巡邏兵一見到闖入者,立刻舉起武器攻擊,然而人魚雖是以寡敵眾,靈巧的她仍佔了上風,甚至有餘裕護你們三人周全。 你一邊留意著戰況,也一邊觀察恩格斯。他的眼中有些複雜的情緒,但你猜不透他的想法。 此時吉斯朝你們比了一個前進的手勢,在確認敵人的數量已經無法對你們構成威脅後,你們躍入渦流中,隨之襲來的是陷入旋轉中所帶來的暈眩感。 這裡是最後的出口,冥界與陽世的交界處。 啊。 倘若人生還能重來,他又該付出什麼代價來交換? 但已經來不及了,你伸長了手,只勾到一片虛無。 * 好亮。 再次睜開雙眼,不適應周遭的光線的你忍不住瞇起眼,偏頭避開上方的光源。 「醒了?」 陌生的聲音迴盪在寬闊的空間中,你一愣,坐起身來尋找聲音的來源。 這裡似乎是某處宮殿,自地板至牆面均是如墨般化不開的濃黑,唯一突兀的是王座上的男子,他有著白色的長髮,眼神冷冽如冰。 「既然醒了,就接受審判吧,妄闖冥界的外來者。」 你這才注意到,男子對話的對象不是你,而是恩格斯。他跪在宮殿中央,神情茫然。 「你還在疑惑出口的事嗎?」男子冷冷問道,「那裡或許是你闖入冥界的入口,但真正的離開,必須有我的許可。」 「自古以來,只有神話中的英雄能達成,而你,只是一介凡人,也妄圖挑戰我。」 他手指輕輕一勾,恩格斯立刻緊張地想護住素描本,但男子的目的並不在此,小小的鈴鐺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在他掌中。 「你太貪心了,只有一個鈴鐺卻想保全兩人,做抉擇吧。」 「我……」恩格斯猶豫了。他盯著素描本看了很久,似乎拿不定主意。許久,他才開口說道:「我知道了,請讓我們道別吧。」 人生充滿離別,於是彼此的距離也從一封信,擴展至一片海,直到最後遠成了一望無際的幽冥。即使如此,道別也不會隨著次數增加而瀟灑。明明走到了最後,你心中卻毫無欣喜,只剩下了罪惡感。 但吉斯最後只是笑著拍拍你們的頭。 「說不遺憾是騙人的,但我必須說,能遇見你們,我很開心。不要為此難過。靈魂踏入輪迴,我也能走出永無止境的愧疚,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你知道,接下來吉斯會被帶回永生城,等待轉生的通知。他會忘記傷心的事,快樂的事,他與你們的冒險,以及刻在他心中的名字……然後開始新的一生。 即使再遇見,也不是原來的他了。 但或許,這樣才是最適合你們的結局。 吉斯化作一陣光消失了,空氣中傳來一聲很輕很輕的「謝謝」,輕的像是呢喃。 你看向恩格斯,他失神地盯著地板瞧,連自己流了淚都沒察覺。你走過去牽起他因為自責收緊的手。 「我是不是很自私?」他突然抬頭朝你問道。 你搖搖頭,「是我也會這麼做的。」人生充滿抉擇,然而即使是神,也無法讓所有人都幸福。 你望向王座上的冥界之主,他冰冷的雙目注視著恩格斯,毫無情感波動,白皙的手指則把玩著小鈴鐺。 「開始?」他拎起銀鈴。 恩格斯擦去臉上的淚痕,點頭。 「你的決心我收下了,若成功,我將特許你帶他回陽世。」冥界之主瞇起眼,銀鈴上的花紋發出螢藍色的光芒,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天搖地動。 眨眼瞬間,眼前不再是宮殿的裝潢,而是荒涼的空地,與一條散發著危險氣息的悠遠長河。劇烈的搖晃感持續著,直到河中出現一名全身由水構成的巨大女性,她立起身,仿佛像一座大山自地底出現。 「亞瑟,等我。」恩格斯神情嚴肅地翻開素描本。 「我會打敗冥河,帶你回家。」 屬於鈴鐺的清脆聲響突然響起。 水形巨人握緊巨拳朝你們揮來,所到之處燃起燒灼的白煙,估計是腐蝕性液體。面對敵人的攻擊,恩格斯先是拉著你避開,而後迅速轉身,對著「冥河」使用素描本。 這次,他只召喚了一片小巧精緻的雪花。 雪花在他掌心跳了跳,只見地面開始爬滿冰霜,甚至連河面也開始結冰,水巨人試圖透過暴力來擊碎冰層,但結冰速度實在太快,水巨人剛俯身要破壞腳邊的冰時,結凍範圍便以攀至頸部。 隨著結冰範圍的擴張,雪花的形體也開始逐漸消融,在固定完水巨人的頸部後,恩格斯的掌中便只剩下一小灘冰水。 動彈不得的水巨人不斷怒吼著,尖銳的嚎叫聲十分刺耳,你們緊張地盯著她,就怕她掙脫了冰霜的束縛。雙方僵持著,最後「冥河」發出淒烈的哀鳴,空間開始劇烈搖晃,並以極快的速度崩裂,在世界支離破碎之前,你衝上前緊緊抱住恩格斯…… 鈴鐺的清脆聲響再度響起。 你眨眨眼,竟又回到了冥界的宮殿中。 「真稀有的雪花,居然能凍住冥河。」冥界之主瞇起眼,將光芒消去的鈴鐺收在掌心。「既然你戰勝冥河,我便特許你能保留此處的記憶,並免去神罰,帶著他離開吧。」 「不過,依照鈴鐺的約定,我將取走你十年壽命。」 他手指一勾,恩格斯頓時膝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板上。你急忙扶住他,眼裡全是心疼與焦急。 你先前便猜測著生靈進入冥界的代價為何……沒想到竟是以壽命來交換。 「亞瑟。」察覺到扶在肩旁的手緊了緊,恩格斯只是笑著朝你伸出了手,「我們回家。」 「你把我埋到哪去了?我會不會醒來吸不到空氣?」你牽上他的手,莫名有些鼻酸。 「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去找你。」他湊近你耳邊,輕聲說道。 於是你們在巡邏兵的護送下,回到了海底堡壘的出口,也就是冥界與陽世的交界處。 你與恩格斯對視一眼,一齊跳入漩渦之中。 你知道你們終將再相遇。 * 你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對了,我好像死了,然後……又活過來了? 由於長時間維持相同姿勢,你感到全身痠痛。你伸手朝附近探去,木頭材質,大概是在棺木裡,裡頭的空氣很稀薄,躺著沒多久你就感到呼吸困難。 我不會又要死了吧? 就在你猶豫著該不該製造聲音求救時,外頭突然傳來喀啦喀啦的聲響,棺蓋側邊透出一個小縫,帶來了些微光線與氧氣。 你知道他來了。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 等了一會兒,上方的棺蓋終於被移開了。大量陽光灑進,你不適地瞇起眼,而你朝思暮想的那人正逆著光俯身對你微笑。 終於……又見面了。 於是重見天日的你,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思念與情感,坐起身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他是你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愛人,你的吻笨拙極了,但你還是試圖加深這個吻。毫無防備的恩格斯驚訝地睜大雙眼,卻沒有退開,而是乖巧地任你施為。 一吻結束,你緩緩拉開距離,「我太想你了。」 他湊近,回了你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我也是。」他的耳根紅透了,看起來可愛極了。 你環視了一下周遭環境,旁邊有座小土堆,約莫是方才挖出棺木時所剩。綠草茵茵漫漫,暖風輕搖,吹下了一些藍紫色的花瓣,抬頭一看,藍花楹正盛放著。 你記得這裡。 這裡是你、恩格斯以及托西爾三人,最喜歡待的地方。你練劍,托西爾練琴,恩格斯則趴在地上畫著圖。熟悉的場景使你有些感慨,也忍不住猜想,要是當年沒有發生那件事…… 「亞瑟,你還會想知道關於他的事嗎?」恩格斯突然開口問道。你知道他說的是托西爾。 「……說吧,畢竟曾經是朋友。」 「我從冥神的神廟回去時,他已經不在了。我只有找到他的琴,上面的琴弦全斷了。」恩格斯頓了頓,「聽附近的老奶奶說,那天她給我們送牛奶的時候,聽到裡面有奇怪的聲音,所以她就透過窗口偷看了一下……」 托西爾被闖入家中的男子按在牆上侵犯,對方粗暴地拗斷了他的手指,還毀了他的嗓子,老奶奶見狀趕緊去附近求助,但屋子裡的人卻都已經不見了。 究竟是復仇者、愛慕者,抑或是陌生人的一時興起?這些都已經無從得知了。 你扶著邊緣稍微施力,從棺木中離開,彎身拾起地上的花瓣,然後牽起恩格斯的手,將花瓣放在他的掌心。 「都過去了。現在,只要想著我就好。」 「恩格斯,你願意跟我一起攜手走到生命的盡頭嗎?」 我們曾經將生命託付與彼此。我們比誰都還要珍惜彼此,珍重得來不易的幸福。 風拂上柔軟的綠草,你看見他眼中淚光閃動。 他說,「我願意。」 恩格斯笑著緊緊抱住你,你偏頭給了他一個綿長的吻,淺嘗著歲月靜好的幸福,這一瞬,剎那便是永恆。 你們即是彼此的輪迴。 * 後來你們找了一個小木屋,養了一群毛茸茸的小動物。雖然恩格斯說他書中已經有許多可愛的夥伴們,但他還是會偷偷幫你餵養照顧動物們。 恩格斯還是一樣怕雷,每當下雨打雷時,便會害怕地躲進你懷裡。你只好一邊拍拍他的背,一邊思考著雨停後要帶他到哪裡看彩虹。 至於黑曜石心臟的石化效果,意外地好像也保留下來了。知道此事後,你打算要去街頭賣藝,結果被恩格斯阻止了。 而今天,是你們摺紙飛機的日子。你們每個月都會寫下一些給吉斯的話語,並且摺成紙飛機寄到空中。雖然不知道吉斯究竟轉生至何處,但你們依舊懷念著那段難忘的冒險時光。 看著恩格斯望向遠方,溫柔如潭的綠眸,你突然憶起從前,你們在藍花楹下一起看著那本素描本的那天。 「這些是撲克牌士兵,他們四兄弟常常吵架,但梅花比較安靜。」 「她們是雙生妖精,雖然屬性差異很大,但默契很好,都討厭曬太陽。」 「他是黑鷹,體型非常巨大,他的夢想是成為白鷹。」 「人魚戰士。她既漂亮又強大,可是她討厭老男人,我一直在想我變成大叔那天要怎麼辦。」 「剩下的是風精、光之妖精、泡泡妖精……很可愛。最後是小雪花,她是從雪之書上溜出來的,她很勇敢,但是生命很短暫。」 少年開心地翻頁,向你展示他的小小世界。然而從頭到尾,你只注視著他的側臉。 「亞瑟,你猜我給你準備了……」 恩格斯轉過頭,你將手覆上他的雙眼,他因為驚訝而中斷了語句。你閉上眼湊近他的唇,但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吻上。 「你準備了禮物要給我對吧?」你佯裝冷靜,放下手退回原位。「我猜……劍?」 「是劍沒錯。」恩格斯愣了一下,翻到最後一頁,召喚出一把刻著繁複花紋的長劍,劍身周圍環繞著冷冽的藍光,你一見此劍,愛不釋手。 「太好了……我還擔心你會不喜歡呢。」恩格斯見你開心,也笑了起來,看著他的笑容,你竟有些失神。 「真希望你的笑容只屬於我啊……」你喃喃說道。 「亞瑟,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下午茶時間到了!我想聽小雪花的故事。」對上恩格斯疑惑的視線,你只好拙劣地轉移話題。 「知道了,一如既往喜歡聽故事的亞瑟。」恩格斯笑了笑,開始說起故事。 啊。其實喜歡聽故事只是藉口,我只是想聽聽你說話。 你藏起有些狡猾的愛慕,沉浸在只屬於你們的午後。 幸好光陰流轉,你們終於成為彼此的唯一。 紙飛機消失在天空的彼端,你將恩格斯擁入懷中,輕輕吻上他的額頭。 「再為我說個故事吧,我的恩格斯。」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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