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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落間伴隨著仕女的笑聲。 「對著未來繼承人的未婚妻冷嘲熱諷,這也是薩蘭家的傳統嗎?」 她背對著那群習慣群體行動、無知又勢利的女人們平靜又嚴厲的說。 被將了一軍的可蘿拉轉瞬為惱火,礙於尤拿在跟前又不好說什麼。 尤拿倒是笑了,拍起手來, 「說得好!卡佳里,我好高興妳終於承認是我的未婚妻!」 他直起身來,以身高優勢俯視著卡佳里,見她自知失言地咬緊嘴唇,尤拿的表情滿是勝利者的嘲諷,鼻子重重地哼了聲: 「可蘿拉,妳們還站在那邊幹什麼,還不快把我重要的未婚妻扶進去。」 一聲令下,女人們才一擁而上,半拉半拖著卡佳里往屋內走。 「卡佳里,別怨恨我,那只是一個沒有任何意義的裝飾品,妳知道的吧,即將成為我尤拿的妻子的人…」 尤拿的聲音在背後遠去,傍晚的陽光轉成夕色,血紅色的光束自她背後射來,拉出很長的影子,而背對著夕陽的她的眼眸晦暗遺失了光芒。 「咦?為什麼我不能過去?」 阿斯哈宅邸中,卡佳里的照顧者,瑪娜,正拖著笨重的身體拿著話筒。 「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我家小姐…也不能通話?嘛~~太過份了,喂?」 通訊已斷。 瑪娜驚愕地望著手中發出嘟嘟嘟聲音的話筒。 在海邊小屋正遭遇未知的調整者暗殺部隊襲擊的那晚,首長官邸寬敞的辦公廳中,坐著尤拿父子與幾名官員,尤拿正神色得意地舉著玻璃酒杯,慶祝他三天後將一帆風順的政治生涯。 相較於燈火通明、充滿慶功宴氣息的首長官邸,賽蘭家的官邸則顯得了無生氣,氣派的準新娘房沒有開燈,加大版的床鋪大概可以睡的下六個人綽綽有餘,豪華的雕飾、昂貴的家具,冷冰冰的空間,躺在床上的卡加里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無名指。 深夜約十一點多,窗外划進一道車燈的光,隨著一群家僕迎接的聲音,約略可以猜到是尤拿父子返家。 不久後卡佳里的房間外響起腳步聲,聽見尤拿醉醺醺的聲音,還有侍女的提醒。 「尤拿少爺,卡佳里小姐八點多就睡了…是的,她沒有吃晚餐。」 「妳們讓我重要的未婚妻餓肚子,這怎麼行呢?」 「阿斯哈小姐說不餓…少爺您要先回房休息了嗎?」 直到外面的聲音變得模糊。 『沒事的,現在他還沒辦法理解,就像當年的我們,也是經歷了很多才理解到仇恨不能解決事情…』 溫柔的手撫摸的她的頭髮,她甩著眼淚撲進那個溫柔的人的懷裡。 『阿斯蘭!』 低聲地呼喊夾著鼻音,眼淚終於忍不住一串串掉下。 溫暖的體溫絲絲滲入肌膚,輕柔地撫平了傷痛,她緊緊地抓著對方,身體如同失怙的雛鳥隨著哭聲顫抖,阿斯蘭,阿斯蘭。 她在心中不斷反覆喊著他的名字,希望他不要也消失不見。 透明的液體滑落臉頰,卡佳里從床上慢慢坐起,蔥綠色的長裙裙擺落下床沿,她矮身從鞋櫃撈出一雙約三公分高的白色根鞋,但沒有辦法,她的外出的鞋子全被換成了高跟鞋,腳後跟裹著兩團紗布,是她今天白天的傑作。 新娘的房間在二樓,卡佳里悄悄打開門,不意外地在廊道看見打盹的侍女,怕她跑了的尤拿父子連門口都布置了監視者。卡佳里靜悄悄地側身走出去,紅色地毯吸收掉輕巧的腳步聲。 戶外有警衛,夜色昏芒,黯淡無光,卡佳里矮身藏於庭院中的樹影中緩緩移動,直到踏上馬路,她才仰起臉向沙灘跑去。 「哪裡…我記得是掉在這裡…混帳…!」 雙手亂無章法地在有些粗糙的沙灘礫石中翻找,推開一抔抔黃沙,細小的沙子從手中嘩啦落下,握緊掌心什麼也沒留下。 「戒指呢?」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至少戒指,還想留在身邊的… 「為什麼找不到?」 手臂抹去眼角,卡佳里掐了一下大腿,繼續在沙子中翻找,嘴裡反覆唸著,不想要弄丟的,為什麼找不到。 為什麼找不到兩人共存的路。 ──明明不想弄丟它(他)的。 漲潮了。海浪簇簇往岸上侵蝕,步步逼近,每推進一次浪水就多侵蝕掉陸地一分,卡佳里無暇顧著海洋的攻城掠地,在冰冷的浪花終於拍上她的腳踝、刷濕了裙褥,在殘缺的冷調的銀白色月光下,她看見了一抹閃動的銀光。 幾乎是撲上去,卡佳里四肢著地向前,直到掌心確確實實地握住它。 她張開手乘著月色確認手中的那枚戒指,是阿斯蘭送的沒有錯。 身體頓時失去了力氣,卡佳里癱坐在沙灘上,海水薄薄地蔓過她跪坐著的沙灘地, ──太好了… 海風掃過,深夜冷冽的空氣襲來。 卡佳里皺著臉親吻戒指,漆黑無光的夜空中懸掛著銀色月盤,意識到光線她抬起頭來,蒼白的臉龐籠罩在月光下,被海風打濕的頭髮在臉上糾結,她仰望著月光,手指慢慢收緊,緊緊地、緊緊地抓住那枚戒指。 「…寫封信給煌吧。」 她搖晃著自沙灘上站起來,對著自己說。 告訴煌,自己要結婚了,原本什麼也不想說的,並不是多光采的事。然後拜託他把戒指還給阿斯蘭,至少,物歸原主(不會被奪走)。 --振作點,卡佳里尤拉阿斯哈!妳是這麼容易被打敗的人嗎?不是都下定決心了嗎?就算是要親自走上祭壇…即使要親手扼殺這份心情。 腦海中拼命對自己呼喊的加油聲音卻越來越小,而無盡的黑暗在眼前迅速擴張開來,她的步伐踉蹌。 ──其實,我根本一點都… ──對不起,對不起啊,阿斯蘭。對不起。 眸光黯淡褪色,她機械式地走著。靜謐月光灑滿周圍的沙灘,在她的眼角閃爍,在臉頰邊跳動,隱隱彷如淚光。 ── 喀搭,喀搭。 眼前是一條狹窄的長廊 綠色鐵架構成地面,延伸到走廊盡頭的大小水管,暗黃色的燈光時而閃爍。 走廊的盡頭隱藏於轉角之中,她喘著氣,腳下的地面浮動起來,道路變得扭曲難行, 可是不能不前進。 她於是她勉強自己虛浮著腳步向前走去。 ── C.E.75 「卡佳里姊姊?」 熟悉的少年的聲音傳來,卡佳里驚醒。眼前是她比官邸的床鋪相處得還久、已經培養出感情的首長辦公桌,沉澱的木頭香味隱約縈繞在鼻間。此時托亞站在她桌邊,擔心地看著她。 卡加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睡著了。由於夢境退散得太快,一下子就記不清做了什麼夢,只隱約覺得夢見了很黑的地方,但實際情況已經記不清楚,手掌心無意識地放到胸前,確認那個東西的位置。 「薩拉一佐從剛剛就在線上等。」 「阿斯蘭…?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身體清醒了,大腦還沒完全,卡佳里抓著頭髮努力恢復狀態。可不知道為什麼,要按下通話鍵的時候,卡佳里清晰感覺到此刻心裡湧起牴觸的情緒。 ──啊~不管了! 按下桌上機接通電話: 「嘟──」 咦? 卡佳里滿臉困惑的在桌上機按了好幾個不同的按鈕,經過托亞提醒才發現斷線了。 「訊息呢?」 「啊、是。」托亞拿起平板確認,「有的,薩拉一佐留言已平安將COMPASS眾人帶回據點,目前正在回來的路上,並且…嗯?」 「怎麼了?」難得托亞傳遞訊息會卡機,引起卡佳里的注意。 「訊息原文是『把煌揍了一頓,希望妳不要介意』。」 「看來不好的預感成真了,立刻連通線路!」 兩手豪不留情地拍打自己的臉,力道之重看得托亞張了嘴。 ──振作點,別被壞心情打敗了! 而後當通訊屏幕接上他們時,卡佳里已經收拾好被打亂的心情,展現出幹練的歐普代表應有的姿態。 時間回推三天前。 五月十四日,奧布內部與終端機進行最後的會議連線。 根據阿斯蘭蒐集的情報,卡佳里迅速進行了多方面的佈署,幾乎所有能想到的都提前安排了退路。 「啊…抱歉,阿斯蘭,我想到還有件事,通訊端可以幫我轉接到美玲嗎?」 結束會議後,原本阿斯蘭霸佔了專線,但寒暄沒兩句卡佳里又想到了一個細節,截斷了阿斯蘭的話頭,一向對她溫柔以對的阿斯蘭難得露出了不滿: 「卡佳里對我貌似不太關心呢。」 「咦、抱歉…不是的,怎麼突然說起喪氣話,有點不像你。」 「已經一個月又兩週又一天沒見到女友,是個男人都很難忍耐──算了,通訊轉過去了。」 阿斯蘭側過臉,卡佳里還來不及反應畫面就切換到了美玲,美玲本來自在地在座位前放鬆,吸著的飲料差點沒嗆到。 「代表,怎麼了,一臉嚴肅的表情…」 那是緊密相處的這半年來,阿斯蘭第一次側過臉不看她,害卡佳里在意得要命,即使在跟美玲交代事情時也無法專心, 「美玲,那再麻煩你了,如果到時候跟嫣紅鋼彈連結的遠端連線系統出了意外,請你不要猶豫直接介入切換成你操作的模式。因此,到時候三方通訊請務必保持暢通。」 「了解。」 交代完後卡佳里猶豫著,按下了阿斯蘭那邊的通訊紐。 畫面再連通時,阿斯蘭仍撇著臉不講話,鼓起的臉頰都可以塞進兩顆小籠包。 阿斯蘭。 她開口哄他,對方卻不領情。卡佳里不知如何是好,左看右看眼神有點閃爍,確定首長室只剩自己後,撲眨著眼睛將手伸向領口,阿斯蘭,她紅著臉又喊了一聲,而後嘟著嘴對著他送的戒指親吻了下。卡佳里唇上有很淡的淡橘色光澤,襯得羞紅的臉頰更加嬌嫩,垂下的瀏海稍微擋住了害羞的眼眸,而眼眸中流轉著光星星閃閃,彷彿夏季星空無垠的光。 如果不是理智拉著,阿斯蘭可能會直接親吻螢幕。 「…卡佳里好犯規啊。」脫力的阿斯蘭伏在桌面,一半的臉埋在手臂中,僅露出一半,軟下來的瞳孔是好看的祖母綠。 知道阿斯蘭的心情變好後,卡佳里無奈一笑,哄小孩似的說,該休息了。 阿斯蘭確實也累壞了,喃喃說著好想卡佳里,想見面…就這樣在卡佳里的輕聲安撫中不覺睡去。 美玲原本要過來詢問阿斯蘭一些支援上的細節,才剛從門口探頭往裡面看又立刻縮回去。臉上現出紅暈。 「代表也太寵阿斯蘭先生了吧…」 昏暗的通訊室內阿斯蘭伏桌而睡,而未關的螢幕裡阿斯哈代表就隔著屏幕工作。 ── 「咦?不知廉恥的妄想?」 駕駛艙中的卡佳里腦速極快地聯想了敵人所指的所有可能。 她無法停止地聯想起作戰會議結束後,只剩下她跟阿斯蘭通訊的那一回。 或是三個月前,阿斯蘭將她壓在床上緊貼著磨蹭親吻著的那次? 還是… ──美玲也在線上啊! 卡佳里只好咬牙切齒地喊著阿斯蘭回來你就知道了! 首長府邸外的軍事基地,並行飛回歐普COMPASS基地的兩架機體巧妙避開了市區,降落於寬闊的基地,此時正值夕陽,微雲的天空布滿紅霞,卡佳里沿著升降線下來,腳底剛平穩地踏上地面,米莉跟賽伊便小跑步上來,她回頭正要與那兩人揮手打招呼, 「卡佳里!」 一聲熟悉的呼喊傳進耳裡,還來不及回頭腳底已經騰空,世界旋轉,世界的中心是他,阿斯蘭。 「哇…」 呼喊聲憋在口中來不及喊出,阿斯蘭的笑臉就已經奪走她全部的注意力。 笑得像個孩子的他高興地喊著: 「成功啦!卡佳里!」 從沒見過阿斯蘭如此高興的樣子,卡佳里原本有些惱怒的情緒都退散,想法變的純粹,大家都平安了,她也守住了應該守住的東西,那剩下來只要阿斯蘭高興就好了。 哈烏梅雅守護石與戒指隨著擁抱的動作而甩晃,伴著他們的笑容與夕陽融為一體。 基地旁準備迎接卡佳里的軍官們看到這幕也感到神奇。 「代表原來可以被舉的那麼高嗎。」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聽說代表的前未婚夫當時可是被代表一拳揍下去,飛出去十公尺呢。」 「十公尺…指揮室有那麼大嗎?」後者對著紅霞滿天的天空思考。 「你自己看看有誰敢對代表隨便出手。」 「不是因為身分的差異嗎?」 「你以為代表為什麼要把真島家的孩子帶在身邊?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況且指定了繼承人的話,也就不會有逼婚的問題了。」 ── C.E.71年 雅金杜維戰役剛結束,草薙號在大天使號的伴航下返回奧布。 百廢待舉之際,卡佳里僅在奇薩卡的陪伴下重返行政廳,在那裡整齊的一票內閣成員送給她一份大禮。 「父親訂下了我的婚約?跟尤拿?」 當烏納特一臉誠懇地向卡佳里投下重磅消息時,卡佳里望向奇薩卡,而奇薩卡搖搖頭,他作為保鑣被烏茲米放在卡佳里身邊,唯一的職責就是保護她平安地活下去,但是奧布五大家族之間私密的約定與錯綜複雜的關係卻並不為他這個外人知曉。 父親已死去,事情已死無對證。 卡佳里也曾乾脆地回絕了烏納特。 「不論父親許下什麼約定,都與我無關。」 「卡佳里小姐是真心這樣認為嗎?」 烏納特挺起腰桿: 「公主一回來就理所當然繼承首長的位置,是在我們賽蘭家力保之下,否則尤拿在這段時間指揮國政相當出色,也獲得了很高的支持率。況且烏茲米雖然說犧牲了,我知道是為了奧布,作為他的老朋友我也很心痛,但是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大的力氣壓下輿論嗎?您遠在月球基地籌備雅金˙杜維之役,在這兩個月內我國流失了數以十萬計的居民,這些居民都是對於烏茲米的決定懷抱著怨恨的人民。即使如此我們仍然堅挺著支持您,讓阿斯哈家族的統治權延續下去!」 烏納特露出了隱藏在紫色墨鏡下的老練的政治家權謀: 「公主不會天真的以為,您首長的位置,是因為您回來以戰役英雄的身分登高一呼,人民就都歡欣鼓舞地接受了吧?」 給了鞭子、糖果,再給鞭子,從第一步就走錯了,陷入了政治陷阱。而後世界在她腳下一步步崩踏,「卡佳里」慢慢被架空成一隻洋娃娃,本人的意願再也不重要。 當時是怎麼跟阿斯蘭提起這件事的呢?卡佳里已經記不得了。 她只記得煌好像說,他們從新聞看到這件事的時候,剛拿到ALEX身分識別証的阿斯蘭呆在原地很久。 ── C.E.75 返回宿舍的路上,美玲、米莉、賽伊等人一起走,更後面一點落下的是阿斯蘭。 卡佳里婉拒了阿斯蘭陪她回首長官邸的提議,反而要他們幾個好好休息。 夜燈一盞盞分開稀稀落落地照著返途,阿斯蘭邊走邊看著掌心,若有所思。 「阿斯蘭先生還想著代表嗎?」 美玲笑問。 「…不,只是覺得,卡佳里好像又變瘦了。」 一句話引得其餘三人開始思考,就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卡佳里總是穿著密不透風的首長服,實在看不出身材變化。 「跟記憶中的手感不太一樣,是不是營養不良呢…」 對於阿斯蘭的發言,現場的三人反應卻不盡相同。 美玲很認真的回憶每次看到的代表是否有什麼不同;而米莉回想卡佳里近日的行程,雖然備戰勞心費神,但想不出有特別奔波的地方,畢竟為了降低她離國的風險與勞累程度,奧布精英研發團隊連同艾莉卡特地花了半年的時間研發的遠端連線系統,另外還分了一點點心神思考所謂的記憶中的手感是指什麼時候的事呢;而賽伊有些困擾的想著,這種事講給他這個外人聽適合嗎? 結果一場勝利的饗宴,卻在阿斯蘭提起的話題後,四個人沉默不語的走回了各自的宿舍。 卡佳里在首長府邸完成收尾的工作,雖然接下來應該還要面對一長串的調整與可能引發的效應,但至少沒有到最壞的局面。 卡佳里伸伸懶腰,發現托亞已經以仰坐在沙發上的怪異姿勢睡著了,手上還拿著代表首長的印章,最上面的文件紅印偏移了兩公厘。作為奧布首相的貼身秘書,卡佳里幾乎所有的行程他都有參與,對於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說工作量是有些過分了。 「托亞,起來。」好笑地將他搖醒,隨扈已在外面等候,托亞半睡半醒地,兩人踏出辦公室後,隨從便關閉的燈源。一時間走廊昏暗,原本走在卡佳里身後的托亞忽然撞上她的背部。 卡佳里整個人筆直地站在那,像被什麼怔住了動彈不得。 「卡佳里姊姊怎麼了…」 「不、沒什麼…」她回頭微微一笑,金髮在昏暗的燈光下依然燦爛。 ── 這次與基金國之間的戰爭結束後,為了避開輿論的高峰期,拉克絲決定暫時從所有的舞台中消失,而煌自然是陪著她的。 然而拉克絲跟煌的退出對COMPASS造成巨大的損失,為了維持組織運作,阿斯蘭又接下了協助重整的業務。而COMPASS的指揮權回歸卡佳里手上,在下一個負責人到來之前,她業務量的繁重程度不言可喻。 再與阿斯蘭見面,已是迎接他們歸來的三天後了。 卡佳里想去慰靈碑的訊息是臨時發來的,原本阿斯蘭排好了行程,看到訊息後立刻起身抓了風衣,交代美玲幫他請假,無視被委託者一臉驚訝又為難的可憐樣子,阿斯蘭從基地出發後還特地飆車繞去買了花束。 「送給女友的嗎?」花店老闆娘一邊包裝花束一邊笑著說。 「不,她對花不感興趣。」 說是這樣說。不過當阿斯蘭走出店門的時候,還是抱了兩束花。他穿著瀟灑的風衣,挺拔的身材流星跨步坐上敞篷跑車,在路過女子們仰慕的眼神中驅車離去。 抵達慰靈碑的時間接近傍晚,海風撫過花田片片花瓣,而他心心念念的卡佳里就站在陸地的盡頭,最靠近海的位置,一襲沉穩的首相服如舊,襯起她筆挺的背脊。當她聽見腳步聲而回過頭來時,偶起的風刮亂了花束,陽光、金髮與她明亮的眸子連成一片耀眼的橙。 阿斯蘭微笑迎向她,將一束花放到卡佳里懷中。 「謝謝…」卡佳里有些吃驚,不過還是收下了阿斯蘭的心意,而她指指另一束花:「抱歉,讓你費心了。」 他們信步沿著海邊走,談起了拉克絲,作為Accord,人類基因改造的最高層,卡佳里對此表達了同情,總覺得拉克絲至今所有的努力都被抹殺了,彷彿她促成的和平都只因她天生與生俱來的魅力,而不是她努力的奔走換來的。 「不過幸好有煌在,如果有最重要的人陪著,不管再難,都能撐過去的。」 卡佳里迎著海風,溫和而堅定地眺望著落日的方向,晚霞將她染的更美、顏色艷麗而多層次,阿斯蘭看得入迷,伸手親暱地幫她撥開凌亂的頭髮。 「阿斯蘭呢?」被突兀的問起,阿斯蘭有些反應不及。卡佳里看他發呆的樣子,反而覺得好笑:「你有好好吃飯嗎?接下來不只要處理終端機的業務,還要協助COMPASS的重整,我有些擔心你。」 「卡佳里才是,平常有吃飯嗎?」 「我?平常瑪娜盯得很兇,沒機會不吃啊。」卡佳里說的太理所當然,阿斯蘭一時間也想不出那裡有問題。 隨著夕陽西下,海風變涼,阿斯蘭從卡佳里身後抱住她,將她整個人連同花束擁入風衣包圍的範圍中,一邊想著腰部果然太細了,他小心翼翼地用手臂圈著擔心弄疼了卡佳里。 「噗哧」 「嗯?怎麼突然笑了?」 「不…看到你現在穩重的樣子,想到你前幾天高興得像個小孩,還把人舉起來轉什麼的…」 「啊…那是…」阿斯蘭有些害羞,「因為感覺跟卡佳里一起打了勝仗,因為有你在才渡過了難關,當時想著,果然你是我的勝利女神…之類的。」 卡佳里笑著接受了女神的稱讚,懷抱很溫暖,她騰出手來拉著阿斯蘭的風衣,將兩人裹得更緊。 「阿斯蘭喜歡奧布嗎?」 「嗯…」頭枕在戀人的肩上,阿斯蘭有些勉強分出一點空間思考:「有時候不那麼喜歡吧。」 「咦?」 相較於卡佳里的意外,阿斯蘭倒是很坦然地埋首於卡佳里的頸項之間,貪婪而沉溺地吸取對方的氣息。 「感覺有時候這個國家把你綁得太緊了,卡佳里明明是更自由的…」 卡佳里眨眨眼,有些感覺氾濫上來,像剛入口的藍莓派,有些酸澀又有些甜蜜。 ──她守護著國家,而阿斯蘭守護著身為卡佳里的她,讓她不致在大義中迷失自我。 「吶,阿斯蘭你知道嗎?」 夕陽映照在卡佳里美麗的橘瞳中,形成無限的光點閃爍,盈滿了幸福。她拉起胸前的項墜:「我最喜歡你送的這個了!」 而後在阿斯蘭臉頰上一吻。 依偎著的臉頰貼著彼此的氣息,阿斯蘭偏頭順過去蹭到唇邊吻她。 一對戀人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長。 ── 「咦咦~要我處理這些事項嗎?」米莉看著手中的資料一臉頭大。周圍的員工圍過來湊熱鬧,只見米莉手中拿著滿滿一疊工作,其中夾著一份軍職晉升的名單。 軍職調整: …因准將一職從缺,由阿斯蘭˙薩拉暫代其職缺,軍服需改制。 權限: 阿斯蘭˙薩拉暫代職缺,其職權等同准將,得有權限指揮奧布軍艦、將領以下三軍、特殊直屬部隊… 考量到阿斯蘭˙薩拉借調終端機一佐之職務,故其行動不受軍事管制第三條第二項至第八項約束…因其職位之複雜性,給予特別權限,得有向首長直行報告之權利。 而似乎為了避免阿斯蘭成為眾矢之的,與之同時晉升的名單還列了一整頁,並做了不少職務調動。在阿斯蘭所屬的單位,似乎放進了一些好相處的名單,包含美玲、米莉跟賽伊。 「代表…也太寵阿斯蘭薩拉了吧!」 當天下班後米莉拖著賽伊去喝酒,將酒杯拍在桌上抱怨。 ── C.E. 73年 大天使號的主控室,眾人圍聚,正看著電視上播報奧布加入大西洋聯邦的消息。電視中烏納特與大西洋聯邦的代表握手的畫面放得很大,更特寫了握手的位置,用以強調奧布終於肯融入地球圈,值得全自然人肯定。看著新聞,眾人的表情都很嚴肅。 由於大天使號當時離開奧布太過倉促,乘載人員不足百人,大部分的空間都空蕩蕩的。卡佳里一個人走在狹窄的走廊空間,往前走,又往後走。 待在船艙裡無事可做,只有懊悔的情緒,然而走出房間,不論遇到任何人,都對她投以同情的目光。彷彿所有人無時無刻都看穿她的無能為力。 「真為難啊,補給的物資不足,若不能突破ZAFT的戰線包圍,接下來大家可能要面臨斷糧的危機呢。」 「這也沒有辦法,誰叫我們離開得那麼倉促。好事不來,壞事成雙,如果當時公主還有能力庇佑我們的話,還能多花點時間準備。」 「巴爾特菲爾德先生。」瑪琉的聲音。 「抱歉,我不是在指責公主。只是說,世事難料啊。」 「瑪琉艦長,抱歉打斷你們對話,請問我們有聯絡陸地的方法嗎?」 「怎麼啦?」 「說來不好意思,我女兒今天生日。我這個不合格的爸爸,已經快半年沒見過她了,想發個訊息回去。」 「現在的情況,我們不能靠岸,要向奧布方面發訊息可能更為難…」 「我明白…我明白…」 男子抓抓頭髮,離開艦長室時撞見了在走廊聽著一切的卡佳里,他勉強地笑了笑,彷彿要她別在意。 沒有人責怪她,然而她明明是始作俑者,她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假裝眾人的苦難與她無關。躲在他人的庇護傘之下,卻眼睜睜看著保護她的人一個個死去。這些迴避指責的溫柔、沉默而溫柔地配合,卻像強酸滴在她的心上。 等卡佳里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又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往前走,往後走,處境都無法改變。她成了困獸,還將所有愛她的人拖下水。 ──要振作…不振作不行… 空蕩蕩的長廊,燈光明滅。 ── C.E.75 隔天阿斯蘭隨即返回終端機工作,若加上COMPASS的業務,某種意義上比卡佳里的行程還要忙碌了。 當第二次通訊連上的還是美玲的時候,卡佳里開始覺得有些意外了。 「代表…抱歉,我剛剛去看過,阿斯蘭先生又睡著了,昨天──」 聽著美玲鉅細靡遺的努力幫阿斯蘭解釋他有多忙碌,卡佳里莞爾, 「阿斯蘭先生昨天聽說錯過代表的電話,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還是代表晚一點要再打過來呢?」 「晚一點…我可能沒空了。」卡佳里露出抱歉的笑容,雖然如此,電話卻遲遲沒有掛斷,似乎有些苦惱。 「需要我代為轉達什麼嗎?」 「不,沒什麼。」終究電話還是掛斷了。 ──啊~~真是的,看的連旁邊的人都急死了! 掛上電話後美玲的心情變差了。 歐亞聯邦即將來訪的消息傳遍各公務單位。此次大規模來訪,不僅僅是為了表達由奧布主導的COMPASS對基金國危機處理的敬意,也為了向世界展示對奧布的尊重與重視,相對的,接待外賓就成了卡佳里的工作。 由於來訪的官員眾多,幾乎所有公務人員都動員,托亞一手包辦從整理賓客名單、安排住宿、排定警備人員到儀式與宴會的安排所有的監督工作,能幹的程度讓卡佳里都差點想提早禪位給他了。 難得的會面,當然也要藉機獲得對奧布有利的人才,兩人商議好瞄準一名法裔貴族,費歐,爭取攏絡的機會。轉眼又是深夜。 等隨扈將托亞送回去,已是凌晨三點多。 卡佳里回到阿斯哈宅邸時,大部分的燈已經關了,客廳剩下一盞燈。她原本告知瑪娜今晚不回家,卻還是回了。爬上階梯,二樓的長廊在她眼前展開,牆上鑲嵌一盞盞鬱金香形狀的燈,然而因為鬱金香的玻璃罩有各式各樣的顏色,遮蔽掉部分的光線外透,導致整條走廊呈現昏暗且五顏六色的詭異色彩。 逼── 像尖銳的金屬刮過牆面,卻又相當遙遠。 卡佳里往前走的時候腦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一手扶著頭,一手扶上牆壁, ──又來… 昏暗的走廊忽然扭曲,地面像海浪一樣浮動起來,視線所及的世界,像乘坐著旋轉咖啡杯般天地旋轉。 卡佳里曾經在戰場上待過,並不怕死亡或是屍體。雖然很怕鬼故事,但是這可是她熟悉的家…不是的,跟這些都無關。 左手竄住胸前的戒指,她緊閉上眼睛,咬著嘴唇控制住急促起來的呼吸數,數秒後睜開眼睛,走廊如舊,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她才慢慢鬆開握著的戒指。 隔日,歐亞聯邦的多國代表來訪。 然而即使在這麼忙碌的狀態中,卡佳里仍花了半小時跟瑪娜吵架。 瑪娜為她準備了一襲非常符合國際宴會的深邃大海般的藍黑色長裙禮服。 卡佳里曾經好奇地問過拉克絲,每天穿著裙子不覺得累嗎?根據拉克絲模擬兩可的回覆,展現自己最喜歡的樣子也沒什麼不好。不過阿斯蘭也勸過她,依據不同的場合展現不同的親和力,也是重要的政治能力。確實在外賓雲集的晚會上,自己仍穿著首長服是有些殺風景。 卡佳里坐在自家客廳,端詳著那套禮服,卻遠遠想起了另一件事。 兩年前,在尤拿家族的主導下,他們也密切的接待過好幾次外賓。當時的她相當抗拒禮服,但在由拿的強烈要求下瑪娜曾經獲得一次勝利。接待外賓的晚會上,國內外媒體雲集,而那天晚會開始阿斯蘭被由拿擅自安排作為外賓的外場護衛,完全沒辦法陪在卡佳里身邊, ──讓自尊心高的他被那樣恣意指揮… 然而更令她難受的是,當天晚上藉著晚宴,尤拿摟著她在媒體面前,宣稱即將與奧布首長的她建立更緊密的關係,這樣曖昧的說詞加上媒體的渲染,隔天就登上報紙頭版。而遲鈍的她、忙昏了頭的她,隔天還想以笑容迎向阿斯蘭的時候,看見了表情僵硬的阿斯蘭,還有他腫起來的指關節。 「我不穿。」卡佳里終於下了決定,這決定讓瑪娜大驚失色。 「那可不行!卡佳里小姐這次可是宴會的主角!」 卡佳里原本下了的決定,卻在看到來迎接他的托亞已經穿上一襲正式的黑色西裝禮服時遭到打擊。 連十六歲的托亞先生都知道該在什麼場合呈現應有的儀態,瑪娜借題發揮喊著。 「卡佳里姊姊討厭禮服嗎?」托亞走進客廳時好奇地問。 「我個人對禮服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有些不太好的回憶。」 「但是,卡佳里姐姐不是打算在難得的見面機會中,跟最有機會成為下一任歐亞聯盟秘書的費歐先生建立關係嗎?」 穿著格格不入的衣服,套關係嗎? 「之所以要在宴會上見面,是為了避意圖太明顯,對方又是法裔貴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單手遮臉,卡佳里頭痛得要命。 即使心底深處仍牴觸著,卡佳里終究同意換上一身禮服,點上符合禮儀的妝容,展現出身為女性的美麗。瑪娜開心得差點沒飛起來,即使如此卡佳里仍要求隨從帶上一套首長服,等晚宴的拍照場合一結束她就要換回原本的裝扮。 晚會開始前五分鐘,胸前空蕩蕩的,換上了一條銀色的普通項鍊,無數次習慣性摸向胸前,無數次想起戒指暫時收在房間裡了。然而還是不習慣,鞋跟有些焦慮地點了幾下地板,卡佳里下意識拿起手機撥出了訊號。 「那個,阿斯蘭,我是想問你,今天晚宴必須穿禮服…想跟你確定一下──可以嗎?」 一撥通電話,卡佳里就扭捏地講了一串。 「咦?」螢幕前的阿斯蘭一臉茫然,有些遲疑地說:「卡佳里,這是公用頻道…」 「哇~代表,今天穿得好漂亮啊!」 「咦咦??」 卡佳里慌忙低頭仔細一看,她撥出的並不是阿斯蘭的私人號碼,而是終端機的通訊平台!以致於畫面中除了最靠近螢幕的阿斯蘭之外,後面約有三四個人也都能在基地的大屏幕上看見她。 「逼」 「啊,畫面沒了。」後面的人惋惜道。 作為通訊當事人的阿斯蘭,對於意義不明的通訊一頭霧水,再回撥電話時已經沒人接。 ── 月面基地一役,殘留勢力的調查刻不容緩,終端機情報部好不容易抓到一條線索,有一批從地球運來的軍火交易時間是今日地球時間晚上八點,阿斯蘭跟達哥斯塔編織好任務小隊,這次沒抓到,線索就斷了。 阿斯蘭跟小隊的幾人正準備整裝出發,終端機的通訊頻道傳來視訊要求,訊號源是阿斯哈代表,擔心有事的阿斯蘭立即按下通訊,在會議室內的大螢幕上蹦出一個美麗女人的影像。 沒錯,阿斯蘭第一眼沒反應過來那是卡佳里。 一字領的深色禮服,將她原本的膚色襯得白皙,淡淡的妝容將五官描繪的更立體,臉頰妝得粉嫩可愛,嘴唇也… 毫秒間阿斯蘭就分析完這些數據,但也導致兩人都忘了這是公開視訊,他聽見卡佳里有些不自在地想要詢問什麼,後面不曉得哪個隊員的驚呼讓代表倉皇掛了通訊。 說不上不爽,但讓別人看見這樣美麗的卡佳里,心裡多少有點不平衡。 ──在想什麼。 自我吐槽後,無視其他隊員起鬨揶揄著:哇有女友真好、還特地打電話來讓男友欣賞打扮後的樣子、阿斯哈代表也太純情了…之類屬於男人間的廢話,阿斯蘭拿起通訊機回撥,電話響了很久,卻不再有回應。他疑惑地盯著螢幕,隨即飛快按下奧布國防部的電話,電話那端回復他代表正在參加晚會,保安沒有通報任何問題,多慮的他仍然要求在代表身邊再加強兩倍守安人員,並要求MS位於待機狀態,以准將的權限下令。 不幸的是,這次捕獲軍火商的任務不只不順利,他們還折損了一名隊員。但為了不讓線索斷掉,阿斯蘭等人必須繼續追擊,在對方完全逃離之前,以至於當阿斯蘭再次撥通電話已經兩天後。 當日的晚會開始,音樂悠揚,由文學氣息濃厚、重視文化發展的真島家族主導籌辦的國際宴會,哈烏梅亞女神的畫像懸掛於牆上,卡佳里的亮相引起媒體爭相拍照,幸好瑪娜是保守的保母,為她準備的禮服從脖子到胸口有半透明的黑色蕾絲遮掩,卡佳里盡力展現出從容的姿態,迂迴著將想認識的人邀請到會場外的廊道,隨扈們很識相的隔了幾步的距離,原本一切都很順利。 直到卡佳里與目標說說笑笑準備引導對方經過一條燈光不那麼充足的長廊時,她身形一晃倒進費歐先生懷裡。 費歐比當事人還要驚慌,抱著倒下的卡佳里急忙忙喊著救護人員,周圍隨扈衝上來的聲音,守衛手槍上膛的聲音,混亂中的人潮聲蓋過她的聲音。 「戒指…」 ── 當天晚上卡佳里就被送回官邸休息,家庭醫生來看過,非常困惑地當眾宣布首長的身體非常健康,雖然也安排了更詳細的檢查,幾天後奧布首長因為「操勞國事」導致「身體不適」的消息被壓了下去。 私人的通話響起。 「卡佳里…嗯?你在家?」 「啊──今天沒有行程所以休息。」 「…歐亞聯邦成員大規模來訪,『阿斯哈代表』卻沒有行程?」 「啊~下午會有行程,早上是托亞帶他們參訪,想著也沒有事情就休息了。」 「…好吧。前兩天,你打電話來,有些在意。」 「啊~那天,只是想問你這樣穿好不好看。」 「是嗎…很好看,很適合妳。抱歉卡佳里,我只有三分鐘的休息時間,又要過去了。」 通訊結束。 兩週後阿斯蘭返回奧布的國防部,原以為卡佳里的行程很滿,要等上幾個小時,沒想到半小時內就順利見到了卡佳里。 走出首長辦公室的時候,阿斯蘭禁不住好奇詢問了祕書室的托亞。托亞如實告訴他,卡佳里最近的行程排得比較寬鬆。 「畢竟卡佳里姊姊宴會那天暈倒嚇壞了大家,醫生有特別交代在觀察的一個月之中要減少行程──難道您不知道嗎?」 托亞一臉天然的歪頭,彷彿這早已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實,根本不需要說明。 下午的行程是國防部的巡視,由三名將領陪同卡佳里,其中包含了阿斯蘭。受過正規軍人訓練的他,維持應有的姿態沉默地走在卡佳里身後。 「這部分的規劃,我們預定再每架MS上加裝反彈光束砲的反轉裝置,可能需要的經費…」聽著報告,卡佳里略一沉思轉頭想問阿斯蘭意見:「阿斯蘭,你覺得、」當卡佳里接觸到阿斯蘭的眼神時她的聲音明顯嗆了下:「你覺得加強機身或是盾牌哪個比較有利?」 「…回覆代表,」比以往低沉的聲音如同哀怨幽谷,阿斯蘭仍根據戰爭時折損率最高的部位提出改良的意見。 訪視結束後,原本要搭乘隨扈的車子返回阿斯哈府邸的卡佳里,在矮身上車前有人直拽住了她的手臂。 「我送妳。」不容拒絕的眼神,卡佳里怯怯地放棄掙扎。 「啊哈哈哈,托亞太誇張了啦!」副駕駛座的她笑得明朗,甚至拍打阿斯蘭的肩膀上。 「那天身體不太舒服,就頭暈了一下,你應該看看當時費歐先生的表情!」 笑話說完,無人捧場。 阿斯蘭握著方向盤,眼角餘光掃向她。 「不好笑。」 後者噤聲。 卡佳里像個準備被父母訓話的孩子,雙手放在膝蓋上,身體有些僵硬地坐著,頸間的項鍊掉出來隨著車速前後搖晃。她聽見阿斯蘭嘆了一口氣。 「…卡佳里,我很擔心妳。」 車子過彎。 「聽到真島說起妳暈倒的事情的時候,我有些懊惱,想著是不是該辭去終端機的工作…」 「阿斯蘭…」 「如果世界和平,卻不能在妳需要的時候陪著妳,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瀏海亦遮不住快速倒退的車影中阿斯蘭懊悔的表情,他修長的手指緊握著方向盤,感覺都要被他捏碎了。 「抱歉,但我真的沒事。阿斯蘭,其實…我說過我喜歡這枚戒指不是騙你的,它代替你守護了我。」 再隔了一些時間之後的未來,阿斯蘭才理解那句話的意思。 「阿斯蘭。」卡佳里偏頭微笑:「我們好像還沒約會過吧?」 兩人走在夜間的噴水公園,街頭藝人拉著小提琴兀自表演,鬆散的人潮來去,阿斯蘭習慣性會往高處看,卡佳里知道他的習性,蹙著眉頭苦笑了下也就任他去。公園中修剪植物樹成的迷宮區塊,卡佳里拉起阿斯蘭的手,說我們走走看吧。牽手的感覺很奇妙,公園的造景燈明亮,配著噴水系統在悶熱的熱帶島國特別適合,卡佳里開心地走在前面,阿斯蘭任憑她牽著帶著,逛過了迷宮,他們走出公園,公園另一側通往圖書館,館前的走廊昏暗,踏上廊道後眼前變得昏暗的卡佳里兀地煞住腳步。兩人牽手的地方微微流汗,卡佳里這才發覺阿斯蘭握著她的力道很大,回頭,在僅有兩人的廊道中,她看見他的臉背著光,微笑著,卻有些悲傷。 「阿斯蘭…」 後者將她扯過抱緊,像害怕珍愛之物遺失般,明明想小心翼翼卻又不能控制力道地弄疼她。 「不能告訴我嗎?卡佳里。」 長大之後學會偽裝的不是只有她。 ── C.E. 74年 剛到終端機不久,拉克絲將阿斯蘭跟美玲找去COMPASS基地,展示三架機體,與全能自由的機體設計。藉由這次機會,阿斯蘭也有了幾天與煌相處的時光。 露娜瑪莉亞率先提議要去酒吧,現場沒有人有充足的理由反對,調整者在14歲就可以訂婚已被視為成年人,亦即現場是一群成年人的聚會。 那是阿斯蘭第一次喝酒,雖然只喝了一杯,卻拉著煌說了一大堆喪氣話,什麼現在這樣就好了,根本不好啊。也想過要放棄卡佳里,或許兩人以後就這樣一路平行線到底了吧。 失去你,拯救世界又如何。 當時真吐出這句話,旁聽的露娜等人雖然笑得很開心,但害怕真被阿斯蘭揍而把他拖離了現場。剩下煌跟阿斯蘭兩人單獨相處時,煌說了一段往事。 「阿斯蘭,那段時間你不在,我原本也不知道要不要說,或許卡佳里不希望你知道,但,你知道卡佳里手上的戒指,差點被賽蘭家奪走的事情嗎? 「當時她什麼也保護不了,唯一能保護的只剩你送的戒指。或者說,她當時唯一想到一定要保護的只剩那個東西。 「剛把卡佳里接到大天使號的時候,卡佳里握著戒指哭得很傷心,一直說著對不起。」 煌的聲調很平靜,一如既往,這段故事卻讓阿斯蘭聽得入了迷。 「希望你不要怪她,阿斯蘭,當時她想捨棄的應該不是你,而是她自己全部吧。」 咚。石頭落到水裡,一句話打中阿斯蘭內心深處最糾結、最不想讓他人知曉的部分。 「我也…並不想責怪她…」 聽著像是辯解,曾經因嫉妒心理而想起來覺得痛苦、丟臉、不願接受的回憶,後來再想起來時卻剩下心痛。 不願意她受到那樣的待遇。 不願意她孤立無援。 不願意承認自己當時沒有站在她身邊。 「不過,阿斯蘭也有阿斯蘭的難處。」煌體諒的笑著,將故事說下去:「那時候,奧布成為大西洋聯邦的一員,要求出兵攻擊米涅瓦號的時候,卡佳里非常傷心,返航後,她一個人在澡堂後方的走廊裡走來走去,因為很擔心所以我就喊了她,而當時卡佳里──」 ── C.E. 75 卡佳里猶豫著,伸手撫摸阿斯蘭的背。她輕聲說,真的沒事,大家太大驚小怪,通常只要撐過去就好了。 「撐過去,是什麼意思?」 阿斯蘭雙手略鬆,離開她的肩膀,問。 懷裡的人貼著他的胸膛抬頭看他,表情似乎有些困擾, 狹長的走廊,空洞的回音,一瞬間閃過腦海,她的嘴唇微動, 「我不知道…抱歉、阿斯蘭…抱歉。」 卡佳里將臉埋入阿斯蘭的胸膛,換她緊緊抱住他。「有的時候,走廊的燈太暗的話,會有點頭暈。除此之外,全身都很健康,半年前的健康報告也完全沒有問題…」 「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兩年前嗎?」 卡佳里抬頭,臉上閃過驚訝,阿斯蘭難受地撫摸她的臉。 「我知道,煌說過。」 ── 「過去長期的精神壓力導致腦部損傷的案例是有的,不過更多時候是造成精神方面的特殊情況,最常見的就是戰後的PTSD,有些人脫離戰場後聽到鞭炮聲會不自主地發抖,可能是這樣的情況。」 醫師分析: 「如果曾經遭遇過打擊,又立刻投入忙碌的工作,沒有時間休息的話,症狀通常──對,不會加重,會被壓抑下來。直到未來某天,可能是遭遇同樣的情況,或是忽然放鬆下來沒事情可做的時候,透過類似環境的暗示,有可能導致當事人某部分精神被拉回現場。」 ── 他們的約會結束了。 終端機雖然急需人才,但阿斯蘭遞了一個月的長假。 卡佳里˙由拉˙阿斯哈進入一個月的休養期,這段時間每天只被允許參加兩小時的朝會,而後薩拉一佐就會帶她去各種地方「養病」。 放假到第十四天的時候,阿斯蘭實在想不到能去的地方,卡佳里趴在他的膝蓋上說,去那裡吧, 「當時你被我擊墜的小島。」她笑得沒心沒肺。 兩人從運輸機下來後,機師與隨扈留在機上。阿斯蘭放手讓卡佳里在島上探索,她指著一塊地面問, 「這是你把我摔出去的地方嗎?」 「不記得了。」聲音有些無奈。 「哼,我可是記得很清楚呢。」卡佳里佯裝不高興。 「被拿槍指著,那樣也沒辦法吧?」阿斯蘭抗議。 「明明就記得啊!不過,你當時怎麼會忍心沒殺了我?」 「這語氣…殺了會比較好嗎?」說完阿斯蘭匆促換了內容:「畢竟妳是女孩子,看起來又不像軍人。我也不是看到誰都會開槍。」 「第一次見面,阿斯蘭就很會照顧人呢。」 「是妳太亂來了。」兩人依著記憶走到當時避雨的小洞,可惜現在陽光太好,天空連一朵雲都沒有。 「妳跟煌真不愧是兄妹,槍都是拿來丟的。痛!」 卡佳里朝阿斯蘭的額頭送上一記爆栗。然後笑著逃開。 撫摸著疼痛的腦門,阿斯蘭跟上腳步。卡佳里今天穿著紅色的上衣,雀躍得像個十六歲的少女。 「重返現場」據說是一種治療模式,但在試到第三次跨越昏暗的走廊時卡佳里腳軟摔在他懷中,顫抖的身體讓阿斯蘭立刻要求停止這種治療方式。 ──不是只有上戰場的人才有精神創傷。 阿斯蘭望著眼前心愛的陽光般的女子,知道陽光之下也有陰影。而她亦不想被陰影打敗,正努力地想要跨越它。 從小島回來後,又過了一週。 眼看假期就要結束,阿斯蘭隱隱有些焦慮起來。反而是卡佳里安慰他,這種事本來就不能著急。 兩人待在阿斯哈府邸內,阿斯蘭坐在椅子上,而卡佳里坐在床沿。 「即使我說要辭去終端機的工作,卡佳里也會無條件支持吧。」 「咦…」卡佳里別過臉想了想,「可能是吧。」隨即輕鬆地說,「畢竟是阿斯蘭的意願啊!」 「問題就在這裡。」阿斯蘭的聲音忽然變得堅定,「卡佳里對於我的要求全部都接受,不論是多為難的事情。既不反駁,也不敢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 卡佳里眨眼,她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還記得那時我們曾經在米莉亞莉亞的牽線下,在小島上見面嗎?當時我說了很過分的話…但妳卻沒有對我生氣。如果是以前的妳…」 「那、那是,」卡佳里從床沿站起來,有些焦急地解釋:「因為是我先、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情──」 「卡佳里!」阿斯蘭喊住了她,而卡佳里也明白了阿斯蘭的意思。 即使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的內心深處仍在自責。 覺得傷害了他,所以要彌補他,所以… 「這個現象,是這幾個月慢慢變得明顯的對嗎?」面對阿斯蘭的詢問,卡佳里咬緊嘴唇不肯回答。 「原來如此,我的出現就是『環境刺激』…」他的聲音低迷,像隨時要消失,卻又那麼篤定,卡佳里握緊拳頭朝他的肩膀揍了一拳。 「才不是…阿斯蘭憑什麼自己擅自下結論?你問過我嗎?」眼淚不爭氣地滾落下來,卡佳里是揍人的那個,卻也是哭的那個。 「你根本不知道…你都不知道…!」 阿斯蘭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我是,為什麼珍惜著這個戒指,你知道原因嗎?」她哭著爭辯著,像跟玩伴吵架到哭的小孩:「那是因為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戒指會讓我想到你,想到你以前是那樣珍惜我,對於雖然環境對你很不公平、令人難以忍受可是仍愛惜著我的你,你那麼痛苦都堅持著要支撐我,我又怎麼可以放棄!我是那樣一直想著,所以才撐過來的!」罵完之後卡佳里哭了起來,完全不管阿斯蘭要繼續跑幾百圈小白鼠轉輪,而迎接她的是一個滿滿的擁抱。 「所以、所以我,才想要對你更好…那是因為喜歡你!精神創傷什麼的、見鬼去吧!我才、不會被那種東西打敗!才不像阿斯蘭…」 「對不起。」 被罵著的那個人同時也被撕心裂肺告白著,而他感受到了她即使曾經遍體麟傷也想要愛著他的那份執念心意。 原以為愛情中總有一方愛得較深沉,可是卡佳里給他的心意沒有少過。 從兩年前被阿斯蘭奪走初吻之後就傻裡傻氣的認定了,一瞬即永恆。 如同他深愛著卡佳里那樣。 ──跨越它。 腦中浮現這樣的想法。 ──跨越這些傷痛,跨越它。 「戒指…是我的護身符。每次遇到腦袋裡發出聲音的時候,握著它很快就會好了。」 以新的經驗覆蓋舊的傷痕,重返現場的目的是複寫,而卡佳里早已這麼做了。 「雖然、還是會怕過度依賴…」 阿斯蘭抱著懷裡還有些抽咽的她,手指抹去她眼角仍不斷掉出的液體。 「卡佳里希望我在嗎?」 「…當然。」 「沒有任何要求?」 不求回報的愛? 「當然有。」卡佳里扯住阿斯蘭的衣領:「不准太累、不准隨便放棄、不准鑽牛角…」 ──不要離開我。 最後一句沒有說出口,肯定是因為阿斯蘭堵住了她的嘴唇的關係。 ── 昏暗的廊道,他以公主抱的姿勢抱著她,而後不斷地索吻, 「要、死了…」 什麼奇怪的治療方式!卡佳里在精神創傷與阿斯蘭的手段轟炸的大腦中閃過一秒的念頭:阿斯蘭只是想滿足自己的私慾吧! 喀搭,喀搭。 黑暗的長廊,繞不出去的迴圈,少女恐懼地握緊胸前的戒指,而後一個少年的身影出現,從背後抱住了她。 「一起往前走吧,卡佳里。」 她驚喜地回首,看見十八歲的阿斯蘭(ALEX)摘下保鑣專用的墨鏡笑著將她抱滿懷,而十八歲的她也瞇起眼睛牽起他的手,說, 只要是兩個人一起的話。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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