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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在想什麼？」

他揪著眼前惡魔的衣領，一臉憤慨，像是看不起她那些蜜糖謊言把那位青年給害得多慘。但她也僅只是繼續維持滿臉笑容，那讓她在他眼裡看上去又更加可恨。

「我喜歡人類。各種反應都讓人感到有趣，你也是。」

她邊說邊輕輕將手放在了揪著她衣領的他的手上。銳利的爪輕撫過他的手背，她小心翼翼的觸碰，畢竟她知道人類的廚師要是真的受了傷的話是會需要許久時間養傷的。她還沒有那麼冷血，而且說實在，她樂在其中。

生氣的人類像是叫囂的幼獸，無能為力卻又張牙舞爪。那看上去挺可愛的。

「你真好，願意讓我看你這麼憤怒的臉。你很清楚現在這樣比起讓我感到威脅，只是讓我感到異常的滿足對吧？」

面對這位憤怒的人類，她僅只是盯著他瞧，現在他倆是在他的住處，她可以放心的展露她原本的姿態。蟲翅舒張了開來，一對漆黑的複眼映照出拽著她領子——抓住了她的脖子的人類臉上那逐漸從憤怒變成不滿的表情。他沒有面露恐懼，僅只是鬆開手，讓那隻令人不滿的惡魔有喘息空間。儘管他知道她大可以隨意的把他的手給扯下來，然後將它當成美味佳餚。

這種微妙的平衡讓他深深的皺起眉頭，這到底是一種尊重還是一種戲弄？他想會去揣測惡魔想法的他也是快要瘋了。雖然某方面而言繆希這些行為也挺人性化的……人有時候可是比惡魔要來的可怕的，他很清楚這點。

「我請你吃頓飯吧，讓你消消氣，如何？」

看上去攻擊性極強的惡魔隨興的從座位上站起身，然後伸手環抱住他，連帶著她腹部那對長有倒次的腹足也輕輕的將他圈住。雖然他想這或許是善意的表現，但他更多的只感覺到眼前的惡魔是在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但作為契約對象，他似乎也沒有任何反抗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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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再說一次妳是怎樣得出『請我吃頓飯就會沒事』的結論的？」

當他人已經坐在邊界餐廳裡頭的座位時他就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他這個和惡魔簽約的人類就坐在餐廳擺設的十分優雅的座位上頭，菜單他是連看都沒看——天曉得他會看到哪些料理和食材？但實際上來說，他確實是氣消了大半，這種高級餐廳無論是人是魔還是神所開都無所謂，作為一間餐廳，它看上去完美，感覺上去也極佳。一生能有機會來到這種地方一次就已經讓人足夠滿足。

「你是廚師，應該最清楚吃到精緻又美味的食物會給人帶來怎麼樣的感覺。而且再說了，我也想向你展示和我吃飯是十分安全的。我可是很守規矩的好顧客，也是喜歡看見自己帶來的食材被妥善處理的供應商。」

她邊說邊勾了勾嘴角，雖然他從不覺得她有卸下笑容過就是。當服務生上前後他也只是簡單的說了自己想要主廚推薦的餐點，然後點了支自己之前幫繆希進貨的貴腐酒。在這之後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正盯他看的繆希上頭。繆希的皮囊看上去很好看，但他是先見過她作為惡魔的面貌的，所以對於她現在看上去姣好的面容他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興趣，有的也只剩下她對於人類的外貌和儀態有著很好的品味的這番評價。

見她細心的向著那位帶著眼鏡的黑髮服務生點餐，他不禁開始猜想對方是否也是惡魔。那堪稱完美的職業笑容和舉止……對，好吧，他應該是惡魔。人類哪有那麼完美的？

「好吧，至少我可以喝到之前幫妳弄到的貴腐酒了。」

他邊乾笑了幾聲，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而在繆希笑了下準備接續說他幫她找的那幾位潛水愛好者的下場時，他連忙阻止了她。酒水下肚，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和情緒也燥熱了起來。

「別，我沒有很想聽那些人類到底變成什麼東西了。我也不想吃到。」

但他這樣的回答也只是換來繆希的幾聲淺笑。她若有所思的伸手撫摸桌上的餐具，隨後纖纖細指又攀附到了裝有酒水的酒杯上頭。

「這是僅存的道德嗎？明明當時介紹那些人給我的時候你完全沒有罪惡感啊。」
「那些人跟我只是講過幾句話的關係，當然沒有罪惡感。然後這不是道德，我只是不想知道我這種動物在惡魔手裡可以變成怎樣的美食……我想牛也不像想聽人類說牛排有多好吃吧。」

他的回答換來繆希一聲「有道理｣的咕噥，隨後他倆便開始不著邊際的聊著天。一下聊他的私廚事業，一下聊起繆希最近盯上的人類。這也算是提點了他當初他生氣的原因，對此，微醺的他也只是大嘆一口氣，隨後說道。

「妳到底要把那個年輕人折磨成什麼鬼樣子啊……他都已經耳朵流血了，可能他體質比較敏感。再這樣帶他來吃個幾頓，他可能就要賠上性命了。」

微醺的人類看在惡魔眼裡特別有意思，雖然本來就隨興過頭，但像現在這樣因為醉酒而更加沒有約束的模樣和平常還是滿不同的。只是在這樣的狀況之下他仍舊有一定程度的敏銳，例如他發現送餐時的服務生居然和點餐的不同，雖然氣質上很像，但送餐的是為黑髮女性，身上還……

「兩位請慢用！」

怎麼感覺有點血腥味，他想。對此他面有難色的看向繆希，但，好吧，他怎麼會覺得她會為此露出微笑以外的表情呢？而且他的肉眼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樣，所以肯定是他太敏感了吧。再點頭向對方致謝後他便轉頭看向桌上的餐點。擺盤一流，光看也看得出廚師手藝高超。他不禁看得有些出神了，導致於他完全沒注意到繆希默默站起身，尾隨服務生走去的這點。

在他慢條斯理的切開盤中的牛排，血水染紅白色瓷盤的一小部份時，她也找到了剛才那位黑髮服務生。而呈現在她眼前的是遠比牛排要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饌。

「看起來真好吃。」

她講出這話時語氣誠懇，因為她確實是這樣覺得的。精緻的擺盤，高雅的用餐氛圍，每個人的舉手投足都帶有估算，僅只是為了展現出禮節和優雅。又或者是想要展現自己也能夠異於他人，異於同類。惡魔到底該是放縱本能的進食，以爪抓取食物，以牙撕咬血肉，嘴裡發出因狂喜而產生的獸鳴。還是該要約束自己，用禮儀來包裝自我，只為了凸顯自己也能高人一等，也能將本能慾望給完美掌控，不同於總輸給自己慾望的凡人？

……這問題還真困難，惡魔邊想，邊克制不住的磨著口中的利齒，爪子尖端滑過自己的下顎，按耐不住的蟲型惡魔早已原形畢露，她的腹足正因剛才那位身上帶有些許血腥味的服務生現在享用的「美食」輕顫著，她微微張嘴，輕嘆出一口氣。

這裡早就已經是人類看不見的角落，怪誕的邊界餐廳偶爾總是會有食材或是客人迷失方向，而將他們引導到正確的位置，便是服務生的工作——那怕那位置最終會是惡魔的腹中。

「請問我能一起享用嗎？」

雖然她很想要直接撲向那被支解的美味，但這裡依舊是餐廳，她想自己還是先禮貌的詢問這位服務員小姐會比較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