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phthalocyanine blue



春天的某個夜裡，在一座有著玻璃外牆的白色空間，留著黑色捲髮的男人坐在略感冰涼的磁磚地板上，身旁圍繞了數幅尺寸大小不一的油畫，濃厚或薄透的筆觸棲息在粗糙的畫布表面上，共同點是這些斑斕色彩描繪的都是海的顏色。

常田大希的畫筆彷彿是為了大海而生，他把眼裡所見的，或是只存在他腦海裡的那幅無盡潮水帶到畫布上，層層塗抹的油畫顏料堆疊出一道道海浪，在夜空下靜靜地搖擺著，在空無一人的岸邊來回躊躇著，筆觸若有似無的顆粒更像是捲起了潮汐和海風的味道。

他這次應東京一間畫廊的邀約，把屬於他的各色大海搬到這座位於水泥叢林地面下的白色展間。


自認自己並不是那麼擅長與人對話的類型，於是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他決定好每幅畫作的擺放位置，做好相對應的指示後便和門口的警衛點點頭就直接離開了。




為期一個月的展期，從開展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天，夜出晝伏的藝術家本人才想到自己應該去現場看看。


常田大希把車子停在B1展間旁的停車場，車道間明滅不定的紅色倒車警示，讓地下的柏油色通道像是夜裡停滿船舶的港口。沿著地上一道白色油漆線條看去，指引盡頭是目的地的畫廊，隔著透明的玻璃外牆，可以清楚看到裡面的灰白牆壁上掛滿了他的畫作。

他突然注意到有個男人的背影佇立在那片大海前，似乎是專心的在凝視某幅掛在略高處的畫作。

男人穿了一件材質輕薄的白色長版襯衫顯得身型格外高挑，而後頸不算過長的黑色髮尾因為仰頭關係輕輕地落在襯衫衣領上，從側面的角度可以捕捉到耳朵上有一絲金屬光澤。

不知為何，此刻的景象在常田大希的眼裡像是一段在茫茫大海中載浮載沉的漂流白樺木，有些寂寥的隨著和緩安靜的波流，像是旅行像是流浪，或許就只是在尋找某個停靠或下沉的時機。



戴著淺色墨鏡的常田大希走到展間入口，一股濃郁的咖啡香氣撲鼻而來，仔細聞甚至還可以聞到些焦糖的苦澀味，原來是入口處設置了提供客人外帶的咖啡吧台。



「是來看畫展的嗎？」


當他還把注意力停留在磨豆機裡那群東倒西歪的咖啡豆時，一個好聽的男聲在距離他幾步的距離響起。

常田大希轉身看到一個像熊般的高大男人，從對方身上那件白色上衣可以認出他就是剛剛在牆外看見的背影的主人。

男人戴了一副玳瑁色的半框眼鏡，沿著下顎線一排參差不齊的淺薄落腮鬍幾乎蔓延到鬢角，但額上的微翹瀏海卻沒有成功掩飾住男人的八字眉，照理來說應該可以被歸類在粗獷類型的茂密毛髮排列方式，在男人身上和他獨特的沈靜氣質形成了微妙的和諧。



「嗯，對。」
他停頓了一下才回答對方的問句。



「我是藝廊的導覽 井口理。」

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帶領常田大希走進擺滿畫作的展間。男人像涓流般輕柔卻又沈穩的聲線細數著牆上畫作們的創作時間，還介紹了每幅作品中帶有的意義甚至是創作者曾經提起過的創作想法。

認真聆聽的常田大希看著侃侃而談的男人側臉，悄悄說了句「你都很清楚呢。」



井口理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還有和高大外表不搭的兔寶寶門牙。

「因為我很喜歡這個畫家的海，看著他的海我覺得即使沒有船也無妨。」


講完後像是為了掩飾羞赧，他不自覺的揉亂自己後腦勺的髮尾，所以也沒注意到一抹雲霞爬上了身旁男人的耳尖。






「啊，常田さん你來了！」
畫廊的負責人突然從門外走進來。

「常田さ⋯⋯咦？！」
井口理驚訝的表情完整地映照在男人的淺色墨鏡上，毛茸茸的模樣像是在遛狗場會看到那種被小型犬驚嚇的大型犬，常田大希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臉上情緒還沒消散的人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十幾分鐘如數家珍般的導覽解說簡直是一場熱烈的告白，只好默默目送早已收下告白的男人和負責人一起離開展間。

但他這次倒是沒有錯過男人前額那無數弧度形成的捲髮和鬍髭下一道揚起的弧線。






從那之後常田大希出現在展間的次數增加了，他和井口理也從一開始遇上閒聊幾句，慢慢轉變成在旁邊吸菸區共享彼此二手菸的關係。

兩人拉近距離的速度連自己都感到意外，有時只是突然想聽對方說幾句話，或是在尋找靈感時想起他耳垂上那像海水般湛藍的藍色石頭，甚至只是剛好路過想找人抽支菸；但即使交換了聯絡方式，他們見面的地方還是僅限於這個白色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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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短暫的休息時間，井口理透過從肺部吐出的白色瀰漫看著眼前的常田大希，發現對方手上那杯和展間同樣設計的白色外帶紙杯裡盛裝的液體並沒有減少太多，便直接伸手拿走且轉身走回展間，留下手上只剩下一根菸的捲髮男人。

當他再度走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新的紙杯。

「焦糖拿鐵。」

他把紙杯遞給常田大希，兩人的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在一起，誰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幾次見面下來，他開始可以讀懂眼前男人的表情，他總是藉著說話的機會看著常田大希的雙眼，有時看他笑到瞇起的眼尾皺摺，或是饒富興味而藏不住光芒的眼角，也有過凝視某處趨近漠然的眼神，不過更多時候看見的則是眼底那片趨近深黑的大海，偶爾還會有在其中捕捉到自己模糊不成形輪廓的錯覺。

但在他察覺這些之前他先得到的是一個鬍子上沾著奶泡像是老爺爺般的可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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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的展期結束了，灰白色的牆面已經掛上其他作家的展覽。

兩人之間的聯繫從有著展示燈的白色空間換成了手掌上映著多彩光影的四方形螢幕。




『井口さん，你看過清晨的海嗎？』
『應該沒有⋯⋯』

『是會美到讓人哭出來的程度喔。』
『欸？』



於是在這個對話輕描淡寫到幾乎讓人遺忘的某日凌晨，井口理坐在男人的中古車副駕駛座上，思考著自己為何在睡前接到常田大希一句『你明天休假嗎？』的訊息，就毅然決然地離開被窩換上外出服，也許是腦海突然閃過之前那支沒燃盡又帶著和自己截然不同味道的菸，亦或是對方耳朵上那對金色圓圈耳環，讓他想起某張畫布裡掛在夜空中的一彎新月，輕輕晃動的樣子像是海面上隨著浪潮搖曳的曖昧倒影，他才明白他想要的不只是兩根煙的時間。






眼前的景色讓他忘記自己身處所在，彷彿站在一片薄霧裡，整個世界只剩下無法言喻色彩的天空和大海，緩緩升起的金黃色透過高低不一的船桅，映在水波上像是提前點上夜晚的漁火。他沒想到清晨的海會是如此濃厚的紺青色，伴隨著金茶色的光芒，卻又保持著一股透徹無染的靜謐感。


真的就像身邊男人所說，這是會讓人不自覺流下眼淚的美景，井口理悄悄的用手背抹去眼眶邊緣溢出的細微水珠，不想掩飾的視線直接落向常田大希方向，發現這個邀請他來看海的男人早已任由淚水爬滿自己那張像是雕像般深邃的臉孔。



「啊，真的是看幾次哭幾次呢。」

察覺到自己眼神的常田大希轉過頭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瞇著眼笑了。


隻字片語還在腦中醞釀著，但井口理的身體已經先往前以一個短促的吻作為回應。

剛才接觸的位置還停留著對方嘴唇柔軟的觸感，和他的菸味，還有不知是海水或淚水的鹹味。


「早安，常田さん。」
「沒想到會是從早安開始啊。」

常田大希笑著讓自己的唇再貼上對方的。





「啊，還有生日快樂。」

高大男人的聲音消失在無際的海裡，和另一個男人的嘴裡。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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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到一張sony park放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背影讓大家誤以為是191本人，但後來經過網友證實那只是展場的解說人員，就決定將錯就錯吧！這篇因為一些緣故寫了非常久，不過有實際地點資料參考這點完全是自我滿足！

總之不管哪個宇宙的大希都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