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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約莫子時,緣壹睜開了眼睛。是兄長大人的氣息,所以他又閉上眼睛。兄長大人不太會在這個時間過來,應該是去找其他人了,不過殺氣如此厚重,是發生了什麼嗎? 「咔!」門被打開了。「緣壹......」嚴勝低沉又緩慢的唸著緣壹的名字,像是咀嚼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吞入腹中。好奇怪,是鬼嗎?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繼國嚴勝,只會是繼國嚴勝,不會是其他人。更何況這裡是鬼殺隊的本營,就算真的有鬼,應該早就被發現了,除非是那個鬼的始祖── 「你醒著吧,緣壹。是你的話,應該已經察覺到我過來了。」嚴勝用著喃喃自語的音量說著。「這就是你會做的事。」 嚴勝一隻手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為什麼不說你會了。」緣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說學字的事。掐在他肩膀上的手逐漸收緊,指節用力的泛白,他痛得顫聲:「兄長大人、別......」 「你究竟在瞧不起誰?」嚴勝沒有理會緣壹,而是厲聲質問:「為什麼不說,對我就這麼難以啟齒嗎?」 「不、不是的,兄長大人......」緣壹輕輕地握住嚴勝的手腕。「緣壹只是......想跟您一起多相處些時間......」 看著緣壹眼角帶淚的樣子,嚴勝緩緩的鬆手,一時間用力過度的手也在顫抖,他慢慢的在消化緣壹說的話,有些無法反應過來的樣子。他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良久,他沒說話,但起身點起了緣壹房內的燭火,手一扯,把緣壹的左肩衣服拉開,鮮少受傷的皮膚在他的任性下竟有了青紫的痕跡,一道明顯的手指印印在上面。 「為什麼不抵抗?」嚴勝盯著那道手印問。他看著自己留下的痕跡,心中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反而有一種詭異的滿足感。但緣壹沒有回答,只是跟他道歉。「對不起,兄長大人,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說的,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因為來到這裡之後被好多事情困擾,可見到兄長大人後我就安心了下來,靜下心後反而讓我想起來那個思念的人......那個人士我的寄託、我的家人......」 嚴勝愣住。無非就是自己醜惡的情感在干擾他的思緒,才導致現在令人無法正對的場面,為什麼緣壹要跟自己道歉?他應該和自己生氣,說這一切與嚴勝無關,嚴勝管太多了,滾出去他的房間,又或者什麼都不說的生悶氣才對。但他知道緣壹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才如此希望。 「那個人跟我說,有想說的話,可以寫成信,因為我已經沒辦法跟她說話了,所以才寫的。」 嚴勝被緣壹的話堵住了一口氣,他想這大概是他無法辦到的事,讓緣壹寫信、表達情感,他只會照本宣科的讓緣壹讀書、寫字,學會更多而已。「是我有些急躁了。」嚴勝起身離開,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說什麼都像是嚴勝遮蓋自己過度膨脹的羞恥心的藉口而已。但等到嚴勝走到門口,已經準備拉開門離去時,緣壹又叫住他。「兄長大人。」 他轉身。「什麼事?」 「那時我也有寫信給兄長大人......只是怕打擾到您的生活而已,就沒有寄出了。」 嚴勝看著弟弟那雙看得如此透徹的眼睛。「好,我知道了。」 後來一切又如常,冬轉春夏秋,緣壹偶爾還是會找他讀書練字,只是他們沒有再提過寫信的事。 5. 給 兄長大人: 今日不知是何夕,日子幾天過去了,我沒有仔細算過。 我有個妻子,名為宇詩,他是個很好、很溫柔的人,我想兄長大人也會喜歡他。如今他懷孕,我們即將要有個孩子了。 我曾以為我想要的幸福就在眼前了。那一日,無論責怪誰,我想都是於事無補,但我還是不免得開始責怪自己,若是兄長大人的話,我想...... 我知道這東西不是人類,也不是動物,自稱為獵鬼人的隊士告訴我,那是鬼。 我明知道宇詩已經不在人世了,卻不願離開。抓住了剩下的這點幸福不放,我自知是個卑鄙的人。但世間何處能容下我的存在?生命的意義何在?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個脆弱的人罷了。 伸出手來,能觸及到的東西有多少? (剩下的內容無法辨識,像是用毛筆在紙上隨意亂塗的痕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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