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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X侍從】《枷鎖》

——「娜娜,你要記住,你的使命就是守護魔族,知道嗎?」

從小到大,父親在我面前反覆強調這句命令不下數十次,一開始我還會唯唯諾諾地答應,但日子久了就聽膩了,於是乎反抗的心就這樣萌生。

不光是對父親的命令感到厭倦,對於巨龍族亘古不變的習俗,我亦深惡痛絕。作為魔族最忠心的部下,巨龍族的族人只要達至成年之時便得拜見魔王大人,由魔王親自安排其職責。

可這不公平啊!憑什麼巨龍族是魔族的部下就得對魔族言聽計從,甚至連終身職責都要受魔族擺佈?或許在外人眼中,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可在我眼裡,這就是束縛我展翅高飛的枷鎖!

於是,當我成年之時,我費盡心思想離家出走,但最終還是被父親綁起來帶進魔王城。那一天,父親將我鎖在魔王城接待客人的房間裡,不論我如何掙扎,身上的鎖鏈始終紋風不動。

就在我想認命之際,我遇見了他。

「你是誰?你怎麼被綁住了?」

房間的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我望著來人,那是一個年幼的男孩,一身漆黑的長袍,頭頂上長著一雙墨綠的幼角,和他那雙綠瑪瑙般的眼瞳般閃耀亮眼。

「你能幫我解開它嗎?」我興奮地抖動著肩膀,可一想到這枷鎖需要魔力方能解開,我整個人立即頹喪起來。這不過是個孩子,他哪來的魔力解開枷鎖啊?

碧瞳男孩有些困惑地緩緩走近,小手輕輕碰了一下鐵鎖,烏黑的眉頭瞬間緊皺了起來:「抱歉,大姐姐,我打不開它......」

「沒事,反正我也認命了。」

我慨嘆地聳了聳肩膀,男孩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他雙手緊抓住鐵鏈,繼而開始將身上的魔力貫注於手掌之中,他猛然咬著牙低聲怒吼,奮力地想要解開我身上的枷鎖,可這根本是徒勞無功。

「你放棄吧,再這樣下去你會受傷的!」男孩的雙手因貫注全身的魔力而泛紅,額頭更是冒出絲絲冷汗,看著他因逞強而露出痛苦的模樣,我不忍地勸道著,可他卻默默地搖頭,一雙晶瑩的綠眸緊緊地望著我,明明不過是個小男孩,可他那堅定的眼神卻讓我為之一顫。

下一秒,我閉上眼睛,魔力在體內翻滾著,隨即與男孩的魔力內應外合,合力將鐵鏈震破。枷鎖一破,巨翅頓時展開,我興奮地仰頭高吼,本以為男孩會被我嚇壞,結果他居然高興地笑了,「大姐姐!鐵鏈沒了,你能飛了!」

「嘿!你要不要也試一下飛翔的感覺啊?」我一時興起地問道。

男孩先是一怔,繼而一雙綠眸亮晶晶地望著我,臉上一副雀躍的神情,「我可以嗎?」

「可以啊!」那一刻,我無視了巨龍族只能是魔族坐騎的規定,帶著男孩在魔王城的空中翱翔。

「你剛才為什麼不放棄呢?」臨別之時,我問道。

男孩聞言瞇起眼睛害羞地搔著頭,一副不好意思地說,「因為大姐姐剛才看上去快要哭了......」

我愣住了。下一秒,我伸手用力捏了捏男孩的臉頰,試圖掩飾自己的羞赧,「就你多事!」

當我飛回房間後,男孩向我揮手道別,我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那扇打開的窗戶,又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鐵鏈,我默默地收起了翅膀。

綁住我翅膀的鐵鏈碎了,可是,一條無形的枷鎖再次綁住了我。這一次,它綁住的是我的心。

翌日,覲見魔王大人時,我誠心地單膝跪下,忠誠地立下誓言。

——「我願以性命守護魔族少主,此生不悔。」

仰首,我望向站在殿內一臉詫異的男孩,微微一笑。

* * *

「魔王大人,今天可是議事的日子,請不要睡懶覺!」

一頭烏髮青年一臉熟睡地躺在床上,他的眉頭皺了皺,隨即翻了一下身子,大有一副繼續睡覺之意。

見此,娜娜無奈地翻了一記白眼,伸手用力地抓住青年頭頂上的巨角,青年猛然睜開眼睛,碧綠的眼瞳滿是哀怨。

「娜娜......我說過不要抓我的角......」魔王一臉不情願地盯著娜娜,然而娜娜滿不在乎地呵呵一笑,她甚至一手掀開了被子,一臉下達命令的模樣吩咐道:「魔王大人!今天是議事日,請你馬上更衣前往議事廳!」

魔王一邊搔著頭,一邊懶散地打著哈欠,「你替我出席不行嗎?」

「不行!畢竟今天議事的內容是商討魔王大人的終身大事啊!」娜娜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魔王新娘的人選一日不定,各族的爭吵只怕是不能平息。今天你可要好好地面對了喔!」

「好......我知道了,娜娜好兇喔。」魔王先是瞄了一眼娜娜,眼看她臉上全是責備的神色,他就像做錯事的孩子垂著頭,隨即鼓著臉頂著一副心不甘情不願地模樣將衣服穿上,步伐沉重地離開了。

娜娜望著魔王緩緩遠去的身影,一瞬間竟想起數十年前與他初見時的畫面。

那一天,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暗下決定,要守護他一輩子。不是因為巨龍族與魔族之間的約定,而是為了那個不希望她落淚而奮不顧身意欲解開枷鎖的男孩。

——「大姐姐,你不是不願被綁著嗎?為什麼你不走?」

立下誓言之日,男孩曾經這樣問道。那時候,她只是摸了摸男孩的頭,並沒有回答。

是啊,她原本確實是厭惡這道鎖住她自由的枷鎖。可這又有何辦法呢?誰讓她被男孩吸引住了,甘心待在他的身邊?只是,這陪伴的日子怕是要終結了。一旦魔王迎娶新娘,她這個貼身護衛便再也不能隨時在他身旁服侍了吧?

一行清淚滑落,娜娜抿著嘴,哽咽的哭聲被她硬生生地壓抑住了,寂靜的空氣中似乎隱約地飄蕩著一句喃喃自語:「我果然......最討厭這所謂的習俗啊。」

當魔王回到寢室時,發現娜娜竟不見蹤影,案桌上只留下道別的書信,他瞬即下達命令全城士兵尋覓娜娜的蹤跡。然而,一天過去了,士兵們仍然未能尋到娜娜,此刻他們正惶恐地等待著魔王的暴怒,可意外地魔王的臉色卻異常平靜。

「退下吧。」

士兵們默默離開,唯獨在關上大門之時,耳畔似乎傳來魔王的一聲嘆息:「或許,你早該飛走了,是我把你困在這兒而已。」

門外,離開大殿的士兵A一臉困惑地歪頭問道:「娜娜殿下為何要不告而別啊?我聽聞魔王大人為了她,公然在議事日與眾族首領大吵一場,雙方差點就要打起來了呢!」

「這不是傳言,我可是親眼所見!」士兵B低聲地細說著,他望了一眼四周,這才壓著聲音繼續說道:「雖然魔王大人平日裡懶洋洋的,但這都是娜娜殿下在身旁時才會展露出來的狀態。你沒瞧見那日魔王大人與眾首領對峙的畫面,那股震壓全場的魔力,我差點就跪下了!」

士兵B言畢渾身一顫,他似乎想起了那日在議事廳裡,一身墨綠長袍的魔王怒不可遏地張開雙臂,巨大的魔力如同海浪般一波又一波地壓倒而來,碧綠的眼眸如平靜無風的湖面般寂靜,彷彿一潭死水吹不起半點漣漪。這是魔王對眾首領迫婚的盛怒,亦是魔王對迎娶娜娜殿下的決心。

愈是平靜,愈是堅定,魔王對娜娜殿下的心意,不必依靠張牙舞爪的憤怒來展現於世人面前,亦足以震懾全場。

「咦?剛剛窗外是不是掠過一道黑影啊?」這時,A士兵驚愕地指著走廊的窗戶,說道。B士兵聞言探頭一看,「我什麼也沒瞧見啊?你看錯了吧?」

與此同時,魔王在大殿裡落寞地坐在王椅之上,他低垂著頭望著掌心的戒指,默默地咬緊下唇。微風掠過,玻璃破碎時瞬即響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於眼前,他頓時詫異地睜圓了雙眼。

娜娜看著坐在王座上的魔王,他那副驚詫的神色,倒是跟當年在殿上聽見她宣誓時的模樣無異。

「娜娜?你......」

娜娜看著眼前的青年一臉慌張地走近她,一雙綠瞳寫滿了慌亂無措,哪有半分剛才士兵所言的淡定平靜?

「你為了我跟眾首領吵起來了?」

魔王聞言眉頭一皺,他一副心虛地搔了搔頭,目光更是轉移了視線,支吾其詞地道:「沒、沒有啊,是誰在胡言亂語啊?」

然而,面對娜娜板著臉步步逼近的「逼供」,魔王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他感慨地撩了一下自己的秀長的烏髮,認命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啊?」

「因為我想娶的人是你啊。」魔王望著站在眼前黑著臉的娜娜,他攤開掌心的戒指遞到她面前,一臉羞赧地搔頭說著。

凝望著魔王掌心的那枚銀戒,娜娜一時語塞,眼睛頓時泛起淚光。

——「娜娜,你要記住,你的使命就是守護魔族,知道嗎?」

身為巨龍族,以奉獻生命守護魔族為己任,他們一生任由魔族差遣,是魔族最忠誠的部下,戰鬥力最強的坐騎,唯獨不能是魔族的新娘。因為,巨龍族的使命,是以臣子的身份守護魔族。

眼見娜娜哭了,魔王瞬即慌張地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安撫。她仰首望著眼前的魔王,輕聲問道:「我可是巨龍族喔,你不怕族規嗎?」

只見魔王輕聲一笑,慌張無措的表情下,一雙綠瞳閃爍著堅定的目光,他伸手彈了一下娜娜的額頭,溫柔地道:「我怕啊,但我更害怕的是你哭了。」

娜娜感慨地望著眼前的魔王,不知何時起記憶中的男孩早已長得比她高大,但他在自己面前總是展露弱小的一面,擺出一副要是離開她的照顧便會不堪一擊的模樣。他似是想借此來表達自己不曾改變,仍是那個需要她保護的男孩,可即使他現在看上去正擺出一副小心翼翼的無措模樣,她同樣知道他在外人面前不怒自威的傲然姿態。

其實,他大可不必這麼煞費苦心地佯裝脆弱,因為她心底裡十分清楚,他確實一直未變。

從前,他弄斷了鎖住她的鐵鏈;如今,他破開了族規的枷鎖。

他根本不曾變過,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守護她,不是嗎?

娜娜擦了擦眼淚,然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眉毛挑了挑,似是在暗示魔王為她戴上戒指。魔王見此自然立即將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她看著那枚細小的銀戒套在自己的手上,不禁笑了笑。當年,他弄斷鐵鏈,卻以一道無形的鎖鏈綁住她的心,如今這鎖鏈總算是有了形狀。

「娜娜,你不是不願被綁著嗎?為什麼你不走?」

他問道,一如當年的提問。

這一次,她回答了。

「因為我愛你啊,笨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