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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現在應該怎麼面對這位兄長呢。

  昼舉杯,吹散熱茶的氤氳,鼠標拉著他的思緒,在關閉視窗鍵猶疑不決。興許是前些日子搜尋房客的背景資料,社群網站便擷取了錯誤的搜尋偏好,開始推送藝文消息。

  於是命運帶領他的眼,看見了那則快訊:『藝文特區新人展』,逃亡多年的哥哥,被一視同仁地與角落的眾參與者姓名併列。
  啊、曾經的明日之星,如今不過是壓在斗大標題底下,細若螻蟻的不起眼名字。在藝術界他的哥哥不過就是個無名氏,產業底層萬千匍匐求生的畢業生,為了那一絲出頭留名的機會掙扎相鬥。

  他想起恆星出走後的那個半毀的家。客廳永遠地失去了聲響,那個名字成為了緘口咒,能將性情丕變的母親一點變回過去的瘋子。父親偶然提起しんや時總帶著深刻的痛楚,說他在「作賤自己」;長輩將他比為一顆明星的殞落,他認識的所有人都和他憑弔一代天才的辱沒──不過現在他不禁想,或許一直以來,比起浩瀚宇宙中孤寂漂浮的恆星,しんや更願做一顆隕石,受夢想牽引奮不顧身,直到放出畢生光芒、然後焚身殆盡。


  話說回來,他又有什麼資格猜測呢。
  他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しんや,正如しんや不曾有暇理睬自己。

  陸諶星依舊沒有回來,房裡空蕩蕩的,唯有滑鼠滾輪轆轆細響。他滑下頁面,看見了參展藝術家們的大合照,哥哥站在倒數第二排,他長的和弟弟一點也不像,身材高大、眉目深刻,露齒的微笑如舊颯爽,笑意點到為止。

  他並沒有真正放開懷,昼看得出來。他自己的微笑是變溫動物,縱使外在如何親熟,內在的冰封也不曾動搖;而眞夜卻總是冷熱交雜的,一半發自真心的激越、另一半是超於世事的冷然。兩者同樣地叵測,真誠而晦澀、帶有人性卻疏情,彷彿罩上霧面玻璃般,難以看穿心意的笑顏。

  那是──他們兄弟兩人唯一的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