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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巴庫恩小說新刊《Believe in...》
【段落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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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續出現的夢境,仍舊如影隨般於每個夜晚折騰著無法從中脫身的庫恩。
  反覆無盡的輪迴,唯一的改變僅有那身著黑袍而越發清晰的身影。
  直至前一晚,庫恩才注意到那個人有著一頭耀眼的金髮,而那雙寶藍仍舊一如既往地大肆散發著懾人的寒氣。
  
  直到夢醒,一切就會沒事。
  唯有夢醒,才能逃脫惡夢與過去牽連而生的桎梏。

  庫恩這天一早難得在卡巴內過來前醒來,躺在床上的他再次費上一番心力才將湧上心頭的恐懼壓制下來。
  熟練褪下睡袍、將置於床頭櫃的毛巾打濕並擦去一身冷汗,庫恩若有所思地走向一旁的半身鏡,一絲不掛的上半身在鏡中映著一身白皙的肌膚。
  記得以前在業都時,卡巴內總要他多曬點太陽,才能讓皮膚呈現健康的膚色,不過卻又在數個烈日過頭的午後硬是把他往室內帶。
  那時候的庫恩對這般反覆無常始終感到不解。
  「要是曬傷可是會疼的」,那位曾經的業都國王笑了笑,隨後往那條通紅的手臂又上了層藥膏,藥膏的味道和著淡淡的清香,是種讓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來到地下生活後,距離上一次見到陽光已經不知是何時的事。既然不會再曬傷,卡巴內自然也沒必要再親自為他敷上任何膏藥。

  叩、叩。
  「庫恩,你醒了嗎?」
  清脆的敲門聲將千年前的追憶敲回現實。
  庫恩這才簡單應了聲,示意卡巴內在門外稍等。
  不經意又對上鏡中的自己,頸上鬆脫的繃帶隱隱透出肉眼可見的異狀──這一幕讓他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天子的印記……,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將纏在頸上的繃帶解下,千年來從未消失過的黑色印痕仍舊實實嵌在那,而一條暗紅而扭曲的紋樣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鑽繞在那印記之中。
  夢境中被啄蝕的疼痛彷彿又攀上頸子。
  印記象徵著曾經存在的詛咒,如今出現異狀絕不是什麼好兆頭。
  庫恩怯生生望向緊閉的房門,才剛拆下的繃帶還緊握在手,他開始猶豫是否該將這件事如實告訴正等在門外的卡巴內。
  如果再次與天子詛咒扯上關係,他不確定這次是否又會從近乎失去一切的卡巴內身上奪走什麼──他不敢多想,也不希望腦中浮現的任何假設成真。
  
  「庫恩,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了。」
  「等等!別進來,我……我現在身上沒有穿半件衣服!」
  庫恩情急之下趕緊出聲制止,雖說是臨時搭上的藉口,但也是不爭的事實。
  突如其來的一陣的乾咳,無預警地打破了彼此間短暫而過於露骨的沉默。
  這讓庫恩不禁又是一陣慌,趕緊將繃帶纏回頸上,隨意將床上的薄被往身上一披便匆匆前往應門。
  「卡巴內,你沒事吧?!」
  「咳……沒、沒事,只是……不小心嗆到……咳咳……」
  至於是在聽到庫恩全裸自白後才不小心想歪嗆到,這件事卡巴內就算咳到岔氣也絕不會輕易坦言。
  一時喘不上氣果然還是有點難受,卡巴內蹲坐於門邊把自己蜷成團,一手將風衣兜帽拉得極低,這種尷尬至極的狼狽樣他說什麼也不想讓庫恩看個正著。
  然而憂心於卡巴內突如其來的異狀,庫恩這種時候偏偏又上前湊得更近。
  當他關切地蹲在一旁,視線在低處盤旋的卡巴內一眼就瞄到那兩條毫無遮蔽的腿,好在大腿以上的部分有妥善被披在身上的薄被遮擋住。

  「你不用管我,趕快進去把衣服穿好。」
  「我確定卡巴內沒事再進去。」
  「……已經沒事了。」
  「真的?」
  「真的,所以……」
  「卡巴內大人!原來您還在這裡!奧卡已經來了,他說等等有事想找您。」
  不知該說是禍不單行還是單純運氣不好,這種時候偏偏科諾伊也跑來攪和,一想到庫恩被單下的一絲不掛,卡巴內趕緊起身將庫恩擋在身後。
  「不准再前進半步,科諾伊。」
  「欸?」
  「沒聽到我說的嗎?」
  「欸?卡巴內大人,請問您怎麼了嗎?」
  一頭霧水的科諾伊倒也聽話地停下腳步,不久前才鬆下那張千年撲克臉要去找庫恩的自家主子,怎麼才沒多久就換上了副凶神惡煞的威嚇臉?
  「卡巴內,你嚇到科諾伊了。」
  「庫恩大人,原來您也在……?!」
  前一秒才從看到從卡巴內身後探出身、只披了條被單的庫恩,下一秒立刻被冷到不帶一絲溫度的灰眸一瞪,識相者如科諾伊能做的也只有趕緊背過身。
  「小的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待會麻煩卡巴內大人到客廳一趟,以上,科諾伊在此先行告退。」
  語畢,不出幾秒的工夫,科諾伊的存在便徹頭徹尾從現場消失。

  「真的把科諾伊嚇跑了呢。」
  「……。」
  明知庫恩無意責難,卻讓卡巴內還是生了數秒的內疚。
  「……趕快進去把衣服穿一穿。」
  將房門推開了些,飄移的灰眸始終不敢盯上那條已經滑落肩頭的被單。
  「既然科諾伊跟奧卡都在等,卡巴內趕快過去吧,不用特別等我沒關係。」
  「知道了。」
  多說無益、走為上策,就算庫恩不催,卡巴內的理智也不允許自己在此繼續久留。

  「卡巴內,這次我自己會處理好一切的。」
  眼看對方的背影逐漸離去,進房前庫恩又細聲留下了句,但早已走遠的那個人有沒有聽到,他就不得而知了。


* * *(中略)* * *

  「卡巴內你還好嗎?要不要回房去休息一下?」
  眼看僵在原地一臉呆愣、又挾著熬上三天三夜黑眼圈的卡巴內,庫恩的所有關切都是出自於打從心底的擔憂。
  但對思考已經陷入遲滯的卡巴內來說,這番話倒像是對他的造訪所表現出的推辭。
  幾天來按捺不住的焦躁再度襲上腦門,卡巴內隨即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將庫恩拉進懷中。
  「你又想擅自從我身邊逃開了嗎,庫恩?」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為什麼要急著趕我走?」
  「......我並沒有想趕卡巴內離開。」
  哪怕多個一秒也好,我想就這樣待在你身邊──話都已經來到了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
  彷彿心有靈犀般感應到那番的內心話,環在他背後的手又收緊了些,庫恩這次沒有任何掙扎,只是任憑擺佈般將頭抵上了對方的肩。

  其實打從卡巴內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庫恩便已悄悄跟在後頭,那番掏心掏肺的自白,他也早躲在一旁一字不漏地聽進心裡。
  直至現身前,他都已經想好要怎麼委婉地讓卡巴內離開,但當那雙略帶憔悴的灰眸映入眼簾後,有所動搖的他又將那些話全吞回了肚裡。
  自從發現詛咒的那天起,他一直懼怕重演的歷史會傷害到卡巴內及科諾伊。
  儘管有著不死之身,但如同刀槍所傷的疼痛,就算沒有性命之憂,也難保詛咒的侵蝕過程對兩人來說不會是另一番折磨。
  因此這一回庫恩打算鐵了心獨自面對,本以為千年歲月的磨練讓他終於學會了堅強,但事與願違下他又再一次地淪陷於卡巴內那份過於固執的溫柔。
      
  「就像卡巴內擔心會因為詛咒而失去我,我也害怕詛咒會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或是再一次把你強行變成另一個陌生人。」
  低聲陳述著一字一句的真心話,庫恩始終不敢抬頭,他不知道現在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卡巴內。
  「……讓你感到不安,是我的錯。抱歉,庫恩。」
  邊聽著庫恩的話,卡巴內邊拍著俯在肩上的頭,這時的他比起剛才已然平靜了許多。
  縱使明白過往的一切並非一句道歉便可一筆勾銷,但那份曾經能夠讓庫恩安心待在身邊的自信與果敢早已被千年的歲月消磨殆盡。如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盡力繼續扮演好庫恩所熟悉的「卡巴內」。

  「庫恩,還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的話嗎?」
  鬆開的手輕柔地將庫恩推開了些,那雙略帶疑惑的石榴紅顯然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個前言不對後語的問句。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這幾百年來曾經失去的一切,我會慢慢陪著你一起找回來』,記得那時候你是這樣說的。」
  突破冷戰的那一年,卡巴內仍在嘗試磨合彼此間的尷尬,一度過於明顯的心急讓庫恩都看在眼裡,於是才有了這段話的出現。
  「『所以在永生到達盡頭以前,卡巴內也不能拋下我獨自離開。』」
  庫恩隨即補上的一句,才將那段浮上心頭的記憶拼湊出完整的面貌。

  「為了堅守這個承諾,我絕不允許詛咒再次成為我們之間的絆腳石。」 
  所以這次不管又要花上多少工夫、付出多少代價,我也絕對讓你從詛咒中脫身。
  一雙灰眸中的堅定,讓庫恩不禁回想起千年前的那一晚,誓言要帶他逃出中樞、解除詛咒的那個人臉上也是掛著如出一轍的表情。

  這一刻,庫恩終於拋卻了所有的顧慮與堅持,他選擇再次相信卡巴內的話。  
  「那麼這次也要再麻煩你了,卡巴內。」
  「一......一點都不麻煩......。」
  被庫恩緊握上的手直接將那份醞釀已久的果決與從容打回原形,卡巴內故作鎮定輕咳了幾聲,空著的手這才從口袋摸出了那本夾著書籤的小冊。

  「這是科諾伊從你的腰包裡找到的。」
  「是幸運草書籤!我以為弄丟後就找不回來了。」
  「小心收好,要是弄不見的話地底可沒辦法做出這種東西。」
  「我知道了,謝謝你,卡巴內。」
  「要謝就去謝科諾伊吧。」
  接過夾著書籤的冊子,庫恩小心翼翼地將書籤拿在眼前端詳著,若有所思的他悄悄瞅了眼卡巴內,卻又在對上眼的那一刻移開了視線。
  「怎麼了?」
  「卡巴內,你還記得那時候我對著這朵幸運草許下什麼樣的願望嗎?」
  「......大概是想早日解除詛咒之類的?」
  當天庫恩許的願卡巴內至今仍記得透徹,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在科諾伊將書籤交到他手上後有那麼大的反應,只不過要當著庫恩的面說出口還是讓他感到有些彆扭。

  「『希望能早日解開天子的詛咒,我才能永遠陪在卡巴內身邊。』」
  閉著眼將書籤貼在胸前呢喃道,這不僅僅是當年還在業都時的心願,同時也是這個當下的庫恩再一次迫切的懇求。
  「別擔心,這個願望這次一定也會實現的。」
  「卡巴......唔。」
  絲毫不留給庫恩任何反應時間,卡巴內話才說完便直接吻上那還來不及出聲的一對唇。


* * *(中略)* * *

  狠戾的刀鋒實實地嵌在臂上,直至捱著痛拔出匕首的剎那,卡巴內從頭到尾沒吭上半聲。
  將那不長眼的凶器隨手一扔,金屬落地的鏗鏘嚇得庫恩不禁又是一顫,當他再度望向一旁兜帽下的面容,乍看之下的淡漠,卻早已藏不住一雙燃上怒意的瞋視。
  當庫恩再注意到那隻受了刀傷的手臂,止不住的血流不知不覺間已經把褐色風衣的袖面染上大片怵目驚心的汙黑。

  「傷口……怎麼會還沒癒合……?」
  隱約察覺不對勁的庫恩趕緊扯下身上的衣帶,並將其層層纏上那道依舊在滲著血的刀痕。
  庫恩的慌亂讓卡巴內看得於心不忍,即便他在這個當下也不明白為何身體會失了一貫的修復能力,他依然安撫般地拍上那顫抖頻頻的肩,並在對上那雙紅瞳時無聲地給了他「放心,不會有事」的暗示。
  
  「失去不死之身,恢復成一般人類的感覺如何呢?來自業都的國王陛下。」
  來自牆角的一陣訕笑,再度引來卡巴內的怒目,然而他還來不及發話,庫恩已經搶先擋在他與米賽理科德之間。
  「這跟你當初說好的並不一樣,米賽理科德。」
  「對於一個入侵者而言,我這是正當防衛。對此您有什麼不滿嗎,天子大人?」
  「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傷害卡巴內。」
  強裝鎮定與對方對峙的同時,庫恩的手卻始終緊捏著一旁風衣的衣襬不放。
  「我的確有說要解開您幾位的不死,可沒跟您保證不會傷到人。不過……」
  話說到一半,米賽理科德朝著卡巴內意有所指般勾起了嘴角,手指輕輕一彈,轉眼間的工夫,卡巴內已經絲毫感受不到左臂的疼痛,隨手取下方才庫恩纏上的衣帶,同樣的地方早已不見那駭人的傷痕。

  「剛剛只是給您一個警告,天子大人。您看我只要簡單彈彈指,隨時都可以要了您身邊那位的命,這點您可要記清楚了。」
  米賽理科德撿起被丟棄於一旁的匕首,仔細將其收回鞘中,
  「這東西下次若是不小心失手插進心臟,那可就麻煩了。」
  「……?!」
  庫恩這才發現自己完全低估了眼前這人的瘋狂,他怎麼也沒想到米賽理科德竟會直接利用意外出現的卡巴內來做為威脅他的籌碼。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庫恩自己也摸不明白那究竟是焦慮、絕望、抑或迫於一切無所適從而生的憤怒。
  這種時候究竟該順從對方的意跪地求饒、還是該堅持不向那赤裸的惡意低頭?
  到了緊要關頭,庫恩再次看到那片血跡斑斑衣袖,心裡終於有了決定──即便不能跟卡巴內共度餘生,他也希望曾經拯救過他的英雄,能不留遺憾地好好活到人生的終點。
  
  「米賽理科德,我……」
  拋卻所有猶豫的庫恩主動踏上前,正當他要將「願意回到中樞」幾個字脫口而出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卡巴內直接從身後拽上他的肩,一個重心不穩下他直直倒向對方的肩頭。
  「別老是講些我不想聽的話,庫恩。」
  彷彿洞悉了對方一切的想法,卡巴內撩過庫恩耳邊的一縷紅髮沉著聲叮囑了句,搭上頭的手隨意拍了幾下,便將他輕輕挪開,隨後便走向一旁一臉看好戲姿態的米賽理科德。

  「雖然算不上初次見面,但報上來歷再動手算是基本的禮貌吧。」
  「喔?名諱不足掛齒之人,也想跟我談禮貌?」
  即使在方舟混戰那天僅有替阿魯姆擋刀時的一面之緣,但卡巴內依稀還認得出眼前這個已然陷入瘋狂的金髮青年。
  同樣的,米賽理科德對於曾阻撓他對阿魯姆動手的那個局外人始終耿耿於懷;另一方面,他作夢也沒想到卡巴內竟然就是千年前和中樞結下樑子的那位業都國王。
  新仇舊恨疊加之下,兩人頭一次的正面交鋒才一句話便已經充滿濃濃的火藥味。

  「卡巴內,這就是我的名字,至於其他的只是些不值一提的過往。」
  「的確,亡國之君說來確實不是什麼風光的頭銜。」
  當憤怒已經燃燒到了極致,再多的嘲諷聽在卡巴內耳裡都已經顯得不痛不癢。
  「我名喚米賽理科德,誠如你所見,是目前中樞教會的最高掌權者。」
  「說得好聽,但都不過只是依憑著無辜犧牲者的屍體堆疊而成的假象罷了。」
  「你說什麼?!中樞可是在天子庇護下才得以壯盛於今日的榮景,豈是你這種狂徒可以三言兩語就詆毀的?!」
  一怒之下米賽理科德再次掏出匕首抵上卡巴內的頸子,然而迎來的只有對方毫不在意般的冷視。
  「千年前中樞利用天子的詛咒摧毀了一切,如今你想做的不過就是拉上更多無辜生命去成就你的私欲跟野心,敢問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無視於那鋒利的刀刃,卡巴內一把握上那把匕首憤然甩開,掌心瞬間被劃出道鮮紅的口,數秒後又再度癒合得完好如初。
  「你還真是不怕死呢。」
  「我早就是個被死亡所厭惡之人了,有什麼好怕的?如果想再試著補上幾刀我倒也不介意。」
  過於挑釁的笑再次惹得米賽理科德有些惱火,他不懂為何眼前這個人為何總是在緊要關頭冒出來阻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