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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天風和日麗,羽風在桌前攤開他特意採購的化妝品,拿著柔軟刷毛的的刷子細細替眼前的人刷上局部打亮用的蜜粉。
純白的花嫁穿在對方身上無比動人,眼前的人輕顫眼睫,睜開眼睛的時候帶上幾分羞赧。
小薰。
她這麼說著,淚水又忍不住在眼裡打轉。又一次輕喚之後幾乎就要落下淚水,卻在那之前就被羽風捧著吹了吹眼睛。
「可不能哭啊,哭了妝就要花了。」
被溫柔吹拂的眼睛似乎沒那麼酸澀了,望出窗外可以看見天空一碧如洗,羽風打量著還有哪裡有所不足,他希望今天,眼前這個人可以完美無瑕。
在典禮正式開始之前悄悄離開,女方必須先去與父親會合才行,羽風給了對方一個輕巧的擁抱,如同午後暖陽一樣溫暖和煦。
如微風。

而後退出房間的人若無其事的沿著走廊前進,獨棟的特色建築是針對新人們的設計,今天他們包下整棟樓舉辦婚禮。沿著新娘房出來的長廊走去,可以找到另一個向南的寬敞陽台。
鍛造欄杆上的銅製玫瑰開的燦爛,明亮的夏日早晨微風沖來,往下看可以看見或眼熟或面生的客人聚集。
羽風靠著欄杆任由陽光灑落,微風吹拂,錯覺自己隱約嗅到海的鹹腥。
把臉埋進自己的手心,因為難以呼吸而微張的嘴安靜無聲,只有蟬鳴震耳欲聾著,讓這個空間恍若與世隔絕。

已經不是當時那的青澀的年少,羽風不敢揉動酸澀的眼睛,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讓眼睛充血發腫。
卻阻止不了滴水綿延,蜿蜒流進手心,又順過手腕沾濕袖口。
正覺稍微緩和的時候,誰的手從後頭摟來,環住羽風的腰際貼上他的背,羽風可以感覺背上的柔軟與溫度,即使因為生理性的鼻塞而難以辨別來者氣味,也不會因此錯認來者。
霎時間連禪的聲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和少女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在胸口。
壓著喉嚨不敢啜泣出聲的嗓音掩不住質地美好,問著怎麼來了,羽風顧不上懊惱或難受,在女孩面前撐起強悍的表象已成習慣,何況他最不希望被看見狼狽模樣的清單上,來者大約是名單之首。
少女寡言一如當年,安慰的話語在舌尖打了個轉最後依舊沒有對羽風脫口,只能把手收緊一些,圓潤的指尖素淨整齊,羽風拉著少女的手一點一點讓她鬆開。
「雖然、很開心あんず抱緊我,但是現在的樣子很丟臉吧?好難為情。」羽風臥著她的手,卻沒有轉身,「果然還是希望可以只讓你看見我帥氣的樣子,哭成這樣實在是、」
尚未落下句點的話語被強行打斷,あんず抽回手自己轉往羽風的面前。
「沒關係。」伸手重新環抱住羽風的時候她必須稍微墊腳,鞋跟離地的時候被羽風好好的托住腰際。

沒關係的。

壓著羽風的後腦讓他埋進自己不算寬大的懷抱。
哭也不要緊,因為羽風學長現在溫柔的樣子,很帥氣。
被這麼一說羽風反而緩下來,幾次吸吐之後抬頭,一邊說著已經沒問題了一邊抹去臉上的痕跡。
「謝謝。」接過對方遞來的手帕好好把遺容重新整理起來,甚者あんず從小巧的手拿包裡翻找出自己的化妝包,替羽風細細遮掩上哭過的細微痕跡。
羽風坐在涼椅上仰著臉任由她的動作,嘴角微微翹著像是在誘惑人親吻其上。

經過幾個月的籌劃,婚禮當然會順利進行。拜託あんず策劃、朔間彈奏進行曲、還有深海跟瀨名現場歌唱讚曲,還有其他拜託朋友們關照的地方,羽風家的千金今天要風光出嫁。
「之後、再好好聊聊吧,畢竟也好久不見了呢。」羽風這麼說,推著あんず回到室內,確認她回到會場坐下然後自己便回房穿起西裝外套。
剪回耳下的頭髮跟高中時候不同,面容也是,更添成熟的人足以負荷他曾經試圖逃避的重量。

羽風站在司儀的位置可以看見對方被不苟言笑的父親領進場,白紗並未遮掩她精巧的五官,掛在頭上和不凋花冠襯的肌膚更加白皙,手邊蕾絲的布料貼合著,勾出美好的線條。
果然是個大美人啊。羽風這麼想著,看見父親要把姊姊的手交出去的時候忽然就有些後悔,強壓下心頭的躁動,父親抿著嘴沒有多說幾句,猶豫幾分終究還是放下女兒套著鏤空手套的纖細手掌。
父親低低的嗓音說了什麼羽風聽不見,姊姊的笑容卻無比真切,漂亮到讓羽風由始至終都沒有移開視線。

戒童捧著戒指站在台前,替彼此套上左手無名指的時候來賓們歡聲鼓掌。
而後拋捧花、會後宴都十分順利,直到晚餐之後把新人送回建築物頂樓的房間休息。送走最後的客人,安置好一些留宿的親友,今天才真正算是告一段落。

羽風回到二樓的陽台上,看不見月亮的夜晚星星就顯得分外明亮。
夜風如泉水清涼,あんず走進陽台的時候羽風朝她招手,讓她在身邊的涼椅坐下。
「今天、辛苦了。」
あんず擺手的同時看著和他姊姊幾分相似的面容,忽然想起今天幫著穿婚紗的時候的閒聊,說對於總是懷抱著愧疚的弟弟她總是拿他沒有辦法,明明對於麻煩了弟弟這麼多感到抱歉,卻拗不過羽風的堅持。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從不退讓,但他一直都是一個溫柔的孩子,因為太過溫柔了,到讓人光是看著就幾乎心疼起來的程度。
年長幾歲的新娘這麼說著,沒發現自己的樣子也是溫柔非常,和現在的羽風多有重合,因為想著讓她也不禁比平成更柔軟。

從羽風畢業那時起就沒再縮短的距離,似乎因此而縮短些許。夏日的星子燦爛,星輝落在羽風蜂蜜色的眼中,他眼中的波光流轉一如往常。
「明明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卻不想讓姊姊嫁出去呢。」羽風忽然笑了,想起今天在台上的窘境,才意識到自己始終如此幼稚,「要是姊姊被欺負該怎麼辦,她只會偷偷躲起承受一切,一直以來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羽風的話沒有說完,漸漸淡出的聲音到底說了什麼誰也聽不真切。
あんず卻清楚了。
「不會有事的。」
她轉頭看向羽風的視線盈滿笑意,羽風本就帶著寡淡微笑的表情生動起來。
「也是。」
「羽風學長,有點戀姐情節。」第一次被這麼形容的人稍為睜大眼睛,正想反駁就被嚇一句打斷,「讓我稍微有點羨慕學長的姊姊。」
突如其來的發語讓羽風的腦子內打了幾個結,最後只能笑出聲音,「真是一點也沒變。」
他們在羽風畢業之後就少有聯繫,就像是為了實現當時的話語一樣,在尚未穩定的日前羽風並未主動接近同樣畢業的學妹。

無論是為了什麼,指尖被帶著薄繭的柔軟手心覆蓋的時候,羽風心頭的情緒湧動,卻還是帶著些許困惑望向對方。帶點調侃的味道問對方怎麼這麼難得,這樣是不是代表彼此能靠近的距離又更近了。
嗯。
本來沒想要得到正面回復的,羽風眨眼露出俊朗的笑,「那、可以親你嗎?」、開玩笑的。被截斷的話語留在兩個人的唇間,羽風第一次這麼湊近あんず,對方的帥氣與果敢一如往昔。雖然只是輕輕擦過,卻是真切碰觸了。
羽風薰覺得自己耳根燙了起來。

「あんず?」羽風伸手摟住因為情緒而把自己埋進手心的後輩,只接觸又能聽見彼此心跳鼓動,靜默不到半秒又傳來細若蚊吶的道歉,反倒讓羽風收緊手臂。
而後徒剩星子閃爍的聲音。

那個吻是為了什麼,羽風並不明白。

在緩和下來之後推開了羽風的懷抱,あんず回到平常的寡淡表情,在微光中可以看見眼底波光流轉。羽風捧著她的臉重新鄭重的落下另一個吻。雖然看不真切眼底情緒幾何,他卻是個善於感受對方善意的人,因對此敏感而向來得以妥當處理人際關係,也適用於戀情。
「真的有點喜歡上我了嗎?」羽風這麼問著,把目光投向對方的眼底,卻看見對方眼底的驚慌似乎不減當初。
「不用勉強,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你噢。」羽風笑著這麼說,鬆手攏了攏對方落下的碎髮。「因為我露出脆弱的樣子才讓你動搖的話、就不好了啊。」
同樣柔軟的手重新捏住羽風的的手指,不急不慢的、試圖好好組織話語的人忽然明白早上聽聞的,柔軟非常卻又從未退讓的樣子狀似何物。
好狡猾。「羽風學長、是用盡全力在追求我嗎?」那是一個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問句,「真的是的話,我會逃不開。」
或許這多少也是當時總是在全力閃避對方的原因之一。
羽風整理好想法之前她又說了幾些零碎的事情,早上從兄姐那裏聽聞的,或曾經在學校裡看見過的。
難以言明的,羽風不需要為自己決定的任何事情感到抱歉,只要他好好的,那些覺得虧欠過的人就會因而微笑的事情,羽風知道,卻不夠明白。兄姐並非做為犧牲品而走了循規蹈矩的一生,而是出於自己的意識選擇自己的路。無論過程如何,若最終是幸福的,那所有不被原諒的都可以原諒了。
羽風明明清楚明晰,重新提起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似乎常常忘了這件事。

曾有人相信從未被愛過的人不會懂得愛人,那麼想來如此溫柔的男人大概,是在愛情的澆灌下成長茁壯,才得以變成這樣溫柔的人吧。
あんず看著羽風的臉這麼想著,轉移焦點似的問羽風在台上有沒有聽見令嚴最後在長女耳邊落下的話語。
「大概是、要好好做人家的妻子之類的吧。」揣測著父親一如往常的嚴厲,羽風琢磨著幾些語句、最後選了這個類型的告別語。
最後的最後,那句話卻只是好好保重。
羽風得知答案之後免不去些許意外,卻又覺得如此理所當然。
這麼看來,當時父親的手帶出的猶豫大概也跟自己有相似的心情吧。這樣意識到的時候一直壓抑著的心情似乎開朗幾分,羽風重新回到往常的狀態,有些漫不經心。
相親那時候姊姊為什麼會哭呢。
那必定是因為,還想給學長更多,時間卻如此短暫的緣故吧。
學妹這麼回答的時候羽風勾出的笑容燦爛,無論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就這麼相信的話似乎也不算錯了。
羽風把她重新抱緊開口問了,「那、我很喜歡你,也是可以的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