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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花》〈上〉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潔白。

被人們所歌詠傳頌的「聖潔」，不過是與黑暗交易的協商結果。

已經沾染上墨色的雙手，還能稱得上是純淨嗎？

＊

王室的血脈純淨而聖潔，故王室的成員們也被人民視為一種純潔的象徵。畢竟所謂「王室」，可是最接近於天的存在，自然會受到人民的景仰與矚目。

此方領地由天馬氏統治許久，是年年豐收，是百姓安康，是一片人人所嚮往的、充滿歡聲和幸福洋溢的理想國度。

──然而近期卻逐漸出現了變卦。

不知從何時開始，天象異常，民間傳來的災情不斷，便漸漸的興起了一股躁動的輿論──莫非是觸怒了天神，需要依循古法以活祭品祭天，才能使這些災難平息下來？

眾人的矛頭逐漸指向了完美吻合祭祀條件的小公主，逼得當今的國王不得不宣布：將會重新啟動活祭品的儀式。

得知消息的大王子急忙趕往主殿，雖知父王下此決定是無法避免的結果，但他身為大王子，身為一位哥哥，怎麼樣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妹妹成為活祭品──

我，天馬司，以大王子的名義起誓，絕對會讓咲希好好活著！

＊

「不行。」

國王的語氣堅決而極具權威，像是在試圖掩蓋住聲線裡同樣的不捨。只見他難得露出了嚴肅的神情，沉著嗓子徐徐向人解釋道：「活祭品必須要是王室成員的年輕女性，這是你也知道的規矩。」

「但是如果沒有年輕女性的人選，我記得下一個順位就是王室成員的年輕男性。」單膝跪在紅毯上的司微微抬起了頭，眼裡盡是堅定的光芒。對上父王有些驚訝的目光後，又接著繼續補充說道：

「這表示由我作為活祭品並非不可行，畢竟絕對條件只有『王室成員』而已。如果論血脈，論聖潔的話，我也絕對不會輸給咲希的。」

司按在心口的指尖逐漸凝聚起點點螢光，最終化為一朵白色的百合花，被人輕輕的執於手中。

「請讓我代替咲希成為活祭品吧，父王。」

國王沉默地看著那意味著純潔的白色百合花，久久未發一語。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那麼我會按照你的意願去做。」

「是，謝謝父王。」

「你會告訴咲希嗎？」

「……我想大概不會吧，請千萬對他保密，我也會留信給他的。」

「……好。」

國王艱難的自喉間擠出了答覆，並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下對方遞來的百合花，而後緩緩地閉上了眼，靠在王座上發出一聲長嘆。

「……白色百合花……不該葬送在這裡啊……」

＊

在信封背面蓋上一枚華麗的五角星封蠟，司小心的將文件整理到書桌的一側，目光轉而落到不久前送來房裡的藥，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小時候的咲希。

沒想到當活祭品也需要喝藥啊……幸好自己還能替咲希擋下這一次。

司靜靜地笑著想。

大王子在信封旁留下了一支小小的百合花，而後便取走了裝著藥水的小玻璃瓶。一抹白色的身影隨即悄無聲息的融入了長廊無盡的黑暗中，只餘下一陣沉重卻輕巧的腳步聲。

＊

給活祭品的藥從來都不會致死。其效用只會令服用者陷入深層的夢境中，並暫時性的喪失對外界的感知能力。至於藥效的強度和持續時間，則是得看活祭品的順從程度來決定用量。

天馬司靜靜的躺在被繁花簇擁的水晶棺中，罕見的失了平日該有的神采，模樣沉靜且安詳，彷彿早就已經為這場祭祀儀式獻上了靈魂，完成他在王室中被賦予的最後一個使命。

國王依時站上主祭之位，看著底下一同來見證活祭品儀式的人民們，心中頓時百感交集。他輕輕以權杖敲了敲地面，才正準備開始主持儀式，原先晴朗的天空便捲起了陣陣強風，緊接著聚集起大片濃厚的烏雲，漸漸匯聚而成一個圓，又在那層層烏雲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快速地從圓的核心裡飛了過來──

「哈、沒想到真的辦了典禮來迎接我？那就是今年的祭品嗎──」

一陣模糊的少年嗓音混在強大的風壓之中，身處高位的國王卻聽得一清二楚，瞪大了雙眼盯著逐漸襲來的目標，顫顫巍巍的道出了對方的身分──

「那……那不是神、那是──不可以──」

「唷，活祭品我就帶走了，反正你們也不要了。」

一雙帶著笑意的青朽葉色眸子湊得離國王極近，而在下一個瞬間，水晶棺中的大王子亦於一陣強風中失去了蹤影。偌大的廣場裡詭異的迴盪著輕快的笑聲，而後開始下起了許久未見的大雨，引得眾人一陣驚呼──

「活祭品儀式果然是有效的──」

「謝謝、謝謝天神大人！」

近距離目睹一切的國王看著來不及搶下而變得空蕩蕩的水晶棺，擔心的神色不由盡數浮現了出來，懊惱又不甘的捏緊了權杖，忿忿的重擊著腳下的大理石地板。

「那個是……墮天使啊……司……」

──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