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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即興

燈籠暈染的妖異彩光讓地底魔界有一刻也像能仰望天頂明亮,碎花般的星芒灑滿深暗地面,移動時得特別留心步伐,以免被遊樂的光影迷亂而落入誰的溫言軟語。豐滿的畸形獸角在宴會舞池中成雙成對,華美奢靡打扮的身體相近依偎,眼裡再無對方以外的景色和人類愛侶並無分別。

全身夕橘和濃黑的阿爾貝盧法也在那片純粹的群體情熱中,像被辛香烘烤的肉食和飽滿得幾乎脹破的濃郁果肉環繞,塞滿厚實餡料的餐點和釀造酒液可供來賓任意取用揮霍。他擁著另一個頭頂生長羊角似的魔族慢舞搖擺,啃咬似低頭相吻,像剝離獵物血肉沿著大張的肋骨探入腥甜內臟交纏。唯有視線越過林立群魔勾住裂魔弦,魔性相似但不相合的乾淨青藍雙眼埋伏在偏遠一角,神態仍有對陌生氛圍的警戒,隨時能露出獠牙將他撕碎。

下一曲高亢急促的弦音烘托起燥熱氣氛,在燈火赤紅的舞池中,每個魔族都挽著舞伴旋轉交錯,只有一個人的手裡什麼也沒有握住。一隻從暗影中伸出的漆黑掌心近在裂魔弦面前,在他懷疑對方用意,思考接受邀請會落入什麼陷阱的時候,那隻手卻已經溶入黑暗而消失了。





極盡展現財力建造的廳堂模仿了魔王宮廷流行的雕刻和擺設,然而其中真品和贗品參雜,僅是效仿外型而沒有領悟任何一點玩賞的巧思,難以遮掩那股藏也藏不住的野心和貪婪。奴隸衰弱的哭聲、豢養的珍奇魔獸垂死的哀鳴、用香精覆蓋仍透出腐臭的迷藥味充斥每一個角落,都是魔界賞心悅目的平常景色。

受邀參加的賓客堆砌滿臉虛情假意的微笑,不分男女都在啜飲酒液或品嚐甘甜點心,輕佻浮誇地討論流言,細語著卻足夠讓每個關係人恰好聽見。關於誰違反禁令私鬥而被處刑裁決,或竄起的勢力頗有躍上檯面競爭的潛力,而幾乎每個人都談起暗中埋伏的危險份子,近期又獵殺了幾名專門營業低俗生意的商販,若牽涉其中就算是魔宮貴族的地位和人頭恐怕都會不保。

眼神畏縮的僕役引領阿爾貝盧法入座,那些傳言從耳旁悄然流過,多半是他早已知悉或暗自涉入的舊聞,在場只有送上的澄澈酒液還有品味的價值,他果斷拒絕了其他招待娛樂。

賓客漸漸入席後,宴會的主人踏入魔群說著空泛的歡迎致詞,阿爾貝盧法喝下數不清第幾杯的酒,聽了幾句便不再關心話中意味。他已經得到能判斷對方來歷的足夠資訊,不外又是些表面恭順,但背地裡靠著經營無聊的非法買賣而暴富的投機份子。

幾名陌生的魔族上前向他攀談,阿爾貝盧法既不顯得熱絡或冷漠,記住談及的每一項情報,推測各起事件的真相,列出幾個嫌疑重大的人選,盤算是否能做為威脅特定或不特定對象的素材。其餘僅是隨口敷衍,沒有承諾也沒有否決任何提議,一切都像缺乏養份但仍繼續生長的盆栽般了無生趣地延續。

演奏技巧平庸的樂音伴奏轉為慢步似的舞曲,面前身形嬌小的魔族露出討好神色,儘管已經失去深入挖掘情資的價值,但念在周到的禮儀和提供的新聞,阿爾貝盧法還是彎下腰向對方伸出手,共享一曲慢舞做為今天探訪的總結倒也還算滿意。


驕奢淫靡像能催生各種欲望的樂曲響起,所有魔族都恣意放縱地伸展軀體,阿爾貝盧法摟著舞伴後腰,帶領對方在舞池翩然移轉,跟著節拍輕踏引導重心和步伐,手掌下的溫軟幾乎讓他暫時忘卻宴席的乏味,若不是音律在末尾一時的錯拍走調,他絕不會因此分心看見從遠處現形,一片招搖又熟悉的張狂赤紅。

那個戴上兜帽遮住臉孔的身影先是張望環境,確認周遭沒有任何危險才悄悄混入享受宴會的魔群,為了避免裝扮的突兀而掀起帽沿,裝作賓客待在離門口最近的牆邊等候時機。阿爾貝盧法跟隨音樂流動遊走,藉著舞伴掩飾自己的氣息,窺伺絕不可能受邀參加宴會,明顯為了某種有趣的目的而非法入侵的裂魔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