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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諏紗】待ってて愛のうた（上）


「我回來了。」

一臉倦容的有紗關上門板後仔細嗅了兩下屋內的氣味，過沒幾秒就看見奈奈香拿著毛巾走到自己面前，「歡迎回來，有紗。晚餐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好，浴缸已經放好熱水了，您可以先沐浴來放鬆工作的疲勞。」

一貫的友善笑容，額角的環狀LED與平常毫無二致地穩定恆亮著，有紗望著從到美國來闖蕩就一直像這樣每天迎接她回家的仿生人，沉默了片刻後輕揚起嘴角接過毛巾，「好，謝謝妳。」

奈奈香是在有紗決定獨自來美國時從家人那裡收到的禮物。似乎是擔心有紗從事表演性質的工作會比較難照顧好生活起居，小宮家的大人們都不放心有紗獨自待在這麼遙遠的國家，便決定合資購買仿生人陪伴有紗。而在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之後，有紗也確實對當初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買了一架家用仿生人的家人們由衷感謝著。

特別是今天，在得知了令人灰心的消息之後還是能有人在家裡等著自己回家，確實能沖淡不少寂寞吧。

「寂寞……嗎……」

有紗縮進浴缸後盯著水面上的膝蓋發呆。儘管每天開門回家說出「我回來了」都能得到回應，但那些迎接及問候也只是日復一日地用隨機的方式替換資料庫中設定好的語句；儘管每天迎接著自己的都是友善笑容及平穩自然的抑揚頓挫，但那雙看似深邃的眼眸卻從來沒有讀進自己的心裡過。

雖然有了陪伴、雖然不是孤身一人，但心底還是存在著另一份無法被理解的寂寞吧。

「畢竟還是機器啊……」

有紗輕嘆口氣，在泡暈前起身換回舒適的居家打扮走出浴室。

「好香，奈奈香今天煮了什麼啊？」

頂著毛巾緩步到廚房的有紗站在門口盯著奈奈香，而對方只有停下動作轉頭回應：「冰箱剩下的食材不多，只有簡單做了一點燉菜。明天需要我出門採買嗎？」

「嗯……」有紗沉思了片刻，隨後垂下眉梢揚起溫和微笑：「明天我不用工作，我們一起出門吧。」

「好的，我明白了。那麼鬧鈴設定需要調整嗎？」藍色燈號閃爍兩下，奈奈香從內建的選單中調出了鬧鐘的設定介面，而有紗看著她那張從頭到尾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笑臉，嘴角的無奈笑意又添了些許寂寥，「沒關係，跟平常一樣就行了。」

「好的。」奈奈香取消變更鬧鐘的介面後重新把視線移到爐子上，「晚餐快好了，有紗先到餐桌前面等吧！」

「嗯，謝謝妳。」有紗應聲完便挪動腳步，在離開廚房前又回頭看了一次奈奈香，只見對方專注在把晚餐盛盤上，並沒有注意到有紗投去的目光。

「只是執行指令罷了……是啊，一直都是這樣嘛。」

＊＊＊

「吶，奈奈香，可以坐到我旁邊來嗎？」

縮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有紗轉頭看向還在整理餐桌的奈奈香，只見對方停下了動作看過來，額角的燈號又閃爍了兩下，「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可以先把想做的事做完也沒關係……」有紗苦笑著看向果斷走來的奈奈香，而對方聞言只有加深了笑容回應：「有紗想要我先做的事情就是我想做的事情喔！」

「……所以說仿生人啊……」有紗看見那張或許能夠算是燦爛的笑臉，在胸口的熱度開始上竄前伸手摀住了臉頰，「明明知道她沒有帶著任何感情的……」

但到底為什麼，聽到那些對「它們」來說理所當然的話語、看著那張理應一成不變到令人厭倦的笑容，為什麼會讓自己產生那麼一點有別於他人的心動？

「有紗？」

奈奈香望著沉默的有紗，因疑惑而稍稍偏過頭，「讓我坐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希望我做嗎？我掃描過這裡的代辦事項了，沒有發現……」

「坐著就行了。」有紗沒讓奈奈香說完，嘴角的微笑似乎又多了ㄧ些疲憊，「我只是想說說話，奈奈香願意聽嗎？」

「嗯，有紗的要求我都會辦到。」

奈奈香的神情變得謹慎，有紗突然有那麼一瞬間想試著去相信眼前這個「人」確實是能夠好好聆聽她訴說的對象。

「……其實啊，我待的舞團也開始用仿生人來表演了。」

為了趕跑心中那一瞬的荒謬想法，有紗別開目光沒再直視奈奈香，「仿生人記舞步的時間短，又不會失誤，這好像也是必然的結果就是了……」

「雖然沒被解雇，但今後能出場的次數肯定會變少，畢竟只是個還沒闖出名號的小舞者。」有紗苦笑，「得想其他辦法賺錢才行了啊……」

奈奈香凝視著有紗的側臉，她理解了對方告訴自己的話，卻沒辦法運算出適合回應的語句。

「為什麼？」第一次浮現的疑惑讓奈奈香不經意脫口而出。

「什麼『為什麼』……出場機會少了之後，賺的錢也變少了啊……」有紗無奈笑著，但在停頓兩秒後有些詫異地轉頭看向奈奈香，「奈奈香，妳是第一次問為什麼對吧？」

「咦？」奈奈香看有紗驚訝的樣子，不自覺引著身體後退，稍稍拉開了與主人的距離，「那個……因為系統運算的結果是這樣的……」

為什麼又……像這樣說出不符合程式設計的話……

奈奈香抿起嘴唇，有紗看著她有些反常的神情，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些，「我知道了。我想說的話也說完了，奈奈香去做其他事情吧。」

那雙眼睛閃過的光芒……應該是錯覺吧。

＊＊＊

「今天也辛苦了，奈奈香。可以待機了喔！」

有紗關上臥室的電燈後轉頭看向站在床邊的奈奈香，只見對方又揚起設定中的熟悉微笑，但在桌燈的照耀下似乎讓那張笑臉多了一些溫度，「好的，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晚安，有紗。」

語畢閉上雙眼準備待機，然而奈奈香的視野裡卻出現了警示文字──

＝待機程序出現異常，錯誤排除作業進行中，請勿擅自關閉電源＝

從未出現的情形再次令奈奈香困惑，但這次她沒有再表現出任何反應，只想靜靜等自己的系統除錯完畢──說不定等除錯完成之後，明天的運算也會恢復正常吧。

「奈、呃，不行，那樣會開機……」

沒被關閉的音頻處理器接收到了有紗的聲音，奈奈香盯著視野中的錯誤排除進度，很想計算自己是不是現在睜開眼睛告訴有紗她還沒待機比較好，但系統的一切就像停擺了一樣，她只能閉著眼睛靜靜等待機程序恢復，靜靜聽有紗說話。

「妳說，我的要求妳都會辦到對嗎……」

有紗站在奈奈香面前，看著閉上雙眼毫無反應的她，輕輕嘆了口氣，「但是……『希望妳是人類』這種話，怎麼可能在妳醒著的時候告訴妳，對吧？」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很希望在奈奈香身邊時能完全感受不到寂寞啊。」

＝錯誤修正完成，即將進入待機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