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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水戶洋平原先打算靜觀其變,看看花道還能搞出什麼花招來。面對花道,他沒什麼辦法,只能見招拆招。但他萬萬沒想到當天晚上花道就又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事來。

晚上他結束兼職,回家洗完澡,躺上床正準備睡覺,就聽到他家電鈴被按響的聲音。水戶洋平的父母長年在外工作,家裡就他一個。他原本不想理會,但電鈴一直響,每隔三十秒響一次,老舊公寓的隔音不怎麼好,為了避免鄰居抗議,他再不情願也只能爬起來去應門。

他一邊想著這麽晚了,到底哪個白癡那麼堅持要按門鈴,一邊用力把門打開。就見櫻木花道左手抱著枕頭,右手抓著一把電風扇的柄,大晚上的站在他家門口。

水戶洋平差點就脫口而出的髒話立刻被吞了回去,差點嗆死自己。「花道?」

櫻木花道舉起拿電風扇的那隻手,獻寶一樣,表情語氣都是滿滿的得意。「洋平不是最近晚上都睡不好嗎?所以本天才想出一個絕妙的方法!」

水戶洋平的視線頓時被直立式電風扇的網罩和扇葉佔據,從網罩上的金屬條紋能看見對對面花道一臉「快誇我」的表情。「啊?」

「沒想到吧!」櫻木花道哈哈笑了兩聲,在鄰居抗議之前,非常自然地穿過水戶洋平和門框中間的縫隙,進到玄關,兩下把腳上的鞋子蹬掉,然後往裡走,「本天才把家裡的電風扇帶來了!這樣一定會很涼!」

「什麼意思?」水戶洋平跟在他後方,沒搞懂花道到底想做什麼。

他就看花道熟門熟路地彷彿在他家住了十年一樣,明明屋裡沒有開燈,暗得要命,也能看都不看就避開腳邊的障礙物。速度快得水戶洋平來不及伸手拉住,他就已經拐過走廊的轉角。站到了水戶洋平的房門前。

「總之就是本天才來分你電風扇。只要我們兩個一起睡,就可以一次吹兩把電扇!怎麼樣?很天才的想法吧!」櫻木花道輕輕踢開水戶洋平本來就沒有關好的房門,嘴裡愉快地解釋著。他進到水戶洋平房間,也不開燈,摸黑三兩下就找到插座,然後把自己帶來的電風扇打開。加上水戶洋平房裡原本就開著的那把,兩把電扇發出運作的嗡嗡聲,規律又細微。櫻木花道感受了一下空中對流的涼風,「好了!這樣晚上一定比較涼!」

「⋯⋯」水戶洋平還傻傻地站在自己房門口。那邊花道已經非常順手地把他帶來的枕頭放在水戶洋平的枕頭旁邊,自己爬上床躺好,還朝水戶洋平招了招手,一副可以過來睡覺了的模樣。

等等,太突然了吧?怎麼就要睡一起了?中間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他是追連載卻漏看其中一集的讀者嗎?

「洋平,你站在那邊發呆幹嘛?快點過來啊。」櫻木花道催他。「快點,這裡現在很涼!」

「其實,」這個當下,水戶洋平內心很掙扎。花道躺在他的床上朝他招手,這根本是他夢裡的場景。如果是夢裡,他一定不糾結,直接過去了。但偏偏這是現實——水戶洋平偷偷捏了把自己的大腿,超痛——花道躺在他床上,從窗外透進的隱約月光能看見高大的身軀幾乎就佔據了他床鋪面積的八成。水戶洋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床小到很不適合和花道一起睡。夢裡根本都是騙人的。「我沒有那麼熱。你看,我還穿長袖。」

言下之意是櫻木花道根本不用帶著他家的電風扇跑過來。

「唔嗯?」櫻木花道躺在黑暗中,洋平的床墊比他自己的稍微軟一點,躺起來很舒服,「但是我很熱,在家睡不好。所以洋平你的電風扇借我吹!」

水戶洋平沒料到櫻木花道還能馬上改口,他只能繼續道,「我覺得兩個人睡會更熱。就算開兩把電扇也一樣,平均還是一人一把。」

「而且我的床太小了,睡不了兩個人。」

「要不然這裡給你睡,我去睡隔⋯⋯」

「啊——好煩。」櫻木花道出聲打斷水戶洋平的話。「洋平最近老是囉囉嗦嗦的。」

他大老遠抱著電風扇跑來洋平家,才不是單純來搶洋平的房間睡覺的。要是洋平去睡隔壁,那他過來這趟還有什麼意義?櫻木花道用力拍了兩下旁邊的空位,有點兇巴巴地開口,「快點!明天早上你不是還要送報紙嗎?過來!」

水戶洋平還在想該怎麼辦,但櫻木花道嫌他磨蹭,等了三秒,見水戶洋平還站在那,他也不等了,直接起身,一把將水戶洋平抓了過來。

櫻木花道抓水戶洋平跟抓另一顆大一點的枕頭一樣,水戶洋平的體重他單手就能抱。他輕輕鬆鬆將因為突然被抓起來而下意識撲騰的水戶洋平按在床上,讓他躺好,然後壓著他不讓他亂動。

水戶洋平的床是標準單人床,從根本上就不應該拿來躺兩個人。現在小小的床鋪上,他和花道擠在一起,他正躺著,而花道側躺,手腳壓在他身上。這個距離實在太近。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兩人貼成這樣,已經快要超出水戶洋平的心臟負荷了。「花、花道!」

「幹嘛?」

「這樣太超過、不是,我是說太熱了,真的會太熱⋯⋯」

「只是躺在旁邊而已,又沒有要抱在一起,不會太熱。」

水戶洋平低頭看看橫跨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和大長腿,房內很暗,他看不清楚花道的表情,但這不妨礙他用充滿問號的眼神看他。什麼鬼?難道這個姿勢還不算抱在一起?

「喔,這是因為你會亂動。」櫻木花道察覺到洋平側頭看他,但他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亂動會掉下去。洋平不亂動的話,我就不壓。」

「⋯⋯」

水戶洋平嘗試推了一把花道壓在他肚子上的腿,然而掌心貼到溫熱緊實的肌膚,光裸的觸感又讓他遲疑地把手縮了回來——都忘了花道的短褲每一件都超短了!

水戶洋平的內心閃過一連串沉痛的哀嚎。褲子到底為什麼要穿那麼短?到底是褲子本來就短,還是花道的腿太長,褲子才顯得那麼短?穿長褲不行嗎?為什麼要穿得那麼少還躺在他床上?這是什麼考驗嗎?

櫻木花道不在意自己被洋平摸了一把大腿,只是洋平摸得有點上面,快摸到腿根了,動作又輕,摸得他有點癢,於是他用腿在洋平身上蹭了兩下,當做抓癢,然後把洋平壓得更緊,「就說了不要亂動。」

壓就算了,竟然還蹭?還穿那麼短的短褲蹭!水戶洋平簡直欲哭無淚。但為了避免花道繼續蹭,然後把他蹭出什麼糟糕又難堪的反應,他連掙扎都不敢。

連掙扎都不敢,不如躺平。

水戶洋平放棄了,「⋯⋯我要睡了,不跟你玩了。」

櫻木花道不太信,但既然洋平都這麼說了,他也就把手腳從洋平身上移開。他知道自己體溫高,這樣壓著不但重還很熱,會讓洋平睡不好。他鬆開手腳,洋平果然不動了,然而櫻木花道不用看都能感覺到洋平直挺挺地躺在那,僵得像根木頭。

難道現在就睡一起真的太早了嗎?

櫻木花道陷入沉思。

他還以為自己跑來說要睡覺,洋平會跟平時一樣,一邊故作鎮定,一邊說好。這樣他既可以和洋平親近一點,也可以藉此機會在晚上的時候也和洋平待在一起。上輩子的櫻木花道二十四小時都能看到洋平,這輩子現在雖然一天能看洋平大半天,但他還是覺得太少。晚上在各自的家睡覺的話,離洋平太遠,他也總覺得不太安心。之前住院時和洋平分開是迫不得已,現在出院了,櫻木花道就不是很想和洋平分開。而且洋平那麼細緻的傢伙,應該有察覺到自己最近態度上的轉變了才對?他感覺應該可以更進一步了。結果沒想到洋平竟然那麼抗拒跟他睡?

是因為害羞?還是什麼其他原因?總不會真的覺得和他睡太熱吧?櫻木花道不著痕跡地撇了下嘴。虧他還覺得送電扇來給洋平,附贈一個人型天才抱枕是個好主意的說。

不過無論如何,他來都來了,再怎麼樣都不可能現在再抱著枕頭回自己家。

櫻木花道瞇著眼,在黑暗中盯著水戶洋平的輪廓線條。然後就見洋平安靜地躺了一會兒,接著偷偷摸摸地,往旁邊移了一點點。就一點點。大概沒有三公分。但櫻木花道還是覺得好氣又好笑。

「⋯⋯你不是要睡?還亂動?」櫻木花道覺得他可愛,但他沒有要讓洋平做這種可以偷偷遠離他一點點的舉動。就算沒有三公分也不行。或者說,任何會讓洋平覺得自己能退縮的舉動都不行。洋平可以站在原地就好,所有的主動靠近都由他來做,但洋平不可以後退,那會讓他覺得難受。櫻木花道這次直接把水戶洋平抓進懷裡,面對面的抱住,像在抱一顆大抱枕。他鎖住洋平周遭所有退路,語氣有些不滿。因為是晚上,加上距離夠近,因此他音量壓得很低。「本天才是會咬你嗎?你躲什麼躲?嗯?」

「不是⋯⋯」水戶洋平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剛剛那樣就已經夠近了,沒想到花道竟然還能讓他們更近。他的臉貼在花道胸口上,花道的聲音幾乎貼在他耳邊,他的手都不知道要放哪。他一向覺得自己夠冷靜,但此刻卻不知道該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什麼反應。他能聽見自己心臟砰砰跳的聲音,也能聽見花道的。呼吸心跳和體溫,都離他好近。房裡正在盡責運轉的兩台電風扇根本沒什麼用處,水戶洋平熱到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因為過熱而停擺。

他的喉嚨乾澀,咽了口口水,艱難地開口。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但什麼都不說感覺很奇怪。「花道,我,那個、」

櫻木花道打斷他,「洋平就這麼不想跟我睡?」

「⋯⋯我沒有。」

「洋平想趕我回去?」

水戶洋平敗下陣來,「沒有,怎麼可能⋯⋯」

兩人頓時陷入一陣安靜。隔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櫻木花道才又問道。

「現在還熱嗎?」

水戶洋平的見招拆招計畫完全失敗。他是真的放棄掙扎了。睡就睡吧。抱就抱吧。不知道花道在想什麼也都算了。他還能怎麼樣?反正花道高興就好,隨便了。這樣一想,心裡頓時輕鬆許多,和暗戀多年的人同床的壓力驟減,身體也放鬆了下來。水戶洋平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誠實道,「超熱。」

「喔。那你快睡,這個電風扇一定有用,睡著就不會熱了。」

「隨便你了⋯⋯」故意撩他也好,不是故意的也好。都隨便了。他現在懶得想那些複雜的東西。水戶洋平自暴自棄地將額頭抵在櫻木花道的胸口上,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

「唔嗯?」櫻木花道沒有聽清。「洋平剛才說什麼?」

水戶洋平沒好氣地將聲音放大了一點,「我說你太大隻了,好擠。」

「什麼?竟然敢嫌棄本天才?明明就是洋平的床太小了!」

「但我睡剛好。」

「唔、」櫻木花道無法反駁,只能強行結束話題。「不要吵,快點給我睡覺!」

現在已經鄰近午夜,水戶洋平隔天還要早起送早報。櫻木花道現在還沒那個本錢讓洋平不用兼職,洋平也不會讓他幫忙,但他不喜歡洋平睡眠不足。除了黑眼圈確實不適合洋平以外,那十年裡洋平每天極短的睡眠時間和極差的睡眠品質到現在依然深刻印在櫻木花道的腦海中。

櫻木花道想起上輩子那個把自己活得一團糟的水戶洋平,洩憤似地壓著眼前洋平的後腦勺搓了幾把,力道不是很大,然後又摸了摸洋平的髮後根把那些被他弄亂的頭髮順回去。他感覺到洋平因為癢或敏感縮了一下,好像不怎麼喜歡被摸頭,又好像想說些什麼,感覺不太安份。櫻木花道喜歡和洋平說話,但洋平真的該睡了,小孩子至少要睡滿七個小時才行。於是他想了想,貼在洋平的耳邊,輕聲威脅道。

「快睡。再不睡,本天才就真的會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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