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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活水停止流淌》12

富岡義勇安靜地將箱子門迅速闔上,將各種崩潰怪叫直接阻擋於一門之隔。
接著他聽見竈門兄妹一個用和事佬的聲音一個用隨時就要暴怒的聲音說了些什麼。
隨後,爭吵聲化作了寂靜,木箱被輕輕敲響,那是暗示安全的暗號,他才謹慎的再次推開木門。
映入眼簾的,除了剛才看到的金黃眼瞳以外,另外一個……那是帶著山豬頭套嗎?

金色的男孩看到藍眼狐面便繼續怪叫並瘋狂的倒退,直到撞上戴著豬頭的孩子。
「你們不怕他嗎?」名為善逸的金色男孩怯生生的質問道,戴著豬頭的男孩從鼻孔長吁口氣,沒有說話但明顯也是對此有一樣的疑問。
他們沒有立刻回答,但善逸卻從他們身上的聲音聽到了十分內斂的哀戚。
想到他們方才的任務,在進入那個不透光的屋子以前,這對兄妹倆將箱子交給了被綁走家人的孩子。

「這是比我們的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他很清楚,那箱子裡的東西,是鬼。
但他們在說這句話時,他們的聲音既溫柔又哀慟,甚至箱子中的鬼的聲音,也散發著同樣的悲傷。
與他過去所聽到的鬼完全不一樣。

炭治郎搖搖頭,向小小的鬼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身旁。
「他是我們重要的恩人,不可能會傷害我們的。」
「如果不是他……也許變成這樣的就是我們。」
兄妹娓娓說道,善逸聽得出來那悲傷的溫柔嗓音底下並非謊言。
且心地善良又正直的他們不可能說得出這種玩笑。
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響打破了哀傷的氛圍,小小的鬼戴著狐面掃過所有人,最後尷尬的抱著肚子縮成一團。
即使陷入深深的沉睡,但還是稍嫌不夠。

本來善逸再度怪叫著竈門兄妹會被吃掉,但在看到小小的鬼將自己縮成一團後,頓時噤了聲。
他從鬼身上聽到了自責、哀傷與羞恥的聲音。
「肚子餓了嗎?我有請藤屋的婆婆準備一點宵夜,需要吃一點嗎?」
接著炭治郎便離開房間,不久便拿了個托盤,裝著一碗有著滿滿蔬菜與鮭魚的味噌湯。
小小的鬼將藍眼狐面輕輕拿下,底下清秀的面容讓人看著失了神。
看著小小的鬼一臉恍惚小口小口的吃著碗中的食料,看上去似乎真的十分無害。

「吶……炭治郎……」
善逸很失禮的指了指小小的鬼。
「這傢伙是男的還女的?」
空氣頓時凝固了三秒。
「善逸你實在是很沒禮貌怎麼這樣說人家!」
「下流!變態!」
「我才沒有下流變態!禰豆子嗚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誤會我!這傢伙跟伊之助那個女人臉不一樣看不出來是男的還是女啊!」
小小的鬼死水般的眼瞳閃過了露骨的驚愕。
竈門兄妹像是在安慰么弟那樣一左一右將吃得滿嘴的小小的鬼擁入懷中。
「你看你嚇到了人家了!」
「我們的義勇先生是美麗又帥氣的男子漢!」
美麗這個詞反而讓小小的鬼錯愕的望向竈門家的男孩,手上的湯碗一滑差點落到疊榻之上。

吵吵鬧鬧過後畢竟已是深夜,他們也需要靜養,於是關於竈門家帶著鬼這件事僅只有簡略的說了個大概後,他們便紛紛躺回被褥休憩。
竈門兄妹的被褥選擇放在房間的最裏側,似乎算準了即使太陽升起,也不會照到那個角落。
他們與小小的鬼睡成了個川字型,一左一右將手輕輕地搭在鬼小小的身軀上。
看著既溫馨又哀傷的三人,善逸感到十分迷茫。
他不是沒聽過家人變成鬼的故事,然而為了素未謀面的人做到這樣的地步?也太反常了,腦袋有毛病吧?
然而……他心裡卻又能夠理解兄妹倆的心情。
如果爺爺為了救自己而變成了鬼,他大概也會想要救變成那樣的爺爺吧?
但他沒有兄妹倆那樣的堅毅與勇氣,那實在是太過耀眼,又太過悲傷。

一晃眼,小小的鬼不知何時從兄妹倆的懷抱鑽了出來。
說不怕是騙人的,善逸就這樣躲在被褥中,看著小小的鬼身形拔高,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廊緣仰望夜空。
他身上的衣服也隨之變化,下擺破爛的雙拼羽織底下,是同樣淒慘但他十分熟悉的隊服。
金色的扣子在銀色的月光之下,閃爍著諷刺的哀戚。
……蛤?是隊士?而且還是柱???剛剛那對兄妹怎麼沒有說!!!???
怕吸引到鬼的注意,善逸在被褥中無聲的尖叫,但似乎仍被鬼的敏銳察覺到了。
回過神來,化作鬼的柱背對著月光,正襟危坐無聲的凝視著自己……以及感受到視線的伊之助。

「……你們跟他們倆是同期。」
低沉的嗓音穩健、冰冷且肯定,方才這麼沉默他還以為這鬼不會說話。
以為對方大概是要恐嚇自己一波時,但對方那靛藍卻死水般的眼瞳中的哀傷,他實在是無法忽視。
「請不要死。」
四個字,簡短、冷漠、沒有抑揚頓挫。
可是在平淡冷漠的嗓音之下,那極度壓抑到快要窒息的聲音被埋得深不見底,若非是自己的聽覺極度靈敏到髮指的地步,也許他根本就察覺不到這份情緒。
伊之助沒有察覺到這份隱晦的情緒,但他的野獸本能感知到,在鬼身上有著某種嚴肅的氣場。

「本大爺可是山之王!是不可能死的!哼哈哈哈哈哈!」
「伊之助你小聲點……不,你閉嘴啦!我怕鬼怕得要死幹嘛沒事去找死!」
看兩個男孩盡可能壓低音量的拌嘴,又因為動作太大不小心拉到傷口而扭曲的在布團中打滾,化鬼的柱垂下了眼眸。

一直以來他都是孤單一人,除了他有意識避免與他人有交集以外,也極力避免他人接近自己。
因為他害怕一旦與他人有了任何的連結與交集,既無能又不成熟的自己會成為他們的累贅,成為下一個姊姊、下一個錆兔。
因此,他寧可拒人於千里之外,寧可孤單一人被嘲笑是孤傲的高嶺之花。
這條孤單的路,他自己走,自己凋零即可。
他不想要竈門兄妹跟自己走一樣的路,趁現在的他們依然還擁有彼此。
不能讓他們跟自己一樣,不斷的再失去了。

意識又再次陷入了恍惚,化鬼的柱沉沉的點了點頭後,突然向前傾倒,身形與衣著再次縮回先前的幼小模樣,重新沉沉睡去。
面對出乎意料的突發狀況,放著不管若待太陽升起他便會被燒死,竈門兄妹恐怕會崩潰,兩人幼稚的互相推來過去,最後在山之王的怒目之下,善逸一臉委屈的將小小的鬼抱起,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回竈門家的川字形。
看著這個因為悲劇而湊在一起,沒有血緣關係卻緊緊相依的手足,莫名感覺心裡有一股沉重的鬱悶尋不著出路。
「……如果真的能夠找到將鬼變回人的方法就好了。」
善逸低聲的呢喃道,輕輕地替他們重新蓋上被褥。

很快的,黃色的男孩與山之王也重新睡去,在細微的鼾聲在和室中響起。
炭治郎輕輕地睜開眼簾,看著蜷縮在自己與妹妹之間的小小的鬼。
雌雄莫辨的清秀面容在沉睡之中,依舊是皺著細細的柳眉,即使在這個如此安穩的地方,他似乎仍猶如受驚的貓,感受不到任何安全。
「……你說的沒錯,善逸……」竈門家的男孩低落的呢喃,「……如果真的能夠找到將鬼變回人的方法就好了。」
他閉上雙眼將小小的鬼擁入懷中,一滴淚悄悄的自眼角流下,祈禱著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