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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Vic聽見少女的呼喚，皺了一下眉頭：「妳是哪位？妳的家人在哪裡？」

「我身為詛咒。」少女回答，她的聲音輕若游絲：「我沒有家。我過去一直是孤獨的。」

這傢伙的回覆簡直沒有半點邏輯的痕跡，Vic對這種人是沒有耐心的，嘖了一聲就道：「滾。這裡不是妓院或是動物收容所，要討飯去找別人。」

說完Vic就側身把少女給擠開，打算進門，然而他拿著鑰匙的手立刻就被抓住了。Vic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少女用柔弱的力道握著他的手腕，她的手心冰涼得就像一具屍體。

「Vic Vincen。」少女又重複了一次他的名字，盯著Vic比她更白皙的指節猛瞧。她的衣服和皮膚上不知為何沾了不少塵土，與一些像是乾涸血漬一樣的污痕，髮絲也凌亂不堪。

意外的，Vic居然沒有甩開她。他沒有在少女身上感受到一絲人類的氣息。

我想進去。少女這麼道。


***


Vic最後是讓她進門了。

他不想要這個不請自來的怪人弄髒他的沙發和地板，所以Vic首先把少女趕進浴室，命令她把自己給弄乾淨。這個棕髮的少女倒是相當聽話，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讓她脫便脫，讓她穿便穿，就連碰到尚未轉溫而寒冷刺骨的水，她都沒有一句怨言。比起人類，她更像是某種能聽得懂人言的動物。

這少女嘴裡吐出的話語是分裂不連貫的，有點像正在學習語言的孩子，不過她的詞語量卻並不少，這讓她架構出的字句呈現一個很違和的狀態。並不是無法溝通，不過需要將問題問得準確。

很不巧的，Vic討厭問問題。他和這個少女實在沒有什麼溝通的欲望，只問出了某些關鍵的訊息。

首先，她不是人類。她對人類這個物種呈現一個仇視牴觸的態度，並且她稱自己的靈魂來自於Vic放在客廳櫃子上的珊瑚飾品。那個風見送給他的、據說附著了詛咒的白珊瑚飾品。

Vic對此不置可否，不過他倒是想起了昨天夜晚，那個哀嘆著詛咒與痛苦的詭異夢境。夢裡的聲音吐出的字句，確實和這名少女有著相似的組成，並且也聲稱自己是「詛咒」。

「所以，」Vic靠坐在沙發上，偏頭看著少女不熟練地扣上潔白襯衫的鈕扣，「你現在的這副身體，其實並不是你的。原本是誰的？」

「光崎陽理。」少女回道，「一個將死男人的可悲的女兒。她很脆弱，她的靈魂不堪一擊。」

Vic點了一支菸，在繚繞的煙霧中觀察著少女的神態。

「那麼我不該稱呼你光崎陽理，那未免也太褻瀆，」Vic冷冷地笑了一聲，也沒說究竟是褻瀆了誰，「你既然沒有名字，那麼我就叫你Hikari。你應該沒有意見吧，惡靈。」

「Hikari。」少女緩慢地反覆讀了幾次這個名字，像是要將這幾個音節烙在舌上。

「Hikari很開心。」獲得名字的惡靈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可恨的人死了。醜陋的人死了。我活著。」

Hikari抬起頭來，直直看著Vic淡漠的紅色眼睛，「你和我是相同的。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是嗎。我有什麼好處？」

少女幾步向前，靠近他，「我可以為你殺人。」

Vic沒回話，甚至沒給他一個眼神，Hikari自顧自繼續道：「你恨人類，但你也是人類，所以你才無法和我一樣輕易殺死他們嗎？」

Vic抓到他話裡透漏的信息：「你殺死了誰？」

「那些在珊瑚裡投放詛咒的人。所有的他們。」Hikari湊近他，露出一個少女甜美無邪的笑。這是一個奪取而來的笑容。「我將珊瑚枝插進了他們的心臟。他們在一天之內就會悲慘地死去。」

Vic低頭吐著煙，「你失手了吧，風見還活著。」

Hikari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那個人沒有投下詛咒，條件不成立。」

說完這句話，Hikari的眼睛亮了起來，彷彿得到任務的獵犬，「你想要他死，Vic大人。讓我為你殺了他。」

Vic表情不變，什麼話也沒說。Hikari手腳併用地爬上沙發，跨上Vic的腿，如幼獸般無畏地闖入他的視野。Vic有點意外，他並不對Hikari侵略般的身體接觸感到壓力或排斥，即使這個惡靈使用的是人類的身體。少女的體溫很低，像一條蛇，由上而下地望進他的眼裡。

「Vic大人。」Hikari低頭輕聲道，不像在呼喚，而像在獨語。少女纖細冰冷的手指貼著男人胸口的布料緩緩向上，滑過鎖骨的輪廓，最後停在他的頸動脈。Hikari迷醉地感受在柔軟皮膚之下躍動的脈搏，那是生命的證明。

「請讓我為你而活。」

Vic任由他恣意撫觸，只是低低地應了一聲。他把菸捻熄在少女裸露的手腕。

Hikari毫無所動，看著Vic的眼睛，對著他笑。


***


午休時間，幾個上個月剛剛入職的新人湊在座位附近，圍繞著一個手持手機、似乎正在播放著什麼影片的男人瞧。他們不時發出倒抽涼氣或是咋舌的聲音，Vic倒了杯茶水從旁經過，朝那名拿著手機的年輕人搭話：

「你們在看什麼？這麼誇張的反應。」

「呃，前輩！」姓七尾的年輕人從屏幕裡抬起頭，立刻想要從座椅上站起來，卻一頭撞在湊在他頭頂看影片的同事的下巴，兩人一起發出疼痛的哀號。

Vic挑了挑眉毛，等待七尾緩過來，就聽他解釋道，今天的新聞播報了國內許多異常血腥的意外死亡事故，諸如被砂石車來回輾壓暴頭、被捲進船底的螺旋槳絞碎、在早餐店待得好好的卻被突然撞入的貨車壓成肉醬等等。

「最後的那個還是個孕婦，一屍兩命。」旁邊有人出聲補充。Vic聽完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瞄到七尾正在緊張地偷看自己。

一旁傳來高跟鞋踏地的聲響，靠近的腳步慌亂焦急，Vic循聲回頭，看見的是臉色慘白的莉莉。

「VV，你聽我說。」莉莉的表情像是在壓抑著強烈的情緒，「剛剛風見的親友打來公司，說風見在不久前突然敗血性休克，現在已經確認死亡了。部長已經確認過，消息屬實。」

七尾的臉上立刻被驚愕與恐懼給占滿，消息馬上就造成了騷動，而身處於信息中心的Vic像是愣住了，沒有展現任何反應。

他盯著莉莉擔憂地看向自己的眼神，在其之中找到了掩藏不住的恐懼。

使他感到無比真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