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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把心事倒進紙上後,他的胸口輕了些。 夜深,他闔上日記本就睡了。 * 清晨的風透過窗縫灌入, 帶來一種他說不出的違和感。 炭治郎揉著睡眼,打開日記本, 原本整潔的字下方—— 多了一行陌生的墨跡。 那字跡工整、筆畫卻沉重: 『你還年輕。』 『沒有資格說放棄。』 炭治郎愣住。 他確定自己昨天沒寫這句。 他吸了口氣,往下看: 『若想變強,便不停前進。』 『停下的人才會失去被拯救的機會。 ——富岡 義勇』 握著日記本的手微微顫動。 富岡義勇? 這是誰? 他環顧房間—— 沒有人、沒手機定位、沒惡作劇的跡象。 可是這種字體,太過古老,像教科書裡的復古字體。 他迅速拿起筆,在新的一行回覆: 「你是誰?」 「你怎麼看到我寫的東西的?」 寫完,心跳卻加速起來。 太荒唐了,他在跟一本日記對話。 可就在他盯著紙面時,墨跡緩緩浮現—— 彷彿看不見的手正一筆一畫地落下: 『這我也想問你。』 『你先回答,我才能判斷你是否是敵人。』 這一下,炭治郎反而笑了。 語氣不善,卻奇妙地……像在擔心什麼。 「我叫竈門炭治郎。」 「是活在「令和」的普通高中生,不是敵人。」 『令和?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年號。』 炭治郎怔了怔。 不知道令和? 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吧。 他提筆: 「那你在哪個年代?現在是哪一年?」 停頓了幾秒。 然後—— 『大正七年。』 炭治郎倒吸一口氣。 筆從指縫滑落,砸在桌上。 大正……七年? 那是——一百多年前。 他盯著那四個字,半晌說不出話。 可就在震驚與荒謬交纏之間,他注意到最後一行。 『竈門 炭治郎』 『你還不該放棄。』 炭治郎看著那個陌生的名字, 心裡突然多了一點依靠的重量。 明明只是隔著墨跡的陌生人, 卻像在黑暗裡伸出了一隻手。這晚以後,他再也沒有把那本日記合上。 因為在紙與紙的縫隙之間—— 某個來自一百年前的人,正等著他回信。 炭治郎開始習慣每天回家後,第一件事不是丟書包、不是躺床上── 而是打開那本日記。 那裡有一個人等著他。 隔著百年等待他的字。 * 『你說你在「令和」,這年號感覺很安穩的名字。 『希望你活在的世界是安穩的。』 義勇的字跡一如既往端正,卻帶著沉重。 炭治郎趴在書桌前,捧著臉,笑得有點傻。 他寫道: 「我們是沒有戰爭的時代。」 「嗯……至少我所在的地方是。」 「我每天上學、社團練習、和朋友一起回家。」 「日常可能很普通,但我覺得挺幸福的。」 「那你呢?你每天都在做什麼?」 回信等了好久。 紙面靜悄悄的,像一片沉默的深海。 炭治郎正以為義勇不會再回── 墨跡浮起了。 『戰鬥。』 『訓練。』 『巡查。』 『看著人死去。……盡可能讓活著的人不再死。』 炭治郎屏住呼吸。 那短短幾行,沉重得像壓在他胸口。 他能感覺到行間的疲憊。 義勇在某處獨自撐著世界的重量。 他小心提筆回覆: 「你一定很強吧。」 「雖然不知道你在和什麼戰鬥,可我相信你能保護很多人。」 「還有──謝謝你昨天回覆我,那些話讓我覺得安心。」 對面過了半小時才回: 『我不是為了被謝而行動,與我無關。』 有些冷漠。 但炭治郎卻讀出了另一種情緒: 逃避、或是不知如何接受關心。 「那我改說法:我很高興你願意回信。」 停頓片刻,新的一行出現: 『……我也是。』 炭治郎忍不住笑出聲。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氣息, 卻在百年距離外溫熱著他的心。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交換了很多事情: 義勇說他不常笑、很少睡好覺。 炭治郎說他很愛家人、喜歡麵包和香椿芽。 義勇問起: 『你為什麼要寫下那些「失望」?』 炭治郎愣了一下, 才慢慢在紙上寫下難以啟齒的秘密: 「父親走後...我想變得更可靠。」 「想讓家人可以依靠我..…可我感覺自己一直辦不到。」 『你已經很努力了。』 『只是你把自己看得太弱小了。』 那句話像輕輕按在心上的溫熱掌心。 炭治郎忍不住回: 「你總是說一些讓人想哭的話。」 片刻── 『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看到你這樣說自己,我覺得不舒服。』 「不舒服?」 『你值得被肯定。不該這樣折磨自己,我討厭看到你會難過。』 炭治郎握著筆的手微微發抖。 不知為何,有種被守護的實感。 而那人明明身在百年前。他的視線落在那個名字上: 「富岡義勇」 他深吸一口氣,寫下: 「我也不希望你不舒服。」 「如果哪一天你覺得難過就跟我說,我會回覆你。」 「我會一直在。」 紙面一陣靜默。 然後:一行細小、幾乎像在發抖的字── 『竈門炭治郎。』 『你……願意當我的朋友嗎?』 炭治郎的心像被月光點亮。 他笑得眼睛都彎了, 在最整齊的一行寫下: 「當然。」 「我很願意。」 『……那太好了。』 『我以為我這輩子不會再遇見這樣的人。』 炭治郎盯著那句話, 胸口一陣刺痛又柔軟, 原來他們都在各自的世界裡孤單著。 他寫下最後一句: 「義勇先生。」 「明天見。」 紙上過了很久才浮出回覆: 『嗯。』 『明天見。』 那晚,炭治郎抱著日記本睡著, 枕邊的笑意一直沒散。 而在百年前的深夜—— 義勇坐在昏暗的燈下, 盯著紙上的「朋友」二字。 那雙總是冰寒的眼,不知何時濕了一點。 他用指尖輕觸墨跡, 像是害怕弄碎什麼珍貴的東西。 明天……見。 他低聲念出那句話, 彷彿真能穿破夜色, 抵達那個遙遠光亮的年代。 隨著信件往來, 那本日記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紙本── 而是他們互相存在的證據。 每天開合日記本的瞬間, 彷彿打開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 * 今日的炭治郎特別雀躍, 一回到家就飛奔到房間, 連背包都還沒放好, 便打開日記,提筆寫下: 「今天社團練習時,被老師稱讚了!」 「平常我不算很厲害,所以有點開心。」 「我覺得……努力是會被看到的。」 才剛寫完,紙上就浮現回應: 『我早就說過。』 『你只是把自己看得太弱小。』 炭治郎忍不住笑出聲。 「你又在調侃我了。」 『沒有。』 『我只是說實話。』 字跡看起來很正經, 但炭治郎彷彿讀見某種嘴角微微上揚。 他忍著笑,把今天幫妹妹買甜點的事、 同學們的笑話、學校的風景都寫了上去。 那是他真實生活的每一寸。 義勇總是會回, 每一句都認真得像在聆聽。 而當輪到義勇分享時── 炭治郎的心會更安靜、更專注。 『今天出任務。』 『看到一戶人家前點著白燭。』 『那意味著有人過世了。』 炭治郎的心一縮。 他寫: 「你害怕死別嗎?」 很久沒有回覆。 久到炭治郎開始出汗, 甚至擔心自己問錯問題。 直到夜深,才浮現: 『怕。』 『但更怕自己無法阻止。』 炭治郎握緊筆尖── 那句話背後,是誰的逝去? 「你可以跟我說。」 「如果你願意的話。」 對面沉默許久。 然後慢慢浮出一行,又一行: 『我曾經有姊姊、朋友。』 『他們……比我更值得活著。』 『可是我留下了。』 墨跡彷彿滲出壓抑的痛。 文字顫抖得像在回憶深海裡掙扎。 炭治郎沒有急著回。 他用最溫柔的筆跡寫道: 「他們會希望你活著。」 「雖然只有你被留下了。」 「但現在的你卻保護了更多人。」 等了幾秒,一個幾乎快消失的字浮現: 『謝謝。』 那個「謝謝」字像是用盡全身的勇氣寫下。 炭治郎看著它,只覺得胸口酸酸的。 * 夜涼如水。 他們就這樣一問一答, 談著彼此的世界: 義勇問: 『你的學校有多大?』 『同學很多嗎?』 『你有很多朋友嗎?』 炭治郎笑著回答了一長串。 然後回問: 「那你家裡呢?」 「有誰等你回家?」 紙面空了一段時間。 墨跡才冷冰冰地浮出: 『沒有人。』 炭治郎怔住。 他的心猛地一起: 「那我會等你回來。」 短短一句,卻讓紙面久久無字。 彷彿百年前那個人正在拼命抑制什麼情緒。 終於浮出: 『……那我會活著回來。』 炭治郎盯著那些字,眼睛悄悄濕了。 他笑著,用手背擦掉淚: 「我想看你的世界。」 「也想讓你看看我的。」 義勇的字跡慢慢出現: 『我也想。』 『想親眼看看你笑的樣子。』 炭治郎心臟猛地一跳。 臉突然燙得不像話。 那不是普通朋友間的語氣。 那是…… 對彼此的好奇,開始超越「知道」, 而變成「想靠近」。 他小心寫下: 「如果……哪一天我們能見面,你會怎麼認出我?」 義勇的回覆很快: 『你只要喊我名字。』 『我會走向你的。』 炭治郎噗嗤笑了: 「那你看到我會說什麼?」 紙上浮出三個字: 『我來了。』 炭治郎盯著它好久, 心臟跳得像要穿出胸口。 「那就約定好了。」 「一定要來見我。」 義勇停頓了一下, 下一行字,沉穩又堅定: 『一定。』 『竈門炭治郎。你等我。』 炭治郎握著日記本,笑得像春天。 明明隔了一百年, 卻覺得那個人就坐在他的對面。 * 兩個人看著同一頁紙, 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 已經把心放進了對方手裡。 而命運,也在無聲無息地── 開始轉動。 清晨的陽光灑在桌上, 炭治郎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手已經摸向枕邊那本日記。 翻開。 空白。 他愣了愣—— 昨天的悸動彷彿還停留在心上,可義勇沒回。 炭治郎吸了口氣,提筆寫下: 「早安,義勇先生。」 「今天不用去學校。」 「我啊,真的很期待哪一天能見到你。」 寫完,他安靜等著。 等了五分鐘。 十分鐘。 一小時。 依然空白。 炭治郎的心一下一下沉下去…… 直到他被媽媽叫去吃早餐,只好暫時闔上日記本。 * 那頭的夜色深得像墨。 義勇回到宅邸裡,剛包紮完的傷口還在滲血, 他習慣性第一時間翻開那本薄薄的冊子。 看見炭治郎的字。 指尖停住。 那句「我啊,真的很期待哪一天能見到你」。 比傷口更叫他心口刺痛。 他想快點回答。 但手腕因任務中的撕裂疼到無力。 他咬牙坐下,用力握筆。 一筆、又一筆—— 墨跡漸顯: 『我也是。』 炭治郎剛刷完牙回房, 翻開日記便看到那短短兩句。 驚訝、喜悅像泡泡衝到胸口。 他迅速回覆: 「你受傷了嗎?」 「字有點……像在忍痛寫的。」 片刻後,墨跡浮現: 『你怎麼看出來的?』 炭治郎笑彎了眼: 「因為你平常的字,比今天更穩、更有力氣。」 「你沒回答我,是不是受傷了?」 義勇沉默片刻。 『小傷。』 『不嚴重。』 打開話題試圖輕描淡寫, 可炭治郎的眉卻皺得死緊。 「你一個人在那裡戰鬥……」 「而我做不到任何事。」 一行行字變得悶重: 「我真的好想幫你。」 「哪怕只是陪著你。」 義勇的手指停在紙上。 陪著我……? 他閉上眼,許多深夜獨自面對的血與恐懼 在那一瞬間出現裂縫。 他慢慢落下字: 『你已經在陪我了。』 炭治郎怔住。 那行字彷彿隔著百年, 覆上他的手。 義勇又寫: 『你在令和等我。』 『我會努力活著。』 炭治郎的喉頭一緊。 「那你也答應我──」 筆在紙上顫著: 「如果回家時會有人等你……」 「你會更努力回來,對吧?」 義勇愣了許久。 他從未想過「回來」是為了誰。 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活著—— 是因為他還沒有死。 直到現在。 他慢慢寫下: 『我會回來。』 『因為你在等我。』 炭治郎把臉埋在手臂裡, 耳尖紅得不像話。 他小聲回: 「嗯。我會一直等你。」 『那就約定。』 『你不能先離開我。』 炭治郎抬頭,愣愣看著那幾個字。 一句像刀子又像擁抱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 慎重地寫下: 「我不會離開你。」 「義勇先生──」 「在你見到我之前,不准你倒下。」 紙面停了一會。 墨跡緩緩浮現: 『竈門炭治郎。』 『你……真的讓我為難。』 炭治郎眨了一下眼: 「我做錯什麼了?」 短短一行字,像嘆息: 『你讓我想活下去了。』 炭治郎盯著那個「活」字, 心底某處悄悄破土。 他的筆輕輕落下: 「那很好。」 「請繼續……想活下去。」 一滴晶亮的水落在紙上, 義勇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他用袖子狼狽地擦掉痕跡, 手指顫抖地再次握筆—— 『晚安。』 『我會努力睡一會。』 炭治郎笑了: 「晚安,義勇先生。」 「做個好夢。」 他小心闔上日記本, 指尖仍在發熱。 而百年前昏暗的燈下, 義勇俯在那本薄冊前閉上眼—— 夢裡有春天、有笑聲、 有一個隔著百年寫下祝福的紅髮少年。 他們都不知道, 當日記被闔上的那一瞬——百年之距,已不再只是距離。 日記本裡的文字,像是無聲的橋梁,將兩個相隔百年的心緊緊連在一起。 炭治郎握著筆,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 胸口卻像被這句話驟然點亮。 他垂著眼,在日記上小心地寫: 「義勇先生。」 「我……真的很想你。」 寫完他愣住。 耳尖止不住地發熱。 太直接了吧? 這種話……是不是太像告白? 想收回來已經來不及—— 墨跡浮現。 先是停頓了很久很久。 久到炭治郎幾乎以為義勇會逃避。 然後── 一行沉穩、卻微微顫抖的字出現了: 『我也想你。』 炭治郎瞪大眼。 心臟一下沒了節奏。 『我也想親眼確認──』 『你是否如我想像的一樣好。』 炭治郎急急寫道: 「我不好啦!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剛寫好的墨水還沒乾,對面就回: 『不。』 『你是我認識的……最美好的人。』 炭治郎整個人熱得像被放進烤箱。 手足無措地回: 「你別這樣說,我會……真的會害羞的……」 紙面像被誰指尖輕觸般震了一下: 『那就害羞吧。』 『我想看。』 炭治郎倒吸一口氣。 那種語氣…… 不是朋友間的。 而是想走近、再走近, 將距離壓縮到呼吸都能感到的那種。 他大腦一片空白,只能不停重複: 「我真的……好想見你。」 這一次,義勇沒有猶豫: 『竈門炭治郎。』 『請等我。』 『無論隔了多少日夜,多少年。』 『我會走向你。』 炭治郎盯著那幾行文字, 眼眶突然濕了。 不是悲傷── 而是某種壓抑許久、終於被允許的渴望。 他深深寫下: 「我一直都在。」 「每天都會打開日記。」 「你只要出現,我就會一直在這等著你。」 紙上,不只是回應。 每一筆都穩重得像誓言: 『明天。』 『後天。』 『一年、十年……』 『直到我見到你為止。』 炭治郎抱著日記本, 額頭抵著封面, 忍不住笑出一點鼻音。 若是命運能聽見── 他希望命運不要阻止。 只要那個名字還會浮現在紙上、 只要那個人還願意往他所在的方向走一步── 跨越百年的距離, 就終有一天會讓他們相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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