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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rphy's Law (中)




「乾杯！」
「乾杯！」
充滿歡慶氣氛的酒吧，滿身紗布與繃帶的鎮民三三兩兩的圍坐成一團，談笑風生，完全看不出來這些人剛才在追捕Vash．the Stampede時露出怎樣猙獰的面孔。
身為鎮民剛剛追捕的目標──Vash．the Stampede則笑著接受酒吧老闆娘感激的擁抱，徹底無視他們這桌與其他桌截然不同的微妙氣氛──號稱要給他獨家報導的Meryl直盯著自動跟過來的Wolfwood看，坐在一旁的Roberto則似笑非笑的打量Wolfwood身後的Punisher看。用不著說，他們都很懷疑Wolfwood的理由──因為一些不方便透漏的原因，他得麻煩Vash跟他走。
「為什麼？」Roberto半靠著椅背，渾身酒氣，但Vash清楚對方是清醒的。「這年頭要把人帶走至少也要給出一個像樣的理由吧。」
Meryl柳眉倒豎，「真可疑。」
Wolfwood毫不客氣地與Meryl對瞪，「再怎麼可疑也沒有你們一派祥和的坐在這裡喝酒來得可疑！」剛剛不是還打成一團嗎！？怎麼一轉頭就好像沒事人一樣的聊天了！？「說我可疑，你們剛才也沒幫他啊！怎麼就不說自己可疑了！？」
Meryl頓時語塞，「那是因為前輩說──」
Roberto實事求是，「我們只有一把小槍，怎麼有辦法跟一群持槍的人打？」
「好啦好啦，別吵了，事情都過去了。」Vash苦笑的緩頰之餘，也轉頭接過酒吧老闆娘──Rosa請的啤酒，算一算，有四杯，她把Wolfwood也算了進去。「要不要先吃一點東西？老闆娘難得請客耶！」
Rosa面露歉意，「謝謝你們幫忙搶回Plant，」她望著眾人桌上的仍帶著雜質的水，「但這裡還是──」
「Nebraskas父子的賞金不夠嗎？」Wolfwood邊說邊把自己那杯滿滿的啤酒推到Vash那裡，引得對方目光落向自己──剛好錯過窗戶外一閃而過的豔紅。
剛剛還被綁在椅子上，如今活動自如的Nebraskas正開開心心的跟兒子吃飯，「不要把念頭動到我們身上來！」他作勢威嚇，「我們才不要回去那個破爛地方！」
Wolfwood回嗆，「趁亂搶Plant的人給我閉嘴！」
聽此，Nebraskas身體一縮，自知理虧的吃起晚餐。
Rosa苦笑，「應該夠一陣子。」
但所有人都知道，Nebraskas父子的賞金不夠買Plant，遲早，賞金會用完，遲早，他們得做出決定──是要用這筆錢另謀生路，還是困守在原處，希望有奇蹟發生。
「那就好啦，還有時間的話就好辦事。」在一片沉悶的氣氛中，只有Wolfwood露出微笑，「栗子頭，你要不要跟我來？也許我的委託人會有方法幫助這座小鎮。」
Vash苦笑，遲遲沒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讓我想想──」
見Vash有些猶疑不定，Wolfwood哼了聲，丟出一張領款單，「那好，這是剛剛幫忙的費用。」他點燃了菸，「不介意我先收錢吧？」
Meryl率先拿起那張輕飄飄的紙，「──兩萬！？」她瞪著一臉若無其事的Wolfwood，「你在騙錢啊！！！」
Wolfwood毫不客氣的回嗆，「子彈也是要錢的啊！」哪怕是雷射槍，保養也是要錢的耶！Burandon又不會因為他一家都是老客戶而打折。
Meryl沒有半點退縮，「不行！Vash先生是我先抓到的，」她邊說邊用繩索套住想趁兩人爭吵逃跑的Vash，「他歸我管！」
「啥啊！？」Wolfwood瞪向被Meryl硬拉向桌子的Vash，「你何時被她抓住了！？」這又是怎麼回事！？老頭可沒提過這件事。
「啊哈哈哈──」Vash不知所措的望著用眼神互丟小刀子的Meryl跟Wolfwood，「說來話長。總之，今天晚上Wolfwood就先留下來過夜吧，明天我們再決定要怎麼辦，好嗎？」
「不過做個決定，有必要想這麼多嗎？」Wolfwood抓了抓頭，似乎同意Vash的提議，可隨即，他拎起Vash衣領，以乍看下粗魯，實際上卻避免他再撞到桌子的細心，將整個人拉了起來，「還是說，你打算趁夜逃跑？」
「咦？！」望著Wolfwood過於貼近的黑眸，Vash一愣，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他的想法什麼時候連初次見面的人都能摸透了？！
「算了，當我沒說，」Wolfwood扯了扯嘴角，隨即放開Vash，轉頭看向不知所措的Rosa，「謝謝妳的晚餐，很好吃喔，老闆娘。」他隨手拎起Punisher，「記得要處理你的傷，栗子頭。」
未管身後傳來Meryl的訝異，「咦！？Vash先生你受傷了！？」跟Vash打哈哈般的敷衍「沒有啦，只是小小的撞了一下。」，Wolfwood自行走進Rosa提供的房間，休息去了。





稍晚，剛保養完手槍的Wolfwood不悅的靠著窗台抽菸，完全無視一抹艷紅就這樣沿著牆壁上的管線，從另一邊的窗台溜進房間──另一名Wolfwood很熟悉的Vash．the Stampede斜靠著窗台，笑著打了個無聲的招呼，「開心一點啊，不是見到面了嗎？」
Wolfwood沒半點好氣，「你就不能藏好一點嗎？」Nebraskas那隻手的鋼索斷得太突然了，再怎麼想都不可能是站在他身後的Vash幹的好事。
「咦！？」Vash眨了眨眼，顯然打從心底認為自己藏得很好，一定不會有人發現那顆彈道異常的狙擊，「我明明離你們很遠了耶！」
「再遠也不夠啦！」真是！老頭到底為什麼要把你這個麻煩吸引機放出來？！他寧可──不要去想另一個可能！那只會讓你自己更想死──他抓了抓頭，瞪向完全沒自覺自己到底有多顯眼的傢伙，「你的衣服！就不能換一件嗎？！」
Vash看了看身上這件以失落科技鑄造的豔紅皮衣，末了還順勢轉了一圈查看衣服上有沒有沾到髒污，「為什麼？這件不是挺好的？」防彈又防寒，避暑的效果也很好，他很喜歡的說，「還是說有哪裡被沙蟲啃破了？」
Wolfwood望天，「……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要跟老頭說同樣的話──」
Vash打岔，「說同樣的話其實也很正常，你們也算是──」
「──閉嘴。」不打算讓Vash說完，Wolfwood一把抓住面前人的衣領，「快點脫掉這件衣服！」
這本該極具威脅的舉動在兩人的身高差下，讓Wolfwood現在像是青少年想要幫成人整理衣裝一樣──
「Nick，我知道你已經長大了，但──」
在Wolfwood眼神威脅『你敢說完試試？』下，Vash把那句『你這樣挺可愛的』吞下肚，轉而說了另一句，「不要啦！我很喜歡這一件！」
見口頭說服不成，Wolfwood直接動手，他見過老頭脫這件衣服無數次了，他就不相信自己脫不掉，「叫你脫掉就──」
「不好意思，現在已經很晚了，請問你們可以小聲一點嗎？」
突然間，窗台冒出一顆倒轉的頭──拎著行囊，原本打算趁夜逃跑的Vash．the Stampede笑著對定格的兩人提議，「我相信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好好坐下來說的。」
三人中反應最快的Wolfwood立刻瞪向一臉『慘了！』的養父。
Vash無奈自己的衣領還被Wolfwood抓在手中，沒辦法逃跑，只好抓著後腦杓，打哈哈的笑了。
「都是你的錯！」
Vash不敢置信，「又我！？」明明是你抓著我不放的耶！
「對，就你！」Wolfwood咬牙切齒，鬆開Vash衣領的手馬上指向打算趁亂偷跑的另一名Vash．the Stampede，「栗子頭，你給我進來！」他邊吼邊瞪向那名一臉『早知道就不出聲提醒』的Vash，「你不是要理由嗎？這就是你的理由。」
「要理由的明明不是我……」
「管你的！」Wolfwood罵完又轉頭瞪向站在身旁的養父，「等等你去打電話！」
Vash臉色頓時一白，「不要啦，我會被──」
「我不要知道細節，任何一個細節都不准說。」Wolfwood一臉你敢說任何一個成人限定的細節，他絕對會轉頭拎走Livio，甩手不幹了，「你等一下給我去打電話。」
畏於Wolfwood身上越來越跟自己的Wolfwood相似的殺氣騰騰，只差沒躲進牆壁的Vash哭著點頭，「好啦，我會去打電話。」
眼見面前即將發生凶殺案，Vash就算再怎麼不想幫，也得開口幫忙，「好啦，他都答應你了，我們要不要先坐下來談？」他苦笑著說，「我保證，我不會在你們說完前逃跑的。」





狹小的房間在塞進三名長手長腳的男性後，根本只剩下床鋪與勉強錯身而過的空間，霸佔最佳逃跑位置的Wolfwood坐沒坐像的斜靠在窗台旁，沒半點好氣的用夾著菸的手比畫了一下三人中顯然最高的那名Vash．the Stampede，「這位是委託人之一。」他頓了頓，「兼我的養父，之一。」後兩個字不知為何，他聲量的有點小。
被迫坐在床上，省得礙事的Vash笑著跟另一名Vash．the Stampede打了聲招呼，「第一次見面，你好。」他伸出的指尖緩緩冒出細密的絨羽，而另一名Vash臉頰則隱約浮現螢光的紋路。
沉默中，他們看著彼此身體出現的異狀，訝異的目光全被其中一名的溫柔微笑承接住，那笑容有如鼓勵般，勸誘他問出心中的困惑。
舔了舔嘴唇，被迫坐在兩人之間的Vash望著眼前有些熟悉的面孔，緩緩開口，「你是──」而坐在床鋪上的Vash則笑著回應，「另一個世界的你。」豈知，另一名Vash未說完的話語是，「──Plant？」
Wolfwood沒忍住笑聲。
醒覺兩人思路沒有連在一塊的Vash立刻紅了臉，讓肌膚上的螢光紋路多了幾分惹眼的紅。
渾身冒出越來越多羽絨的Vash責怪的瞪了Wolfwood一眼。
Wolfwood揮了揮手，「不能怪我，任誰都想不到那裡去好嗎？」第一次聽見時他也以為自己是不是瘋了，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伸手遮掩都快長滿半張臉的羽毛，Vash有夠無賴的要求，「那你來解釋。」
「才不要，」Wolfwood吐了吐舌，「自己惹的麻煩自己收。」
暗自感嘆Wolfwood們上樑不正下樑歪的惡劣，Vash輕了輕喉嚨，重歸正經的解釋自己到底是什麼──他最後的記憶是靠在Punisher旁，緩緩吐出最後一口氣。
下一個瞬間，當Vash再度睜開眼時，Punisher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跟他一樣，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來到此地的Wolfwood。
在Vash輕描淡寫，略去許多細節的解說中，他沒有說，當再度見著死去多時的Wolfwood時，他是怎麼又哭又笑的撲上了他，重逢的喜悅讓他們交換了無數的吻。
他沒有說，當發覺自己跟Wolfwood來到一個從未駐足的世界時，他眼中亮起的是無窮的希望，而Wolfwood面容卻擁有無盡的苦澀。
他更沒有說，是他想要改變，想要擁有第二次的機會，而Wolfwood完全不想。
「我只幫你這一次。」
他還記得，Wolfwood以怎樣無奈的嗓音打開了地圖，向他指出孤兒院跟實驗室的位置。
想當然，一次很快變成兩次，然後是十次，百次，無數次。
他經手了無數的喜悅，也見證了無數的鮮血。
從頭到尾，他只對這個世界的Vash提好的事，美麗的事──Wolfwood興奮的拿著Punisher揮舞，Livio羞澀的擁抱，還有失去陰鬱的孩子，擁有的是怎樣燦爛的微笑。
隨著Vash溫和的話語，他身上的羽毛消退了，他面前另一名Vash散發微光的臉孔也逐漸恢復平靜，他在對方眼中看見熟悉的渴望跟令人嘆息的傷痛。
Vash相信，對方也在他身上看見類似的東西，因為，他們畢竟是同一個人啊。
「──我想跟你說，別擔心，我們會幫你的。」語畢，Vash雙眼一彎，笑了。而顯然從Vash解說的半途就開始吸收不良的獨立種身上又再度亮起驚慌失措的微光與紋路，「咦？！」
Vash偏了偏頭，笑容多了幾分安撫的意味，「畢竟我跟你經歷過類似的事，我完全不想再來一回啊。」
「但是──」顯然不知該先問哪一個問題的Vash有如求救般的望向了Wolfwood。「等等，先讓我想一下！這件事有點，太超乎想像了。」老天！他今天起床時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步驟！？怎麼遇到的都是一些難以理解的事！？
Wolfwood抽了口菸，哪怕是讀出Vash眼裡的求助，他也決定先火上加油，「順道一題，他沒說的是，這幾年來，他炸了七月城的地下實驗室，挑了少說有數萬名信徒的宗教組織老窩，還轟爛沙海邊緣一座擁有百年歷史的王國，導致你的賞金一路直線往上衝。」更別說剩下的那些零零散散，為了養活身旁佇立的蘿蔔頭們打的各種零工了，也讓Wolfwood見識到人間颱風的厄運真不是蓋的，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簡言之，由於你身上的懸賞金有部分是他害的，所以他私底下過意不去，想過來幫忙彌補一下。」
如果放著不管的話，他這位顯然腦袋即將過載的Vash身上的賞金只會越來越多，不會越來越少。
「什麼！？」Vash再度當機。
「……Nick，你就不能略去這些事不提嗎？」被養子細數近年來的豐功偉業史的Vash有些頭痛，「而且！」他話鋒一轉，「我明明沒有跟你們說這些事！你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Wolfwood哼了聲，「你太常把我們當成正常人了。」雖然他挺感激Vash這麼做，但有時候還真覺得對方多此一舉，「老頭都知道有些事要避開我們再做。」
一說到這，Vash就有無窮的抱怨，「我哪知道你們這些Wolfwood──」
Wolfwood臉色一變，「不要把我跟老頭混為一談。」
Vash沒理Wolfwood的抗議，「你明明用Punisher用得很開心啊！」還自己跟Livio打工賺錢，拜託Burandon做了好幾把大小不一的出來。
「若不是用慣了，誰要拿他的東西啊！」Wolfwood回嘴回得很快，太快了，只有熟悉的人聽得出裡頭的虛張聲勢與謊言。
Vash笑得有夠囂張，「你明明很喜歡他，」囂張到Wolfwood很想揍他。「死鴨子嘴硬。」
「就算你這樣說，電話還是由你來打。」見Vash笑容頓時僵硬，Wolfwood咧嘴一笑，「快點去打電話。」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過一劫。
想起話筒另一端可能會出現的話語，Vash極為沒用的抱住枕頭，轉身當縮頭烏龜，「我明天再打，兩位晚安！」
「到底誰才是小孩啊。」Wolfwood翻了個白眼，「纏人精都比你有膽──」
被困在兩人之間，總算比較理解話題走向的Vash無奈的發聲，「請問，電話是打給──」
Vash話還沒說，夜風中傳來的鋼琴聲截斷了他的困惑，他肌膚上的螢光花紋跟另一名Vash身上源源不絕冒出的羽絨則帶來更恐怖的噩耗。




有人在尖叫。
恐懼的，尖叫。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