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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艾] 身体比心更早知晓 007

欧罗斯和伊丽丝的婚礼在一个古旧的教堂里举行。欧罗斯穿着朴素的黑西装。伊丽丝穿着同样朴素的白裙,胸口佩戴白百合胸针。从木窗扇缝隙中灌进来的风吹起伊丽丝的半透明头纱,将她原本平凡的五官衬托出几份明艳。

早上天空发灰,灰色天幕上零星飘下雪片。欧罗斯和伊丽丝在教堂里交换誓言、完成仪式,走到外面时,天空放晴,太阳露脸,微温的阳光洒在旧教堂遍布裂痕的水泥台阶上。

调查兵团士兵和新娘新郎双方的亲人簇拥在台阶下,年轻的未婚少女们双目期待地望着新娘手中用白玫瑰和马蹄莲组成的圆形捧花。众人欢呼声中,伊丽丝背对众人,将手捧花高高地往后抛去。

头顶上空被阴影覆盖,艾伦条件反射的伸手接住。那本应落在他身旁少女手上的白玫瑰花束,被艾伦牢牢握在手中。“接住新娘花束的人会成为下一个新娘!”女孩子们围着艾伦又笑又闹。少年在同龄女孩的取笑声中满满张红了脸。

刚刚成为夫妇的欧罗斯和伊丽丝并肩站在台阶上看着亲朋好友闹作一团,彼此相视而笑。

午饭过后,大伙儿将时间留给新婚夫妇,逐一告辞而去。由始至终,除了祝福的话语,利威尔没有和欧罗斯说上别的话,席间就连视线交汇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但他又明确知道,即使有充裕的时间,他也不会问出口。邀请他的原因是什么,又有什么重要。

艾伦找来一个宽口的透明玻璃酒瓶,将新鲜的花束插在装满水的酒瓶里,装饰在利威尔办公桌上。

“兵长,”趴在桌子上看着白玫瑰和马蹄莲娇艳欲滴的花瓣,艾伦问,“你相信接住捧花的人会成为下一个新娘吗?”说罢,艾伦打了个喷嚏。喷嚏来得太突然,他来不及转头,唾沫星子朝利威尔喷去。

利威尔嫌恶地皱起眉,抽出一张纸按在艾伦鼻子上,没好气地说,“我比较相信接住喷嚏的人会下一个感冒。”边说,边指使艾伦将摆在桌子上、有可能被病毒污染的茶换掉。

艾伦十分喜爱这束新娘手捧花。虽然来得阴差阳错,但这是他收到的第一束花,一束意义不凡的花。每当看见花束,他就想起欧罗斯和伊丽丝的身影,随之亦想起放在壁炉上装着父母结婚画像的相框。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者说原本是个幸福的家庭,现在已经破碎了。年幼时的他,是否曾经许过愿,想要取一位像母亲那样温柔可人的女子为妻?时隔太久,他想不起了。

“我想象不出自己结婚时的样子,也无法想象新娘的模样。”利威尔问他发什么呆时,艾伦略感惆怅地说。“在杀光巨人之前,我大概都不会结婚吧。”

“那么杀光巨人之后呢?你想和谁结婚?你那位青梅竹马,叫——三笠来着??”利威尔顺着艾伦的话说,却被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刺痛了心。

“我从没那么想过。”艾伦惊讶地答,“三笠是家人。”

“妻子也是家人。”

一股无以名状的伤感充满艾伦心头,同时也伴随着无名火。他究竟为什么要和利威尔兵长讨论他未来的妻子?利威尔兵长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谈论他未来的妻子?就好像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他想都不敢想利威尔未来的妻子,只要一想,心里就像被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剜。他怎么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谈论?

“那不一样。”艾伦大声说,“那不一样!”

“好吧。”利威尔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被艾伦突然迸发的怒火吓住了。

“我回去了。”

“今晚不睡这里?”利威尔惊讶地问。他早就习惯与艾伦相拥而眠。难眠的夜晚他习惯数着少年的呼吸休憩,即使无法入睡,疲惫的精神也得到放松。

“今天没那个心情。”

利威尔一把将艾伦拉入怀里,让他的脸颊贴在他胸口上,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利威尔知道自己语言能力很差,经常不知道哪一句话惹人不快。有时候就算他在乎别人的心情,也不会刻意解释自己的真意。因为那会越描越黑。他只好让自己少说话。他在意艾伦的心情超乎自己想象,使他甘冒越描越黑的危险。

艾伦的无名火在利威尔爱抚下很快烟消云散,只剩下令心脏不堪重负的伤感。艾伦咬紧下唇,挣扎着问,“利威尔兵长,你梦想中的新娘是什么样子?战争结束之后你会怎样生活?”

利威尔的手停在他肩膀上。因艾伦的问题,他思考起从未思考过的事。“我不知道。”思考的结果一无所获,利威尔诚实地说,“我想象不出来会和什么女人结婚。战争结束之后大概是一个人活下去。”利威尔想起法兰和伊莎贝尔,追随他、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多年前已经去世。“到那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像现在这样在我身边,我会很高兴。”

从他的话语里,艾伦感受到沉重的孤独。在他说出“我当然会一直陪伴你”之前,嘴唇先一步吻住利威尔。利威尔扣住艾伦后脑,加深这个吻。夜深了,利威尔抱起在他怀里情动的少年,把他放在床上,边脱衣服边向他压下去。

当利威尔进入艾伦身体开始律动,少年从他所热衷的交合快感中品尝到一丝苦涩。使他无法集中精神品尝性爱的欢愉。有一个沉重悲伤、患得患失的东西挂在他心尖上,摇摇欲坠。


寒冷的冬天有大把时间供人发呆。但不是圣诞节这两天。尽管大多数士兵都回家了,留下没有家人、孤身一人的士兵也为数不少。大家聚在一起布置这棵新砍的圣诞树。他们爬上半人高的梯子,将星星、铃铛和糖果挂在树上。年少的新兵们看着红色和白色相间的糖果垂涎欲滴,当然也对堆在圣诞树旁的礼物盒充满兴趣。

平安夜在乱哄哄的热闹中渐渐过去。士兵们唱歌喝酒,忘了他们中间有相当多未成年人,一视同仁地斟满他们的杯。新兵们在好奇心趋势下喝得醉醺醺的,在派礼物时间之前就横七竖八地瘫在桌子上。

韩吉小解回来,在走廊上遇见艾伦。他正趴在拱窗上吹风。整整一晚艾伦都无法靠近利威尔,他和同期的新兵一起坐在离长官很远的地方。整个晚上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利威尔的眼神让韩吉看了都感到害臊。只不过是坐得远了点,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用那么热情火辣的眼神盯着不放?韩吉暗自好笑。

韩吉的脚步声让艾伦抬起头,随即露出失望的眼神。韩吉发誓她眼睁睁地看着某种光芒从少年眼里黯下去。

分队长捧住心口,悲伤地说,“哎呀哎呀,这么露骨的失望真让人受伤。”

这个时候,被前辈一杯接一杯灌酒的少年已经喝茫,混沌又迟钝的目光放在韩吉身上,却对她卖力的演出视若无睹。冷风吹拂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韩吉看见他醉得满脸通红。

“韩吉分队长,”他突然转过头对韩吉说,浓烈的酒气喷到韩吉脸上,她微笑着后退了一步。“你说,人必须要有家庭吗?”

“理所当然。人最初和最后的归宿都是他的家庭。”

“果然如此。”艾伦点头。“总有一天,利威尔兵长和我都会有各自的家庭,是吗?我们最终各有归宿。”想到终将分别的结局,少年面带落寞。

昨天从婚礼上回来,韩吉留意到艾伦情绪低落。韩吉不会读心术,她不知道什么东西触动了少年心绪。如今得知答案,却是最令她意外的一种。艾伦没有她以为的那么迟钝,尽管懵懂单纯,却也会为情所困。现在就思考家庭的问题?未免早了些。韩吉走近艾伦,坐在他旁边的窗台上,认真地说自己的答案:“不一定是一对男女结为夫妻才能称之为家庭。我认为,能让你放下伪装、感到安心的地方就是家庭。不管身在多遥远的何方,仍魂牵梦萦,那就是归宿。对我而言,我的家庭和归宿就是调查兵团。”

“这样也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所有词汇做注释的都是人类。你当然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理解任何词语。”韩吉微笑。“你要是好奇,可以直接去问利威尔。喏,他来了。”

顺着韩吉所指,利威尔正从走廊深处走来。从拱窗斜射而入的月光照亮他的侧脸。被光与影切割的五官更显深邃立体,艾伦不由联想到名匠雕刻的石像。艾伦闭上眼,又睁开,眼前所见没有不同。利威尔兵长以前也如此俊美吗?为什么此地此时看上去那么让人心跳加速?

疑惑之中,利威尔走到面前。韩吉从窗台上跳下来,对利威尔说,“来得正好,艾伦喝多了,你带他出去醒醒酒。”

韩吉的靴子踩在地面上踢踢踏踏,她哼着小曲轻快地跑回平安夜的晚宴。

利威尔牵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少年慢慢走到室外。卷着雪花的寒风往衣服里钻,艾伦打了个寒颤,酒意醒了不少。利威尔将两人衣领竖起来,和艾伦手牵手沿墙根散步。

天空被雪光照亮,仰头便可看见雪花静静地、悠悠地飘然降落。很快将两人的头发染了个花白。

“利威尔兵长,”艾伦拉紧利威尔,后者停下脚步,仰起头看他蹙起的眉。“调查兵团也是你的家吗?”

利威尔面露疑惑,艾伦将韩吉的话语解释给他听。利威尔摇头,“不,调查兵团是我追逐梦想的地方。但我认为,这不能称之为家。我从没有过归宿。或许曾经拥有过相似的东西,但最终失去了。以此为代价,我看到了辽阔的世界,知道了过去的自己不曾知道的的东西。艾伦?”

利威尔吃惊地瞪大眼,在他面前,艾伦几乎要将头低进衣领里。他的脸颊上泪水滂沱,竟像盛夏的急雨。

“那么说来,利威尔兵长终究会和别人组成家庭?”他抽泣着说,“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我想一直呆在你身边,不想和你分开。”

听了这番话,利威尔的心像刚刚从少年眼眶里涌出的泪水那般暖。他把艾伦抱进怀里。他终于明白这两天使他愁眉不展的元凶究竟是何物。

利威尔说,“你不希望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