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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禮物》


伊吹嘆口氣。

第十五次。他的搭檔低頭看了看手錶。半小時內嘆十五次氣。就算是因為勤務中追犯人摔斷手，而被迫在痊癒前只能值內勤，這個嘆氣次數也太過頭了。

「伊吹桑，我覺得連我的運氣都要被你嘆氣嘆掉了。」

「欸？我在嘆氣嗎？」

「九點開始，現在上午十一點，大概是每半小時十五次。」

「小島醬，你也算得太仔細了點。」

「是伊吹桑嘆氣的次數實在太高了。有那麼無聊嗎？」

「不是啦......」伊吹一仰頭，帶著滾輪的椅子被重力影響往後跑了一段距離。「跟重要的人吵架了。」

「志摩副隊長？」

「欸？」伊吹嚇了一跳。

「他們在說前幾天開始就沒看到志摩副隊長理你。你們感情很好吧？按照伊吹桑的思維，應該算在重要的人了。」

「是這樣沒錯。」悄悄鬆了口氣。

「只是吵架而已需要這樣嘆氣嗎？」

伊吹有苦說不出。

好不容易熬到要休假了，結果居然因為摔斷手惹志摩生氣，會開口跟他吵架就算了，志摩直接不講話，當然也不給他親近。明明在家裡就看得到人，卻像是自己不存在一樣。

「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啦。」

小島看著前輩的表情，識趣的沒有再問下去。

側過頭看了看第一機搜的辦公室，正好看到結束巡邏回來的當事人。和志摩對上了眼，對方朝他點了點頭作為招呼。


志摩眼角瞥到伊吹準備離開辦公室的身影，停頓了一下動作，再次集中精神看眼前的搜查報告。

四天前伊吹在巡邏的最後三個小時被送進醫院，起因是追捕犯人的時候從高處摔落。當下還能爬起來壓制犯人，但上救護車卻是無可避免的。

志摩下了班匆匆趕到醫院，陣馬陪在那裡。

受的傷不算太嚴重，不需要開刀，只需要修養到復原，再復健。陪伊吹在醫院觀察了一個晚上之後，就帶著人回家。志摩問起事發經過，伊吹只說就是追犯人沒注意掉下去。全程嬉皮笑臉，看起來像是摔斷手的人不是自己，讓志摩擔心的情緒一下子就起火燃成怒氣，直接放棄溝通。

伊吹發現不妙的時候，已經無力回天。不管是真哭還是假哭都無效，示弱撒嬌也一律被無視。志摩一未真的生氣的時候很可怕，他見識過其中一種，現在親身體驗另外一種。

伊吹回到家，本來想要直接撲在沙發上，又想起自己現在一隻手被固定在胸前，只好乖乖放下東西坐下，讓自己側著攤在沙發扶手上。

要怎麼樣才能讓人消氣呢。志摩幾乎不對他生氣，大多數時候吵架都是他生志摩的氣。這難得的體驗，讓他傷透腦筋。

如果不趕快和好，今年聖誕夜會不會泡湯啊。這絕對是他最不希望發生的。

想著想著，伊吹閉上了眼。

伊吹再次醒過來已經是隔天早上。看了錶，九點整。他昨天連晚餐都沒吃就直接睡著了。

志摩應該要下班了。他掙扎著要不要起來把志摩先準備好放在冰箱的晚餐吃掉。雖然不跟他說話，不讓他親近，但志摩對他的照顧還是一個不落。

還沒想好就聽到鑰匙撞擊的金屬聲，伊吹索性又閉上眼。那就裝死吧。

鑰匙放上木盤的聲響，腳步聲，門把轉動，腳步聲，衣料摩擦的聲音，志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伊吹知道志摩站在他面前。

毯子的重量，和一句輕輕的笨蛋。讓伊吹一瞬間控制不住自己。

腳步聲，冰箱門打開的聲音，微弱的嘆氣聲，冰箱的關門聲。腳步聲，浴室門開關，水聲。

伊吹睜開眼，抹了抹臉，爬起來走近浴室，輕輕喊了聲一未。沒有應聲。但水聲停下了。

「一未、你還在生氣嗎？」
「對不起，是我沒有注意自己的安全。我只是不想要你那麼擔心，不是不在意受傷......」

「進來。」

「欸？」

「進來，你不是連晚餐都沒吃，也還沒洗澡吧？你是打算等等還要睡沙發是不是？」

伊吹吸了吸鼻子，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未還在生氣嗎？」

「沒有，你要不要專心吃？我很想睡。」

「要陪你睡嗎？」將志摩夾過來的麵條吞下肚。

「廢話，你不想睡也給我睡。」

「了解！」

伊吹眨著眼看志摩，感覺到眼前的人斂起了不讓人靠近的氣息，取而代之是一直以來的柔和混雜著睏意的慵懶。

接下最後一口麵，突然看見志摩穿著自己的棉T，過大的衣服將人襯得更加柔軟。忍不住笑意。「一未，你是不是拿錯衣服了？」

志摩低頭看了看。難怪。「我待會換下來。」

「不用、穿著就好了。反正在家裡嘛。」

「嗯。」

好想跟志摩穿一樣的睡衣喔。伊吹看見志摩已經往臥室走去，跟在後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志摩跟他都沒有穿睡衣的習慣，所以從來沒想過。

志摩坐上床之後看著他。從伊吹的角度看，現在的志摩就像小動物。好可愛，真的好可愛。伸出沒受傷的手抱住小動物一起躺下。

似乎是顧慮他有傷在身，志摩沒有像平常一樣靠上來，只是虛虛碰著沒受傷的手，一下子就失去意識。

看來是真的很累。

伊吹伸長脖子在睡著的人臉頰上輕輕一吻。低低呢喃著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一個半月後伊吹回到第一線，街上已經裝飾起燈飾。志摩故意錯開和伊吹的休假，自己出門買聖誕禮物。早在去年他們就約定今年要交換禮物。

每一年他們都會在聖誕節當天早上決定下一年聖誕夜也是他們的紀念日的慶祝方式。禮物不是每年都送，有時候是一起出去玩，有時候是一起吃一頓大餐。受限於工作性質，沒辦法如願在聖誕夜慶祝是常態。

找到目標的店家，志摩推門而入。他很快就選定想要的東西，沒有猶豫地結了帳。出了店門又想起今天晚上伊吹會回來，決定繞到附近去買他嚷嚷想吃的蛋糕。雖然吐槽他的口味跟JK沒什麼兩樣，但他還是每次都會陪他吃。

路上進去便利商店買水時看到前幾天辦公室裡同事在討論的人氣零食，也順道拿了。一回神，志摩一未發現手上提袋除了那瓶水之外，全是買給伊吹的東西。

他都覺得受不了自己。


伊吹回到家就聞到食物香味，迫不及待打開門，志摩正好把盤子擺上桌。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先吃飯吧。」

「那一起洗澡。」

「我拒絕。」

「我討厭這句話！一未~~~」

志摩似笑非笑地伸手揉揉他：「我買了你上周念著要吃的蛋糕。」

伊吹雙手一張就將志摩抱住，蹭了蹭說著，謝謝一未、最喜歡你了。志摩的眼微微彎起。

「你有換好下周的假了嗎？」

「當然！」吞下鹹甜適中的蛋捲，露出一臉滿足的樣子。「一未準備好禮物了嗎？」

「嗯，你呢？」

「秘密~~~」

志摩嘖了一聲，送給他翻了半個白眼，還不忘往他嘴裡塞一筷子菜。換來伊吹得逞的哼哼笑聲。


機搜的辦公室比平常還吵鬧，人來來回回穿梭，穿著西裝的刑警進進出出，和穿著機搜外套的隊員擦身。

組對收到消息，準備攻破某個組織，因為還牽扯一些不能見光的金錢勾當跟幾條命案，幾乎整個刑事組都行動了。

「真是大陣仗。」

志摩跟他的搭檔被叫去協助搜二。

「是難得一見這些人見面不吵架。」

「志摩桑又說這種話。」

志摩抬起頭，看了看旁邊看過來的視線，又看看自己的搭檔。「我說的是實話。」

穿戴好裝備，他眼角瞥見白色身影停頓了一下。

「走吧，聖誕夜沒了，我不想連聖誕節都得跟這群人一起過。你也有人在等你回家吧。」

「欸？志摩桑怎麼知道？」

志摩忍著笑向他指了指脖子上的膚色膠帶，年輕的搭檔愣了愣，臉紅了起來，慌忙將領子拉高。

任務順利在當天的晚餐時間告終，因為還有大量收尾的工作，應該溫馨跟家人戀人一起度過的節日，變成烏龍麵和咖啡的組合。

「伊吹桑你剛剛去哪裡了？」

小島從一大堆報告中抬起頭。

「去便利商店，突然很想吃炸雞。啊、這給你。」

「又是菠蘿麵包嗎，草莓口味.......草莓蛋糕的替代品？」

「對！感動吧~」

小島無奈地看著前輩點頭如搗蒜，又覺得莫名好笑。


「志摩桑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志摩的視線沒有從電腦移開，隨口應了一句下午去的。又補問了一句為什麼這麼問。

年輕的刑警看著志摩桌上擺著幾樣草莓口味的零食，卻沒看見不離手的咖啡，總覺得有說不出來的怪異。只好回答沒什麼。


聖誕節早上十點，伊吹剛進家門就被志摩佔據雙手，雙手抱著累到放棄思考的愛人，動作艱難地關門落鎖拖鞋。

「一未想要藍醬的公主抱嗎？」

「我自己走。」

說完伊吹就被拉著往沙發去。伊吹幫人脫下外套，再放好枕頭，把人放平之後，一起蓋上毯子。

「藍、」

「嗯？」

志摩拉了拉他的領子，伊吹會意地靠過去，舔了舔志摩的嘴唇。還有淡淡的甜味。微微張開的薄唇像是邀請，志摩任由伊吹的舌闖進，搜刮走嘴裡殘留的草莓味。伊吹最後落了個輕吻，帶著滿足的笑容：「晚安。」


志摩聽見水聲醒了過來，抬起手看了時間，下午四點半。水聲停歇，伊吹穿著白色長袖的棉T和深色棉褲走進客廳，整個人看起來跟剛認識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本來想說先做點吃的，結果家裡什麼都沒有。」

「要出去吃嗎？吃貴一點的。」志摩坐了起來，順手將毯子摺好，鋪回椅背上。

「去買菜吧~我來做~吃完晚餐就可以交換禮物了。」

「嗯、我去沖個澡。」

伊吹換好外出的衣服，整理起志摩隨手扔在地上的包包，把已經吃完的零食盒跟吃了一半的巧克力都拿出來，想了一下又從櫃子裡拿了幾個糖果放進去。

聽到吹風機停下的聲音，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跟包包。等著志摩一起出門。


「嗯？草莓？」抱著米跟麵條回到推著推車的志摩旁邊，看見推車裡躺著一盒草莓。

「幫我去拿麵粉，家裡應該沒有了。」

伊吹又看了看推車裡的其他材料：「好~那等等幫我拿雞腿~」

「好。不要買酒。」

「知道喔~」

從超市出來，一個人提著一袋並肩走在路上，伊吹碎唸著買太多了。志摩開玩笑說那就做幾天便當給他帶。

那我要吃有蛋捲的便當。還要小章魚！

可以。

一未呢？如果要帶便當想要什麼樣的？

有炸雞塊的。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回到家裡，兩個人東西放下就一起膩在廚房。志摩攪拌材料，拿出模具倒入，放送進烤箱。
伊吹把雞肉從麵包粉裡撈出來下鍋。

「嗯？這麼小嗎？」

「吃不了那麼多。看著鍋子，燒焦了自己吃掉。」

油鍋裡滋滋作響，金黃色的炸雞被撈出來瀝油。

「嗯~那草莓可以多放嗎？」

「全部都會放上去。」

志摩看見伊吹笑得開花，帶著笑意喊了聲笨蛋，把手上打發好的奶油抹到伊吹嘴邊，看著人把用舌頭將白色全部捲進嘴裡：「剛剛好~幸福~~」

志摩也挖了一口試味道。「還不錯。」

「這樣夠了嗎？」伊吹拿著架子數著鐵盤上的炸雞。

「夠了，你以為我們幾歲了，還能吃那麼多。」

伊吹想起某次吃撐的經驗，笑著關火，將滾燙的鍋子移到水槽裡。

伊吹裝盤放到茶几上，從冰箱裡拿出冰茶之後就趴在吧台上看志摩抹奶油。

「以前明明都不做飯，現在卻比誰都認真。」

「以前只有自己一個人，做了還要收拾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所以是因為藍醬？」

「有人幫忙收拾善後，弄得多亂都沒關係。」志摩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欸~好過分~」伊吹不甘示弱地從身後把人抱住，干擾動作。

志摩停下動作，帶著笑意的聲音裡多了幾分認真：「有人一起吃飯，做的東西有人吃得滿臉，很亂也有人一起收拾，麻煩就變成喜歡了。」

「我也是，好喜歡一未跟我說想吃什麼的樣子，好喜歡吃飽飯之後被搶著洗碗。耳朵紅了喔。好喜歡你！」

「笨蛋——」伊吹看見抿住的嘴角彎成過大的弧度，眼角都浮出笑意。「抱夠了，可以放開了吧？」

伊吹收回手，陪著志摩繼續完成蛋糕，一邊收拾起廚房。


看著桌上的殘骸，志摩有種回到八年前，伊吹的房間的感覺。

「想到以前了？」伊吹把盤子上的奶油都舔得一乾二淨才放下盤子。

「嗯。好久了。」看來伊吹跟他也有一樣的感覺。

「要交換禮物了嗎？」

「嗯。」

兩人各自從家裡的某個角落拿出紙袋交給對方。兩個人打開袋子都愣了一下。

原來默契太好也會有困擾。

「為什麼兩件的尺寸一樣。」志摩拿出紙袋裡兩套一模一樣的長袖針織衫跟長褲。摸起來比一般的針織衫還柔軟，讓人捨不得放手。

「這樣就可以交換穿了啊。」

志摩突然想起兩個月前他穿錯伊吹的衣服。果然很喜歡。

伊吹一手拿著一件不同色同款的棉T，比一般的衣服摸起來還厚一些，像是帽T的材質，伊吹拿著其中一件往臉上蹭了蹭。又摸了摸懷裡黑色的棉褲。「好舒服，軟軟的。哪一件是我的？白色的？」

「你自己看。」

「嗯？一樣！」尺寸一樣。

志摩笑著看眼前的人眼睛閃閃發亮的。「走、去洗澡吧。」他抱起自己的聖誕禮物往浴室走去。

「今天要穿哪一套？」伊吹也抱著衣服站起來跟上。「我想穿一未送的。」

「嗯、褲子可以穿你送的。」

「洗澡洗澡~一起洗澡~」

「知道了，你小聲點。」


伊吹看見穿著Oversize的志摩一未覺得自己心裡面有什麼沸騰了。

志摩看見伊吹穿著深色的厚長袖跟柔軟的針織長褲覺得這個人真的好好看而且看起來很好抱。在家裡向來是想要怎樣就怎樣的人順從慾望把人撲倒在床上。

「一未？要嗚呼呼嗎？」伊吹低頭看看身上的人過大的衣服被粗魯的動作掀了一角，他手剛放上去就被打掉。

「不要動手動腳。是你看起來太好抱了。」

「好吧。」嘟了嘟嘴，把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抱好。

安靜數著對方的呼吸還有享受兩人剛洗完澡身上一樣的味道。

「藍，我喜歡你。」「我喜歡一未~」

兩人聽到對方同時開口，呵呵笑了起來。志摩撐起自己往上挪了挪，吻住伊吹甜膩的笑聲，他的愛人熱情的回應。

交錯的雙手輕撫對方的髮，額頭靠著對方看見眼裡倒映的自己微笑著。

我相信你。我喜歡你。我愛你。

不需要說出口也同樣可以察覺到的彼此的想法。但還是一次又一次送上給對方的告白，那是從不該吝嗇給予的禮物。

伊吹藍看著志摩歪著頭躺到他的枕頭上，帶著一絲微笑閉著眼，忍不住又親了親微微上揚的嘴角，讓那個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更加張揚的得意。

他今年的聖誕禮物，也同樣閃閃發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