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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之歌》

　　以便宜的價錢租住的小公寓在市中心外特別偏僻的地方。此刻的東京應該開始了夜間多姿多彩的生活，但這邊的街道已經完全陷入睡夢中了。夏末的涼風不多，晚上的氣溫依然能讓人起一層薄汗。雖說Re:vale現在接到工作的頻率開始增高，但以防往後的收入不穩，初出道的二人還是選擇不開空調。電費省下了，也讓這小空間變得更加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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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閉著雙目，蜷縮在薄薄的被鋪中，心裡依靠著毫無憑據的直覺來計算時間。感覺上沒過了很久，旁邊就傳來了那孩子呼嚕呼嚕的聲音。

　　到底是醒著的時候精神多繃緊，才會瞬間像飛撲進深淵一樣睡得如此沉穩？

　　——你這個今天被處處掩護的人，沒有看到這麽懂事的Momo君，實在太可惜了。

　　千今天的工作不多，只有單元劇的拍攝。他的戲份只有幾句台詞，卻因需要隨時補上其他人的位置，一大清早就待在了拍攝場地。拍攝的工作在黃昏結束，他一回家，就立刻倒頭大睡。醒來之時，房間感覺上比平時更加空盪盪。他憑自己有限的記憶力努力回想，才發現小桌子上的月曆，離奇地消失了。

　　那時候的百已經結束了兼職的工作，早就站在爐頭前準備晚餐。百沒有特別解釋甚麼，只是用一貫雀躍的語氣向自己問好，有的沒的分享自己今天打工的有趣事情。

　　千也沒有說些甚麼，只是與不停製造和拓展話題的百吃了一個平凡不過的晚餐，梳洗一下，就被對方趕到被窩裡休息了。

　　他回想起這天晚上對方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擔憂，就不由自主地苦笑起來。

　　——唉，沒事的……我會有甚麼事呢？

　　千今早到達拍攝場地後，換好戲服，就一直呆坐在板凳上等待就位。他需要背的台詞不多——飾演死者的親友，他只需奔進殮房，伏在屍體旁邊哭喊幾句就完成。拍攝的工作遲遲未開始，只見一群化妝師在某位演員身旁團團轉，好不忙碌。是的，死者的妝容需要花上很多時間，特別是那額上的致命傷，更需要幾位化妝師在旁多加調整。

　　但這些化妝師大概沒有看過受重傷的人吧？人在失血過多之時，臉色的確會變得蒼白。那是肉眼可見、生命力正逐漸流失的白，是再多的粉底或化妝品都無法重新刻劃的。

　　拍攝開始，演員就位。自己的心裡浮起以上評價的同時，飾演法醫與警官的演員正緩緩道出台詞，冷靜地分析著案情。

　　——哈哈，我第一次知道傷口是甚麼模樣的那一個晚上就不同呢……那可是混亂一片。

　　——那時候的live house裡有播著甚麼歌嗎？我們那首未完成的歌，旋律是否依然在流轉？即使仍然在播，是不是已經被我的聲音給掩蓋了呢？

　　——不。說到底，我真的有在大叫嗎？如果沒有回應的話，我又該如何證明自己嘴巴中吐出的大叫大哭真實存在？這些聲音，若該聽的人聽不到，又有何意義？

　　他低頭，不由自主地扯了一下唇角。

　　相比那時那地，此時此地可安靜了。

　　——那麼，你會不會覺得欣慰？另一個人也變得懂事了。

　　那個人再也沒有大哭大叫，再也沒有大吵大鬧。他沒有奮筆書寫周詳但毫不實際的謀殺計劃，沒有憤憤不平地買來繩索準備上吊自殺。他沒有把自己鎖在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讓灰塵蓋上明明沒有死去卻像屍體一樣被裹在床舖裡的他。

　　他抖擻精神，梳好銀髮。沒有人拉著他往車站跑，他卻離奇地比工作人員早五分鐘到達拍攝場地。向著每一個在他眼前經過的人問好，努力地記住每一個面孔，頂著那副被稱讚的樣貌說出在他認知內承載最多敬意的句式。

　　微笑著，微笑著，他甚至沒掉過一滴眼淚，沒提過與你有關的任何一隻字。

　　明明你的名字只有一個音節，要與那美好的夏日重新連結，就只需動動雙唇啊。

　　他沒有。

　　即使看到額上有傷的人躺在冰冷的殮房裡與他再會，他也好好地完成了工作——你說，他不是很懂事嗎？你也不須再吝嗇你的讚賞了吧？

　　他像身旁的演員一樣，說好了預定的台詞。該流的淚，流下來了。心有不甘的，也都吶喊出來了。但那個單音節的名字，他還是努力地忍耐著，忍耐著，一直把它壓在咽喉之下。

　　片場的空氣在半空中凝住，就如所有人聚在他身上的視線。直到導演拍手叫好，全場驚嘆，無聲之境，才驟然破開。他乖巧地接好同場工作人員與其他演員由衷的讚賞，然後才奔到距離片場最近的洗手間，把一切給嘔吐出來。

　　那時候，他倚著洗手盤，牢牢地望向鏡中的自己，用手背抹去唇邊的污物。

　　——如果剛才這一串嘔吐就是傳遞給你的聲音，那也太難聽了。

　　——嗯，所以，我們來換另一首歌吧。

　　他偷偷從被窩裡伸出手，握上自己的手機。打開相簿，翻找了一下就找到那張某人拿著蛋糕、難得露出了害羞表情的照片。他突然想對當年任性的自己說聲「謝謝」。如果當年被相中人成功掩住了鏡頭，今天是不是就連懷緬的機會也沒有呢？

　　——來唱歌吧，今天不是人人都會唱那首歌嗎？

　　腦內有一串旋律，不知應否唱出來。他在腦內哼了一句——太奇怪了，這首歌不該以如此沙啞的聲調唱出，也不該在漆黑裡被唱出。就算漆黑一片，也起碼會有燭光——但照片裡的燭光點不亮房間。

　　——如果你不在，這首歌又有何意義？

　　相簿中的照片在黑暗中亮著微弱的光，他像要把自己對上誰的額頭一樣，把手機擱在額上。

　　——你說啊，這些聲音，這些旋律，到底要如何傳遞給你？
​

※※※※※


　　喚醒他的不是晨曦，而是五指撥弦而起的無聲氣流。沒有聲音，卻如夏末秋初的微風一般，拂上臉頰。

　　春原百瀨從被窩裡爬起來，腦袋開始徐徐運轉，把昨日昏睡之前的零散記憶逐片逐片拼起來——一切敏感的事物收好了。危險的話題給繞過去了。晚餐沒出甚麼意外，他們都安安穩穩地睡著了……​

　　像烤箱裡的肉排已經烹調完成準備出爐一樣，寶石一般的桃紅雙眸「叮」一聲地迸發出亮麗的神采。

　　——啊！我成功了！雖然這樣混蒙過去有點於心有愧，但高高興興地渡過了昨天的Yuki也帥氣極了！

　　肉排上的小櫻桃正雀躍地起舞，他響起一貫高仰的嗓子：「Yuki早安——」

　　桃紅的眸子聚焦一瞄——小月曆正大刺刺地放在桌面上，9月8日的小格子，被筆跡俐落地劃去。

　　他渾身突然滲出一片冷汗。

　　銀髮的青年沒有察覺自己身後的異狀，依舊握著剛才劃去小格子的筆桿，在五線譜上默默地填著小豆子。

　　「Yu… Yuki？」

　　聲音剛好在旋律之間的縫隙透進耳內，銀髮的青年轉頭過來，摘下耳機，明澄的雙眼朝他眨了眨。春原百瀨頓時也不懂反應，張著嘴巴，跟著一起眨了眨眼。冷不防對方突然拔出了連接結他的電線，回手就開始彈奏起樂曲。

　　晨曦從白紗之間灑到地板，夏末的微風也不禁悄悄窺看。最美的盛夏已經過去——那是不爭的事實。明明世界將青年推進肅殺的秋日裡去，他卻以歌會之，報以溫柔的音色。

　　不短不長的旋律散去，掩蓋窗框的白紗在不經意之間已被微風吹到一旁。餘韻像剛才悄悄流進來的晨光一樣，溢滿小小的房間。夏日要與世界告別，卻會在離開之際留下暖意。

　　「好聽嗎？」

　　「欸？唔？呃——啊啊，嗯！好聽！超級好聽！」

　　白晢的臉頰上掀起了淺淺的弧度。他一笑，造就了今天最美的早晨。「那就好。」

　　「Yuki……你、你在作曲嗎？」

　　「期待嗎？」

　　「這、這還用說？Yuki作曲的歌我怎可能不期待！」

　　「哈哈，是呢。」接上電線，千重新把耳機蓋到雙耳之上。隔絕一切話語，那是只有歌的世界。

　　——他沒有忘記，在沒有人聽到他的聲音之前，他也是一直如此歌唱下去。然後，有一天，你會與他在一家咖啡店以音樂找到彼此。旋律會沿著電線，像脈搏一樣敲響骨骼，敲上心房。縱使那時開口的語氣使你側目，但下一次，他一定會微笑著，微笑著，跟你再見。

　　「我也很期待喔。」


-FIN-


※※※※※

後話：

大神萬理生日快樂！！！＜３

這篇是2019.09.01香港idolish7 only派發的無料——整篇都沒有大神萬理出現的萬千，風味如何呢？（今天生日的人連名字也沒有在文中出現，也難怪我抽不到他的生日卡……（目死））請不要害羞，一起交流吧！我熱切希望與大家加深認識ＱＡＱ

這次的無料從開筆到急急收筆，不到24小時……我為這次的產出質素感到心塞……（跪）要讓萬千順利在一起，真是太難了，但我是不會放棄的！繼續為他們寫寫寫，也希望沿途上能有你的相伴！

瑤
2019.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