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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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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秀孝完成和恒興去看螢火蟲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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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風燥動，纏綿掠過蟬隻脆弱的翅尖。

褲腿被輕快生風的腳步揚起，層層樹枝過濾後的陽光，星星點點的落在少年束起的長髮，與髮帶成套搭配的羽織透露不願為人所知的愛戀。那匹布是他私下去市集時一眼相中的，清淺的藍讓他想起後山那條總能孕育出萬千螢火蟲的小河，也讓他想起那人直視自己的雙眼，都是一樣的澄澈穩重。布匹裁製成羽織後不久，今年的第一批螢火蟲也羽化了。

小跑了一段後總算是見到兄長的宅邸了，讓守門的侍衛稍等一會，在外頭將跑亂了的衣裳整理妥當後，才向對方示意可以通傳了。明明蟬聲震天，他卻總感覺能聽見自己節奏緊湊的心跳。不一會，就見池田恒興一如往常的隨侍在兄長織田信長身側，親自出來迎接他。｢秀孝怎麼過來了？連侍從都沒跟著。｣ 兄長大人依舊是隨興的作風，對自己卻很是關切。｢兄長大人，是因為我有要緊的事想告訴恒興大人。｣ 織田秀孝略垂下眼睫，有些靦腆地說道，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經意的揪住衣物布料摩娑。｢原來是找恒興。那恒興你就和秀孝在這說話吧，我去看看歸蝶在做什麼。｣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應，便自顧自的往院內走去。

｢秀孝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目送織田信長走後，池田恒興轉過身來詢問織田秀孝此行的目的。｢恒興大人還記得…我上次來這拜訪兄長時，和恒興大人約定了要一起看螢火蟲的嗎？｣ 鼓起勇氣直視對方，臉頰卻總是兩抹飛紅，為幼態的臉龐平添了一絲綺色。｢的確有這件事…秀孝大人今天是特地來邀約我去看螢火蟲的嗎？｣ 池田恒興眼底含著笑意，略彎下腰與織田秀孝平視後問道。｢是…是啊，不知道恒興大人今天是否有空閒？｣ 雖一舉一動總昭示著少年不經情事的青澀，話語卻直率熱烈。｢今日正好沒有要事，不如現在就出發吧，也快傍晚了。｣ 見對方先是急匆匆的點了頭後，似乎意識到自己過於熱切了，連耳尖都沾上薄紅。

輕笑了聲讓織田秀孝在原地等著，池田恒興獨自到馬廄去牽了自己的馬來到院外。織田秀孝見對方沒有要去領第二匹馬過來的意思，羞澀並著期待的將目光投向正在整理鞍具的那人。｢秀孝大人沒有騎馬來，不如就和我共乘一匹吧。｣ 池田恒興右手撫在馬鞍上，回過頭來對織田信秀提議。｢就…就這樣吧。｣ 織田秀孝不願再耽擱。幾步上前靠近對方，見面前人俐落翻身上馬後又將手伸到他面前，方便自己上馬。將手搭上對方掌心前，望著那片肌膚，織田秀孝不著痕跡的停頓了下。是在碰觸渴望事物時的猶疑，生怕一不小心抓空，將自己從夢中喚醒。

池田恒興對他的遲遲不動作有些疑惑，卻也不問出口，只是主動將手握住對方的。織田秀孝在對方的手接觸到自己時還有些驚慌，睫毛撲閃幾下對上了池田恒興不帶一絲不耐的雙眼。仰面望去，陽光均勻鋪灑在他銀白長髮，炫目的讓目光難以聚焦，織田信秀卻總不願別開。｢秀孝大人，我們出發了。｣ 待對方坐穩在馬背上，池田恒興提醒了句，便將雙手往前伸到織田秀孝身前握住韁繩。｢好…好的。｣ 肩膀因為身後人的靠近而忍不住向內縮起，衣袖布料短暫摩擦，在織田秀孝手臂外側的肌膚燎起一小片野火。熱燙觸覺迫使他將身體蜷曲的更緊，視線也漸漸低垂，落在對方虛握韁繩的雙手。

行進中兩人的後背和前胸也不時相碰，馬匹的規律步伐似和緩的潮起潮落，每一次的接觸都讓人在心中生起繾綣的期待。一路無話，田間蝴蝶被周身氛圍吸引， 絲絲蜜意勾人沉淪。後山距離宅邸有段距離，騎行一段後天色暗了下來，朦朧橘紅覆蓋路面不久便真正入夜了，僅剩一輪明月映著瑩瑩白光。身前的人一路無話，馬尾被順到肩側，露出一截後頸。領口布料和髮際線襯的那段肌膚更是白的出挑，幾根紮不上的碎髮間雜，構不成瑕疵反而更惑人心神，叫人直想伸手撥開，窺見細膩全貌。萬幸夜間行人無幾，池田恒興多看了幾眼也不礙事。虎口不自覺摩娑了幾下韁繩，粗礪觸感讓他回過神來，重新專注於路面。

｢恒興大人，前面就是入山處了。｣ 織田秀孝略側過頭道，一直規矩放在身前的手也有些興奮的舉了起來，指向前方的入口。｢是呢，秀孝大人。｣ 池田恒興視線落在對方瑩潤的下頷線，輕聲回應。隨後便輕夾馬腹，馬匹應著動作小跑起來。織田秀孝一時反應不及，原先指著前面的手縮回身側，有些慌張地抓住對方的右臂。稍稍停頓幾秒又像被燙著似的彈開，而後視線旁移，故作自然的整理頭髮，手指挽起落在臉旁的幾綹髮絲置於耳後。拇指和食指不經意撫過耳垂，心猿意馬卻讓對方的體溫蔓延四溢。

不多時兩人便從重重樹影中隱約瞧見那條小河，在月光下粼粼流淌，色澤正如繫在織田秀孝頭髮上那條髮帶。｢啊！恒興大人，是螢火蟲！｣ 像是在為他們引路，小光點悠悠從草叢出現，在織田秀孝雙眼晃過一抹黃綠光澤。他興奮地坐直，身體微微前傾，顯然已經被螢火蟲奪走所有注意。｢秀孝大人，我們不如就在這下馬吧，能更靠近溪邊一些。｣ 池田恒興見對方已迫不及待地想下地，便出聲提議兩人先下馬。｢好，我們接下來就用走的吧。｣ 織田秀孝話音剛落下，池田恒興便翻身下馬，而後站立在一旁等著。織田秀孝先是轉過身來，將雙腿並排置於馬身同側，雙臂撐在馬背上作為施力點，輕輕一發力便跳了下來。池田恒興伸出手虛扶了一下對方，稍稍減小了織田秀孝落地時的力道。｢謝謝。｣ 含蓄地道了聲謝，短暫的碰觸仍不免讓他臉紅心跳。

兩人循著小徑往溪邊走去，濃黑夜色下，果真有萬簇光點沾在矮灌木叢的枝葉上。織田秀孝頓時顧不得身邊的人，捏著自己的衣襬，輕手輕腳的靠近停留了最多螢火蟲的草叢，滿心滿眼便是面前螢火蟲羽化的盛況。｢恒興大人，快過來看！｣ 還停留在原地的池田恒興見對方轉過頭，雙手圍成個圈放在嘴邊，用氣音讓自己一起過去。身後是規律閃爍的光芒，模糊勾勒出對方含膝蹲著的輪廓。池田恒興露出了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一邊想著對方果然還是小孩子氣性，一邊也放輕了動作，踏著方才織田秀孝走過的步伐過去。｢沒想到這裡能孵化這麼多的螢火蟲。｣ 距離靠近了，池田恒興才發現螢火蟲的數量的確是多得驚人，也難怪織田秀孝今天便來邀約他了。｢我一開始也沒想到會那麼多，侍從一和我說，我就來通知恒興大人了。｣ 織田秀孝仍是低頭專注的看著眼前的一片葉子，上頭停了兩隻靠在一起休息的螢火蟲。

月光從上方灑落，打下一片陰影讓池田恒興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但他猜測此刻對方應是微笑著的。開始不專注在賞螢，因著角度讓對方無法發現自己正一直被注視，反而促使他升起想看清對方面容的慾望。想剔除那片陰影，才好完整的顯露那張不時對著自己展露羞澀意態的臉孔。｢秀孝大人，我們也去那邊看看吧。｣ 織田秀孝聽見聲音回過頭，輕輕點頭後欲站直身體。

不想蹲了一段時間雙腳有些酸麻，重心不穩時被池田恒興給扶住，橫在後背的手臂支撐住自己。對方的體溫肆無忌憚地傳來，滴滴點點透過血管蔓延，炙熱燒紅了織田秀孝原先白皙的臉頰。嘴唇微張，有些反應不及的驚訝，水紅潤澤的令人難以抽離視線。池田恒興也是愣住了，那雙不起波瀾的眼睛此時微微睜大。｢謝謝…恒興大人。｣ 向池田恒興道了謝後站直身體，卻遲遲感覺不到對方的手臂離開。織田秀孝於是看向對方，不想卻撞入他深沉的視線。池田恒興眼眸低垂，直直地看著自己。

兩人對視一會，池田恒興伸出另一隻手撥開織田秀孝頰側的髮絲，讓手掌能貼合對方臉頰弧度，沒有一絲外物阻隔。手掌緩緩下滑，直至拇指能自然輕撫對方玲瓏的下顎線。長年持刀的掌心和指腹佈滿薄繭，在織田秀孝臉上蹭出一串細密搔癢，雙眼被蒸騰的越發朦朧。兩人此時的姿勢，讓池田恒興能輕易窺探對方佈滿赧意的臉龐，也理所當然的捕捉對方蒙著水氣的眼神，衝動油然而生。
又一片陰影遮掩織田秀孝，池田恒興吻住總是勾著他目光的雙唇。閉上了雙眼的他，沒見到對方先是瞪大了雙眼，在感受到自己無意識收緊的手臂後，款款闔上的眼瞼。唇瓣被有些蠻橫的吮著，織田秀孝沒想到對方會以這種姿態，就這樣吻了自己。和平時的沉穩截然不同，受慾望驅使的索取。握拳的雙手在開始的驚訝過後漸漸放鬆，轉而搭上了對方的胸口。十指輕輕揪住前襟，主動仰頭，昇華這個嚴絲合縫的吻。

靜靜地吻了一會，池田恒興鬆開對織田秀孝的溫柔桎梏，唇齒分離的過程中，同時睜開雙眼。織田秀孝的衝動大膽早已在方才墊腳主動時消耗殆盡，半闔的眼將目光移向水面，像是這樣便能冷靜下來。池田恒興則依動不動的維持著兩人的距離，鼻間呼出氣息能輕易交融，隨時能繼續未完的吻的距離。

四周的樹林沙沙作響，原是突然刮起一陣大風。髮絲被風牽動，恣意纏綿。｢啊！恒興大人快看！｣ 織田秀孝抵在對方胸前的手略微施力，頭也往小溪的方向偏。池田恒興回過神來，順著對方的指引看去。只見歇息於樹叢的螢火蟲應是被適才的大風給打擾，盡數展翅飛起，灑了漫天席地的精巧光點。維持著相擁的姿勢，時光靜好的無人願意出聲攪擾。只當作縱情享受巧合餽贈的緻麗美景，和雙方暖意融融的戀慕。默契地回頭對望一眼，相視而笑的情意絲絲縷縷盤踞在兩人之間。

星火迸發熱戀，再多螢火蟲成團發亮，終抵不過彼此眼底的直白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