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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初霽〉

  淅瀝淅瀝,從屋簷上滴落下的雨點將柳蘤從夢中敲醒。揉了揉還有惺忪睡意的眼,她還是翻開棉被、套上木屐,迎向那只肯透出一絲絲光亮的朝曦。

  木製的走廊被水漬染上深淺不一的色澤,柳蘤摸上一旁的樑柱,濕的。

  常聽人說海浪拍打的頻率和心跳一致,然而小小的雨點沒有那麼廣闊的格局,充其量,只能像根羽毛那樣在心跳上搔搔癢。柳蘤一向很喜歡靜靜坐著,感受縈在鼻尖的淡淡草味和雨水的濕潤氣息。某次,佇立在雨中時她曾經想著,或許當雨水將臉上的淚沖刷而去後,那就不會是淚了。

  嘴角很輕很輕的弧度才剛要揚起,柳蘤卻突然感到心臟一沉,她想起被她忘記了的「那孩子」。多披了件外衣就往後院迅速奔去,她的內心不斷急切叫喊著,想立刻確認它的狀況。

  被稱作「那孩子」的是株瞿麥,粉紫的瓣如羽毛般細小,看似隨時會飄散在空氣中,卻只是肆意在風中飛揚自己的獨特美麗。

  瞿麥不算是多珍稀的花種,雖說在日本也不算爛大街的植物。柳蘤會將它放在盆栽中細心養護,或許也只是因為一時的心血來潮。昨日柳蘤將它放在外頭曬太陽,但卻大意了,忘記在睡前將它拿回屋內,不料半夜就迎來了這場不合時宜的雨。

  果然,再堅韌的花兒也難敵暴雨的摧殘。捧著殘敗破裂的幾瓣花,她分不太清楚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柳蘤回屋找了把鏟子,無視於滂沱的兇猛雨勢,便胡亂在土壤上挖了起來。

  被雨水浸潤的土質變的相對鬆軟,柳蘤沒有費很大的勁,就刨了個淺淺的圓坑。她小心翼翼的將狼狽不已的殘花連根挖起,輕輕將花枝置上坑洞的正中央。再捧起旁邊幾抔土,凝視著它最後的身影好幾秒,才終於將土壤輕灑在上,儼然便是個小小的葬花之墓。眼看除了隆起的土堆外沒有其他可供辨認的標示物,她隨手將花盆砸了一小塊,並把陶瓷碎片直立起,插在了土堆上。

  突然,柳蘤的上方籠罩被一片陰影給籠罩,碩大的雨珠不再打在她的臉龐與身體。柳蘤仰頭望去,迎上她視線的是那一貫溫柔的赤色眼眸——同時也是此時此刻,她最想要看見的人。

  「雨很大,小心別感冒了。」蹲下讓兩人的身體水平接近,炭治郎將傘往柳蘤的方向多傾了些,確認能將她的嬌小軀體全遮擋住。

  「嗯,走吧。」將手邊工具收拾好表示已做完工作,柳蘤緩緩站起身,也注意到了炭治郎一直在配合著自己的動作。

  撐著傘,炭治郎默默跟在了柳蘤身後,兩人在走廊上擦乾了頭髮,並肩坐下望著外頭漸小的雨勢,由暴雨逐漸變成了一滴滴連成線的雨絲。

  柳蘤望著雨水逐漸沖去了地上的動土痕跡、一旁盛開著的野花也紛紛敗落。一場雨下來,似乎帶走了許多東西。

  「果然,不管是多美的花,最後都還是會凋謝的吧。」柳蘤看向身旁的炭治郎,試圖從那堅定的紅眸中找到她渴望的那種安定感。

  「是啊,所以我會陪在妳身邊,直到最後一刻。」炭治郎微微將頭偏了過來,在風中飄揚的髮是熾熱燃燒的烈焰,絲毫沒有被雨水澆熄。

  「……我說的是花啊。」一時半刻難以從那份奪目的晃眼中回神,柳蘤愣愣的說道。

  「嗯,我知道喔。」炭治郎的微笑一如往常溫暖,可卻多了分專屬的溫柔在裡面,他輕輕拂去柳蘤稍嫌散亂的瀏海,並抹去她臉上的淚。

  柳蘤想過,或許當雨水將臉上的淚沖刷而去後,那就不會是淚了。

  不過有時候,也會有太陽來讓淚水蒸發在最溫暖的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