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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滅亡的世界相愛09



劉衆赫打開門的時候，房間的主人正盤腿坐在床正中央愣愣地抱著筆電，即使察覺到他的到來依舊沒有把視線從螢幕上移開的打算。
知道現在說什麼對方都不會聽進去，確定麥克風和直播都有關上之後，劉衆赫坐到了金獨子的旁邊。
筆電的螢幕上，結局動畫還在持續播放。

【翻車魚：我失去了記憶，但我知道有很重要的什麼被我遺忘在這裡。】
【醜魷魚：可是你差點因此失去性命。】
【翻車魚：你不會讓那樣的結果發生，不是嗎？】

根據兩個角色的台詞，劉衆赫猜測前面兩人剛把身份說開，現在正要交代他們的心靈歷程。

【翻車魚：父親殺了母親，還想把我也殺了再偽裝成自殺的樣子，那時你就救了我一次。】
【醜魷魚：你想起來了？】
【翻車魚：你救了我之後臉色很糟……應該是因為用了『念想』的緣故？如果再度使用的話你真的會死吧？】
【翻車魚：你有考慮過被救的人的心情嗎？】
【醜魷魚：──那你有考慮我的心情嗎？】
【醜魷魚：我的生活一團糟，貧窮、壓迫、傷害……這一切本來應該隨著我的生命一起終止，你卻硬是把我從黑暗中拉向光明。】
【醜魷魚：就像是一場太過美好的夢，如果夢醒了……我不敢去想像。】
【翻車魚：不要醒來不就好了？這不是只取決於你和我嗎？】
【醜魷魚：你差一點就死了啊！】
【翻車魚：所以說，因為我差點死了，你發現夢醒了之後的結果你無法承受，你就打算自己去死好讓夢直接結束不會再醒來，是這個意思嗎？】
【翻車魚：我不允許。】

「劉衆赫，『翻車魚』為什麼不允許？」

金獨子突然發出了疑問。雖然問的是『翻車魚』，但劉衆赫知道他想問的其實是自己。

「是『醜魷魚』擅自把『翻車魚』認為是拯救自己的光，在『翻車魚』遭遇不幸的時候，因為想要幫助『翻車魚』才有了活著的信念──可以說，『醜魷魚』是靠著『翻車魚』的不幸才活的。」

這個說法乍聽起來好像沒有問題。卻沒有人比劉衆赫更清楚這不過是金獨子自成一套的歪理。
在『全知讀者視角』裡，在『主角』無數次的犧牲奉獻裡，永遠都有這一句不成文定律。

「好不容易『翻車魚』的不幸到此為止了，他很快就可以迎向幸福的人生。」

──所以『醜魷魚』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是這樣子嗎？
那是誰擅自決定的？混帳金獨子。

「你不是『滅活法』的忠實讀者嗎？你怎麼會不知道『翻車魚』是怎麼想的？」
「……咦？」
「父親想殺了自己，母親在眼前被殺害，弟弟的死可能是有幕後陰謀，甚至在又一次逃過追殺後，唯一的同伴也為自己犧牲。『翻車魚』會怎麼想？」

我是為了什麼……
在這世界上，只有我是活著的。
我是獨自一人。

『滅活法』裡『翻車魚』可以靠著回歸回到最初尋找可能性，但遊戲裡的『翻車魚』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等、等一下……這兩個『翻車魚』是可以這樣混為一談的嗎？」
「那你又為何要把『醜魷魚』代入到你自己身上？金獨子。」

在小說『滅活法』的世界裡，劉衆赫一次又一次遭遇不幸，不管經歷多少次回歸，但還是在絕望中尋找存活的方法。金獨子在那樣的故事裡找到了能支持自己活下去的信念，為了活著而從不間斷地讀『滅活法』。
因此金獨子多活了多久，劉衆赫就多受苦多久，他認為那是『主角』不幸的起因，是他的『原罪』。

犯罪的人就該贖罪，然後去死──這是『醜魷魚』，也是金獨子的想法。

「但你別忘了，『滅活法』的『主角』獨自行動、獨自存活，獨自過著明哲保身的生活，最後卻迎來了悲慘的結局。」

你所做的事情，卻是想讓『翻車魚』去走上那樣一個結局。

「所以你別想擅自『犧牲』，我和『翻車魚』都不會允許的。」
「……知道了。」

在金獨子開口答應的同時，一陣警笛聲響起，原來是遊戲結局動畫裡又到了警察登場的時間。
這次警察總算沒有把玩家當成嫌疑犯逮捕了，然而他們帶來了更多驚爆的消息。

『翻車魚』的父親因為是入贅的，一直不喜歡妻子對生意上的事比手畫腳，於是他掌握妻子家族企業的話語權後，一直偷偷挪用家族企業的財產去另外建立只屬於自己的另一處產業。
十年前，父親自己的產業出了問題，不知道從哪聽信了一位風水大師的話，把自己的兒子S當作祭品祭天，神奇的是之後產業確實很快獲得了起死回生。
六年前父親外遇，母親發現之後暗中調查，知道父親在偷偷轉移財產，就找律師立下把所有財產留給『翻車魚』的遺囑，再將遺囑和結婚時的夫妻財產登記證明一起藏起來。可惜不知在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父親直接發狠殺了母親，但卻找不到遺囑和財產證明的下落，便想把『翻車魚』也殺死永絕後患，千鈞一髮之際『醜魷魚』用念力把父親打昏後帶著『翻車魚』逃走。
被母親的死忠部下找到而獲救的『翻車魚』因受傷而失憶，由於遺囑要『翻車魚』滿十八歲成年那天才能生效，部下們把遺囑的事瞞得死死的，讓『翻車魚』過了六年平淡的生活。
父親終於知道『翻車魚』還活著並查出他的下落，為此找了幾個自己手下的孩子去接近『翻車魚』，並把他們引到『鬼屋』想要直接一網打盡。
由於整整一天聯絡不上『翻車魚』，母親的死忠部下報了警，以上便是警察查出的所有罪證，父親此刻已經被逮捕入獄。

【翻車魚：『醜魷魚』呢？】
【警察：那是誰？】
【警察：六年前救了你的那個孩子成了植物人，直到現在都還躺在你當年住的醫院裡。】

畫面一轉，在白日陽光的照耀下，站在屋子門口的『醜魷魚』身體逐漸透明，但來來往往的警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的存在。

【醜魷魚：因為你希望弟弟能陪你玩，我創造出了『弟弟的房間』讓你們兄弟相聚。】
【醜魷魚：因為你希望父親能夠罪有應得，我讓他發現你還活著，才會有這些罪證足以讓他獲罪。】
【醜魷魚：因為你希望我和你一起活下去──】

【叮鈴鈴鈴鈴……】
【警察：喂？什麼？睡了六年的植物人剛剛醒來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相信這不會只是夢境的延續，而是一直都會如此下去。
遊戲結束。

沉默。無言的尷尬在劉衆赫和金獨子之間蔓延。
不為其他，就因為剛才他們討論的話題和遊戲裡的發展幾乎一模一樣，莫名的有一種被搶白了的錯覺。
──等等，搶白？

「你要說話算話啊，金獨子。」
「什麼？」
「和我一起活下去──」
「那是『醜魷魚』說的！不是我！」
「『醜魷魚』不就是你嗎？」
「遊戲裡的人物是不可能成為現實的！那才不是我！」
「就當作是這樣吧。」

直到昨天為止都靠著讀『滅活法』而活著的金獨子，從今天開始將會有其他的生存意義。
這是目前劉衆赫心裡唯一的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