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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的事很多：媽媽為什麼是媽媽？我為什麼沒有爸爸？海水和普通的水有什麼不同？
但最想知道的還是「我是誰？」。

01
「你是我兒子。」媽媽總是這麼說。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因為是媽媽生下了我。我知道母親和小孩的關係──我看過書本裡是怎麼形容的──但還是有點難懂。媽媽很忙，沒辦法經常來陪我，我想大概是因為這樣的關係吧。

02
媽媽說，今天開始要做實驗。我知道「實驗」這個詞，但不確定是什麼意思。他們在我身上裝了一個東西，摸起來感覺很怪。我問了其他人為什麼他們後面沒有裝。「因為你跟我們不一樣，是實驗體。」只有申學善先生回答我。

實驗很痛。

申學善先生說，實驗也是我媽媽的工作之一。原來我是媽媽的工作嗎？我不知道媽媽的工作負責什麼部分，可是我在哭的時候，她看起來也很痛。

03
「你是目前最成功的實驗體。」申學善先生這麼說過。
就算沒辦法完全明白其他人的交談，我也開始慢慢了解，自己是為了這個實驗而生的事實。雖然申學善先生的說法是「為了人類的未來」。

04
我不喜歡實驗。打針的時候很痛，打完針後也一直在痛，雖然實驗不會花很多時間，但是每天都要做。
沒做實驗的時間我都在看書。以前的話，媽媽經常來陪我。有一次申學善先生帶了一位被他稱做老師的女士來。「要是你學會識字的話，你母親也會很開心的。」他這麼對我說。
我不知道其他人要花多少時間，但是媽媽說我學得很快，我們還一起看了幾本書。
上個星期，媽媽一次帶了很多書來。「因為怕你之後會太無聊。」
「有媽媽陪我，並不會無聊。」
「因為工作的關係，沒辦法再那麼常陪你了。」
「我以為我就是媽媽的工作。」
「......你慢慢看沒關係，看完了我再帶其它的過來。」媽媽露出了像是在生氣的表情，但是說話的時候卻特別溫柔。

05
「閱讀速度已經跟一般成年人差不多了呢。」好久不見的老師今天帶了一些書來，說是媽媽要給我的。「林世恩博士今天沒辦法過來，她去看她兒子了。」
「她的......兒子？」
「喔，已經死了，十幾年前的意外，說起來還真是可憐......不過也多虧這樣才有現在的你。對了，你不用看這麼快也沒關係，我們並沒有做閱讀速度的測試，你可以慢慢感受書裡的其它內容～情感啊～之類的。」

如果可以趕快看完，就可以更快拿到其它書，這樣就可以見到媽媽了──我並沒有說出口。媽媽曾說，這種純粹為了自己想要而不顧他人困擾的行為是自私的。
「人類都是自私的。」
但，如果媽媽是對的，那我是不是更接近人類一點了呢？

06
書本讓我知道了很多事，也讓我多了更多想知道的事。
海水和淚水哪個比較鹹？魚市裡的腥味和我的血聞起來有什麼不同？辣炒年糕和泡麵的味道，與它們在圖片上的顏色一樣鮮豔嗎？如果我是媽媽的兒子，那我還能是我自己嗎？還是另一個人呢？

07
現在還是每天都要做實驗。雖然還是很痛，但我已經不會再哭了，媽媽稱讚我比以前勇敢。其實昨天因為挑食的關係跟媽媽鬧了脾氣，還說了惹她生氣的話，她現在看起來已經不生氣了，真是太好了。
雖然我可能永遠都沒辦法成為她的兒子，但她終究是我媽媽。

08
已經很習慣實驗了。雖然不喜歡打針，但這是沒辦法逃避的事，因為我必須活著。
為什麼我要活著呢？因為這是人類想要的，也是媽媽想要的。他們其實就是想從我這副身體得到其他人所沒有的珍貴東西，比起我看過的各種故事，這樣的答案實在太無聊了，就跟這裡一成不變的日子、每個人單調統一的穿著，和我樸素的每份餐食一樣，無聊透頂。
只不過，今天有一件事特別不一樣。
上面那間隔著玻璃牆的辦公室裡，來了一位沒見過的男人，像是來自其他地方。或許這裡的每個人都是從其他地方來的，但是那個人，從頭到腳──從衣著、說話的表情、動作，還有其他的，都特別的不一樣。看到我使用「能力」的時候，他的反應也很大。雖然我看過不少驚訝的表情，但那個人卻直接往後倒了。休息？休眠？我試著回想書裡是怎麼描述這種情形，印象中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其他人卻顯露出慌張的表情，難道事我搞錯了什麼嗎？

09
今天做實驗的時候，他們講到了幾次「受試者」這個我先前沒聽過的詞。
「這個嘛......他也是參與實驗的人。」
我猜想著，會不會是上次見到的那位先生。「參與實驗？跟我一樣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問題讓申學善先生特別開心，雖然他總是面帶笑容，但這次他卻笑出了聲音。「他可是普通的人類喔。」

和申學善先生不同，媽媽並不認為這個問題有什麼有趣，口罩上的眉眼壓的特別低。我想是因為申學善先生的反應。雖然他總是對媽媽很客氣，但總感覺媽媽不太喜歡他。「他們都一樣。」媽媽曾經這麼形容申學善先生與其他經常圍繞在他身邊的人。「老擺出一副造物者的姿態，真是可笑。」

10
我曾經在書裡看到「造物者」這個詞，好像大多是指神明或上帝。所以才總是穿著白色的衣服嗎？我回頭仰望高處，發現媽媽今天也來了──披著一如往常的白色外袍，在辦公室裡吐著雲霧──正在跟一個人說話......
是上次「昏倒」的男人。媽媽說他是因為大腦長了不該長的東西，才會讓他那樣「突然睡著」，並不是因為我的能力讓他太驚訝。
我記得，申學善先生說他是普通人類。原來普通人類的大腦裡會長出不該長的東西嗎？他是因為這樣才來見「神明」的嗎？

「我是閔基憲。」
他是自願來的還是被找來的？我的實驗與他有關嗎？真是讓人在意，他凌亂的頭髮、傷痕累累的皮膚、顏色雜亂的衣著......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普通人類，那麼看起來，比那些披著神明外衣的人有趣多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