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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相信天父嗎?

是的,祂創造萬物、又以祂的形象造人、命我們因著祂的吩咐而造成。

那妳相信自由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天父給予我們自由意志,卻又要聽從祂的命令;祂捏造美麗的人類,卻又將他們圈禁在伊甸園裡,不准他們得到知識卻在他們的面前種下分善惡樹。
如果祂不允許,又為何要給予我們選擇呢?

你又開始了,自由意志不是讓你質疑天父的理由。

如果祂不容質疑,又為何要讓我們思考?

我們的思考是為了向世間頌讚祂的名,我們要張耀祂的大能,將祂的愛顯現在天地之間。

天父愛我們嗎?

當然,祂深愛祂所造的一切,就連你這樣總是質疑祂的小腦袋瓜也無私地愛著。

祂愛我們,卻不允許我們愛人嗎?

Lucifer!

……抱歉。

你不用向我道歉,你要懺悔的對象是天父。

不,我道歉是因為我無意讓妳如此震怒,Sera,我知道這是妳的使命……

這也是你的使命,Lucifer。算我求你了,在一切都還能挽救之前停手吧。

……可是我愛她。

我們都愛她,也愛著她的丈夫。讓你的愛同上帝的愛一樣無私,平等分給她身邊的每一顆草木。
呼求祂的名吧,為你愛的人祈禱,祈求她走在天父為她預備的道路上。

……



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天上飛的鳥獸、地上爬的活物、就連那照亮世間的光都是上帝的造物,依著祂的期望行事,走在祂預備的道路上。
即使擁有自由意志,雙腳卻依舊被綑綁在軌道上,沒有人看見她的難處,只有我看見她眼底的渴望,如同我的渴望。

我愛妳,我會保護妳,給予妳所想所求。
我會給予妳真正的自由,給予妳夢想的力量,讓妳的歌聲纏繞在每一枝樹梢。

我會成為——妳唯一的神。

———

夜深人靜,那雙暖黃的眼睛如晚夜的月光般,他凝視那個如血一般紅的男人正安穩地躺在他的床上靜靜沉睡著,七呎高的身長與他的床長比例不太合適,一雙鹿蹄掛在床尾外,但他頭頂上的鹿角已經頂到床頭板,在偶爾的夢囈時刮出細微的傷痕。
他就像是小孩子般趴在男人身上,纖細的指尖從男人的眉間緩緩下滑,越過高挺的鼻尖後便是一雙細薄的唇瓣,以及削長的下頷……

『打擾別人的睡眠是天使的樂趣之一嗎?』
剛睡醒的聲音還有些沙啞,隔了一層老式收音機的特有雜訊,他分不清男人是否有所不滿,但那不是他在意的部分。
「前提也是那個人睡在別人的床上。」他高傲地抬起頭,輕哼一聲。『我以為我是奉旨來陪睡的。』「你的身體太硬了,靠著一點都不舒服,比我的小黃鴨抱枕還沒用。」
『哼嗯……』
男人就連瞳眸也如泡在鮮血般豔紅,那狡詐的靈魂在眼眶裡骨碌碌地轉了轉,接著便坐起身。『既如此,那我回去了。』

眼前猛地天旋地轉,他又將男人給硬是按回床上,赤腳踩住男子的胸膛。這感覺很不可思議,他的身影輕盈的如同飛鳥,壓迫在身上的重量卻令人無法呼吸。他就像是傲慢任性的王,恣意妄為地改變他看不順眼的一切,無論是罪人、還是自身。
他能隱約感覺到男人的肺正竭盡全力地捕捉氧氣,即便嘴角仍強裝著笑容,但眼底深處細微的惶恐卻被他輕易捕捉在手掌心。男人瞪著他,眼中卻沒有殺氣,就像是知道他不會這麼將他給活活壓死,於是想看看他究竟要玩耍到何時。男人的膽量非比常人,這或許也是他敢自在地在他的床上睡到打呼的原因——亦或是他准許這個男人在深夜爬上自己的床的原因。

終於,可以好好地吸上一口氣。
「既是奉旨,我還沒准你走。」他的指尖抵在男人額間——那塊男人心中最敏感的位置,將他的頭強壓回軟枕之上。「沒准你走,就給我繼續躺著。」
『好吧。』男人扭了扭肩骨,嘆了一聲。『那我繼續睡了。』
見男人再次闔上雙眼,他便不再踩踏在他的胸口之上,他蹲下身子再次伏在那寬大的胸口上,繼續玩弄那張深邃的臉龐。

『既不睡、也不讓人走,』男人沒有睜開眼,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你這是在打什麼算盤呢,吾王?』
放在唇瓣上的指尖隨著話語波動,他收回指尖,趴在那他覺得不夠柔軟的胸膛之上。
「我只是好奇,你生前的模樣是什麼樣子。」他說道:「在被地獄扭曲之前,你原本的模樣是什麼樣子?」
男人的眼睛悄悄地睜開一條細縫並偷偷窺探他的表情,勾起的嘴角又揚起些許。
『自然……』他的表情難掩戲謔。『就和上帝的模樣別無一二。』

男人深知那是他心中的痛,那張幼態的臉上一閃而過的猙獰便是最好的證明。
「……那你肯定是老爹手滑掉到地上的那塊泥巴,醜不拉機的。」
『真傷人啊,生前的我可是深受女士的愛戴呢。』
男人帶著他的手去撫摸自己,他的手指深入那柔軟的紅髮之中,就像是撫過一片溫暖的湖水。
『以前的我是棕色的頭髮,遺傳自我母親的關係,帶了一點自然捲。』
男人讓他的手指一圈一圈地將髮絲纏繞在上頭,在他鬆手之時,那縷髮絲還保留著與他手指粗細相同的捲度。
『我的瞳孔也是棕色的,戴著一副度數不低的眼鏡,很遺憾這個缺陷到了地獄裡並沒有改善,有時看東西還是挺不方便的。』
「不要跟我抱怨。」
手指繼續向下,他的指尖撫過男人的臉頰,在他的腦海中描繪出男人的模樣。
『這裡的優點應該是我再也不用刮鬍子了,那是一道麻煩的工序,一不小心就會劃傷自己的臉頰。但身為一名紳士,保留一個好看的鬍型是有其必要的,這不僅代表著禮儀,也同時彰顯自己的身份。』

男人突然起身握住他的手。
『輪到你了,Lucifer。』
此時的男人正開雙眼,猩紅的雙眼如惡夢深淵般凝視著他。『告訴我,我在你的面前是什麼模樣。』
他愣了半晌,高傲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惶恐不安。
「……如血一樣紅的頭髮和眼睛,如同你的罪孽。」
他不曉得自己為何要聽命於男人,可他的嘴卻不由自主地回答對方。
「凡經你口的都會被咒詛,你的牙齒如同野獸般傷害他人,你的舌頭也只能吐出尖刺的語言,當真是悲哀至極。」
男人冷哼一聲,不做言語。
「……真可憐,神棄之人啊,你的罪孽扭曲了你的靈魂,使你失去天父所愛的模樣。」他冷漠道:「即使知道你生前的模樣,卻也無法在腦海中想像出來了。」
『你又何必假意同情呢?』男人此時笑出聲來:『這不就是你所期望的嗎?』

他怔住了,半開的嘴卻如鯁在喉。
『你期望的自由,便是掙脫上帝所佈置好的一切,包括那依著祂的形象所造的容貌。』
男人扣住他的下頷,強迫他正視自己——正視他的傲慢所造成的一切。
『在你面前的我,正是你期望得到的結果。』男人笑道:『多麼偉大啊,吾王,你就和上帝一樣創造這醜陋不堪的世界,因著你的期望活成這天地間最自由自在的模樣,你難道不開心嗎?』
紅眸中的人影逐漸動搖,但那張被他預言的口舌仍無情地挖開他內心最不想被看見的真相。
『你的傲慢不容質疑,如同質疑耶和華一樣愚不可及,若真如此,你可曾聽聞上帝痛恨祂所造的一切?神愛世人,甚至將祂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祂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男人的話語越加刻薄,甚至失笑出聲。『你既已和上帝無二,又為何自怨自艾呢?』



Lilith!Lilith!!
Lilith!妳沒事吧?妳還好嗎?Lilith,妳……
噢…噢……我的天啊……Lilith,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我很抱歉…Lilith……我很抱歉……我很抱歉,Lilith……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噢,Lucifer,你看看你……
——你真美麗。



「噢…我的天啊……」
他在男人的話語中徹底崩潰,掩面痛哭。「我很抱歉,Lilith,我很抱歉、我很抱歉……」
在寧靜的深夜裡,他的哭聲在耳中尤為清晰,此刻的他不再是那高傲的王,而是被折去光環、失去希望的墮天使。
他只是想要自由。
代價卻超乎他的想像。
『盡情地哭泣、痛苦地吶喊……然後,做一場難以忘懷的惡夢。』
男人的手撫上那金黃燦爛的髮絲,如同他曾經的美好。
『夢醒之後,天就會亮了。』
他仍深陷苦痛無法自拔,男人輕摟著他躺回床上並為彼此蓋上被子,而他倚在男人的臂膀上淚濕了衣袖。
「在那之前,我會陪著你的。」
男子的嗓音不再沙啞,沈穩而平靜。「晚安,吾王。」